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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五月于南京
序
一九六八年 约旦南部
这会是真的吗?经过两千多年的等待,预言最终会在他的有生之年,在他担任领袖期间变成现实吗?
西科尔斯基①直升机飞过佩特拉②上空,飞机的影子像飞虫一样掠过这座雕刻成悬崖巨石的城市。城中宏伟的雕像和石柱在夕阳的余辉中闪着红光。然而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没有往下看;他第一次不去理会身下弃城惊人的美丽,他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地平线,在无垠的沙漠上搜寻直升机将要降落的目的地。
【① 西科尔斯基(Sikorsky,1889…1972),出生于俄国的美国航空工程师。他于1939年制成第一架VS…300型直升飞机。】
【② 约巴西南部古城。】
与他同机的两人都在睡觉——他们的深色西服与他的一样起了皱折——其中一人在他身边动了动。长途旅行使他们极度疲劳。自从赶到日内瓦,在兄弟会银行的董事会上将他叫出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们就一直没有休息。
那是将会改变一切的消息,如果情况属实的话。
伊齐基尔看了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用手梳理着稀疏的白发。从得到消息,包租飞机到安曼,登上兄弟会等候的直升机到这里,花了整整一个工作日的时间,而且比乘班机多花费几千瑞士法郎。但是对兄弟会来说,金钱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时间,两千年的时间。
再过几分钟就该到了。他紧张地抚弄着手上标志领袖地位的戒指——白金十字架上嵌着血红的红宝石——同时不断自我安慰地想:自己赶到这里的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
直升机快速飞越沙漠,将佩特拉城的巨石远远抛在身后。旋翼叶片有节奏的呜呜声使他感到更紧张。又过了十分钟,他终于看到了期待的目标:孤零零的五块巨石聚拢在一起,好像一片沙漠中举起的一只反抗的拳头。他往前倾身,俯视着下面那根四十多英尺高的石柱。这是最高的一根石柱,它弯曲的形状似乎在向他打招呼,他不禁感到脊柱一阵发凉。这地方的强大力量总是使他感动,而今天更是让他觉得几乎难以承受。
这块巨石很少在地图上标出,即使标出的话,也只是几条轮廓线,从来没有名字。兄弟会以外极少有人注意到这些巨石的存在,只有古代寻找水源的人是例外。那是几千年以前在这片荒凉沙漠上游牧的纳巴泰①人,还有后来的数百年在沙漠中游牧的贝都因人②。然而,即使这些沙漠王子也都回避这巨石群。他们愿意躲开巨石狭长的影子,向北到佩特拉去。他们称巨石群为“上帝的手指”。出于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原因,如果靠近这个地方,他们就会感到不安。
【① 西南亚古阿拉伯王国,位于今约旦西部。】
【② 在阿拉后半岛、叙利亚和北非沙漠中游牧的阿拉怕人。】
“降落了!’驾驶员的嗓音盖过了旋翼的噪音。
伊齐基尔没有吭声,他仍然沉迷于身下耸立的巨石。他隐约看出一块斜伸出的石柱下停着三辆满是灰尘的越野车,车后保险杠上拖着铺开的垫子,用来清除沙子上留下的车辙印。显然其他成员已经到了。
伊齐基尔看了一眼身边睡着的两个人。在兄弟会以外的世界里,他们一个是杰出的美国企业家,另一个是著名的意大利政治家。两人都是六强人内圈的成员。伊齐基尔估计其他人已经在圣洞里集中了。他猜想着兄弟会其他还会有多少成员被传闻召唤到这儿。虽然他们这个组织极其强调保密,但这样的消息也是很难封锁的。
飞机渐渐靠近最高的一根石柱,旋翼的噪音似乎越来越大。直升机终于着陆,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用力推开门,跳到机外烈日炙烤的沙地上。他的动作轻盈,一点不像六十岁的人。沙粒反射的亮光刺得他眯起眼睛,他赶紧从旋翼下面走过去。往前看去,高高的石柱裂开一个大缝。一个身穿轻薄上衣的人站在山洞的圆拱下,伊齐基尔一眼就认出他是迈克尔·厄克特修士,内圈的另一成员。厄克特曾经是很有成就的律师,但伊齐基尔看着他臃肿老态的身躯,不禁担心这位修士是否和内圈许多别的成员一样,年纪太大,身心太疲劳,无力迎接即将来临的挑战。
伊齐基尔伸出右手,握住迈克尔修士的右手。“愿他得到拯救。”他说。
修士随后用左手握住他的左手,两双握住的手形成一个十字。“他才能拯救正义的人们。”厄克特答道,说全了这句古老的问候语。他们的手分开后,伊齐基尔问道:“是不是又变了?”他双眼挑战似的直视对方,想知道他的艰苦跋涉是否全是白费。
迈克尔修士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没有,伊齐基尔神父,仍然和先前告诉你的情况一样。”
他的每一块肌肉都感到紧张,因此只能