她的手伸向井井有条的办公桌去拿减肥可乐罐,脑子里考虑着要去的目的地。多数情况下她会试图闯入天才所的某个技术系统或是财务系统。她还雇了两个人试图闯入这些受保护的数据库,目的是为了找出这些系统的弱点,提出更完善的保护措施。两个人水平都不错,但她还是喜欢亲自检查她建立的系统怎么样。今天她要试一试闯入他们最敏感的,也是保护措施最严密的数据库——个人基因组排序库。
她跳过世界联网系统,因为天才所的系统那里一个也见不到。她敲出了大母机的号码,想要闯入所有基因检查仪都用来向母机输送数据的联络系统。然后再闯入个人基因组排序库。屏幕上立即出现了要求给出口令的指示。她打入了昨天的口令——故意不给今天的口令。
“拒绝进入”几个字出现在屏幕上。
好。口令已经改变。数据是安全的。
或者说应该是安全的。她必须找到另一种进入的方法。她敲击着面前的字键,想要越过屏幕上的图像,因为它对排序库所包含的内容不提供任何线索。越过这个图像以后,她还是没有进入系统,因为她给排序库设置了两道保护层,第一道是为了防止闯入者浏览主页菜单,第二道是防止他们接触到数据——但至少已经开了一个头。她先试了一些容易的方法。首先她通过询问幕后程序的方法来寻找数据。
不行。所有这些较容易的方法都不行。
很好。到目前为止很好。
她继续试第二种方法,用基本的电脑语言来重新设置要求给出口令的指令。这个方法稍难些,需要多年经验。如果你给错了程序密码,你可能破坏所有别的软件。
她不假思索地进行着,只用了短短四秒钟就试完了这个方法。当然“利刃巴斯”可是位顶级的电脑专家,电脑界的大亨。
什么也没发现。无法闯入。她的小组设计保护程序时考虑到了这一点。
好极了。
现在试一试最后一种方法。这种方法是输入她自己的程序,告诉那个运行口令系统的程序该干什么。比如编出更高层次的指令让系统来执行。这个方法花的时间长一些。这个方法够聪明。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屏幕的右下角闪现了一条信息。
“程序已经进入……程序已经进入……程序已经进入……”
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见鬼。”她大声诅咒,既兴奋又紧张。
屏幕上的图像变换了,她意识到她正在进入个人基因组排序数据库的第一个阶段——只需要最后一个口令就能正式进入排序库了。
但是她自己的高级语言程序还没有全部输入。那么一定是跟在别人后面进来的。
肯定有人用了与她正在编写的同样程序打开了排序库的大门,无意之中她也跟了进来。她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紧紧跟着入侵者的踪迹,看看他们到底闯入到什么程度。弄不清闯入者是谁,但他们已经冲破了第一阶段的防御系统,似乎在测览主页菜单——仅仅是大概了解一下,看看排序库包含一些什么内容。
她只要按一个键,就能将入侵者和她自己一起推到数据库门外。她的手指悬在这个键的上方。
但是还没有到按键的时候。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她才会按键:如果入侵者试图做按理说是不可能的事,即闯入坚不可摧的第二道防线,并且接触到存在库里的绝密资料。在入侵者走到这一步之前,她想弄清闯入者是什么人。如果闯入者通过了第二道防线,——假如他们能做到的话,自动“捕猎者”就会启动。但她现在就想启动跟踪系统。
她对着电脑话筒说:“我需要你启动跟踪系统。请启动‘捕猎者’。”
于是屏幕上又回到了有她头像的那张画面,头上仍然戴着头盔。屏幕的右上角出现了个“帮助”图形。
头像问道:“隐密方式还是警报方式?”
“隐密。还不想吓走我们的客人。”
屏幕的左上角也出现了一个图形,它的上方是一个滴答滴答的小钟,走完一圈正好是六十秒钟,也就是完成跟踪任务所需时间。图形的底部是一组九个闪烁的数字。数字极快地变化着,搜索正确的组合。突然最左边的数字锁定了,只有后面八个数字在闪烁。然后第二个数字也锁定了。一旦九个数字全部锁定,贾斯明就可以追踪到入侵者的老窝。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屏幕左上方的时钟滴答走着。
第六个数字也锁定了。只剩下三个。
就在这时,入侵者突然退出,他在电脑上的踪迹也消失了。
消失了。
“该死。”她恨恨地说。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贾斯明核对着屏幕上的六个数字,看看能否提供一些关于入侵者来源的线索。但她从这些数字中所能得到的确切信息就是入侵者来自美国以外的地方;在欧洲东南部与印度之问。很可能是中东或北美。可是在这些地方什么人会不辞辛苦闯进看起来很枯燥的个人基因组排序库?
刚进来的高个子金发妇女拿着一个新的投影仪用灯泡。“贾斯,早。你没事吧?”
她抬起头朝这位技术部经理笑了笑。“没事,谢谢,德贝。”
“我可以给你看一样东西吗?”
“当然。需要很长时间吗?”
“大约半小时。我需要和你谈谈基因精灵的几个最终模型。我们认为已经解决了全息图像问题。”
“包括脸形的确定?”
德贝笑了起来:“你自己来判断吧。”
“太棒了,等我五分钟我和你一起去。”
尽管她很担心,但是新的基因形象再现软件还是让她激动不已。至于个人基因组排序数据库,她自我安慰地想至少数据库还没有被闯入,只是它的总目标被人发现了。她确信最后的防线是安全的,不过她还是要告诉汤姆。他应该知道自从这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个人基因组排序数据库建立以来,第一次有人对它表现出不寻常的兴趣。
第六章
同一天上午
波士顿 天才所动物实验室
“哦,诺拉,怎么样?”汤姆一边推开弹簧门进来,一边问。弹簧门连接着门德尔套房的主要实验室和动物实验室,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老鼠屋”。汉克·波兰斯基注射完第一针基因,并没有出现副作用,汤姆就马上匆忙赶到这儿,急不可耐地要了解试验结果。这可是决定霍利的未来的试验。
诺拉·卢茨正在往手提电脑里输入数据。这时抬起头跟汤姆打招呼,她总是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诺拉不到五十岁,个子小小的,胖胖的,棕色头发剪得短短的。戴着一副大的玳瑁眼镜,看上去像只猫头鹰。她是一位工作认真负责的实验室技术人员,汤姆知道虽然她生性爱抱怨,实际上她是很喜爱这份工作的——因为工作可以让她不必呆在家里。诺拉是位老姑娘,和她那爱挑剔的母亲,还有五只猫一起住在查尔斯顿。她靠在椅子里,卷起白色外套的袖口,指指身后的八个空鼠笼。
“刚刚做完,”她说,“所有四十八只白鼠都已解剖完。肿瘤转移的数目已经计算好。”
汤姆点点头。他不喜欢用动物做实验,他设计的许多试管实验计划都尽量不用动物。但有时候,特别是在基因疗法领域,用动物做实验是无法避免的。
这个试验当中,所有白鼠都染上了星形细胞瘤的癌细胞。然后其中一半注射了一种经过基因处理的专门用来杀死脑癌细胞的逆转录酶病毒,而另一半只用简单的生理盐水治疗。最后对这些老鼠的大脑进行解剖,比较脑肿瘤的大小和数目。如果注射逆转录酶病毒的老鼠比用盐水治疗的对照组含肿瘤的数量小,那么这项实验就是有效果的。这一点至关重要。否则,能及时为霍利找到治疗方法的微弱希望就完全破灭了。
“你感觉结果会怎么样?”
诺拉看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然后摇摇头,“要等到鲍勃把信封里的资料带过来才能知道结果。”
进行新的脑癌治疗研究的三个小组都还不知道霍利的情况,汤姆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们是出于几种考虑。知道霍利困境的人越多,她自己知道真相的风险也就越大。他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在适当的时候,如果需要的话,他会告诉小组成员这件事,但目前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个研究项目头等重要。
目前只有诺拉·卢茨和鲍勃·库克这个组在开发脑癌基因疗法方面有了一些进展。在短短五周多的时间内,他们取得的进步是很了不起的。但是汤姆看着诺拉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表格程序,内心感到的紧张不安远远超过兴奋激动。表格程序左边一栏是每只老鼠的编号,旁边一栏是肿瘤的数目——在汤姆看来这些数字惊人的高,再旁边是肿瘤的大小。只有一个栏目是空白的:每只鼠接受的是哪种治疗方法。只有鲍勃·库克才有这些资料。
好多年以前汤姆就认识到避免个人偏见影响实验结果是非常重要的。所以他硬性规定天才所的一切实验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他了解即使最谨慎的科学家也无法抵御“发现”自己希望得到的结果。所以鲍勃·库克负责最初的针剂注射,并在软盘上记录下哪些编号的老鼠接受了基因处理的病毒疗法,哪些接受了盐水注射。然后鲍勃将这些资料封在一个棕色信封里,并且在统计肿瘤数目时禁止使用这些信息。
“鲍勃现在在哪里?”汤姆问。
“在门德尔。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去叫。你把这些数据统计完。”
汤姆走出老鼠房子进入小走廊,出了主实验室的玻璃拉门。他朝着前面那一片白色和镀铬玻璃门扫视过去,一眼就看到鲍勃·库克。这人整个外貌以及身体语言使他和实验室所有其他人都显得不同。其他科学家都弯腰俯视着各自的实验桌,而这位四肢灵活、皮肤晒得黝黑的金发加州人却躺在椅子里,对着光线看着一张显微镜的载物玻璃片。他看上去像一位观察波浪的冲浪者,而不大像一位科学家。有些人因为他无拘束的笑容和随和的举止而低估他。在许多方面,这个年轻人的不羁风格让汤姆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已经能看到鲍勃桌子上的棕色信封,他竭力忍住一股要冲上去抓起信封的欲望。
鲍勃看到了他,朝他笑笑。他动作异常敏捷,他放下玻璃片、拿起信封、站起身来这几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的。“你找这个?”
回到动物实验室,卡特不禁盯着诺拉的脸,看看是否能读到一点线索。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多的时间来研究这些数据。如果结果很明显,那么软盘就不需要了。如果所有白鼠都同样有大量肿瘤,试验显然就是失败的,如果一半白鼠完全没有肿瘤,试验当然就是成功的。然而诺拉那张猫头鹰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鲍勃模仿诺拉的样子皱起眉头。“最佳影片的提名是……。”然后撕开信封交给她。
诺拉对这位加州上司苦笑笑,把软盘放进电脑,开始运转软盘程序,表格程序马上开始传达这些信息,汤姆可以看到表格右边空着的栏目很快填上了“是”或“否”,表示哪些白鼠接受了逆转录酶病毒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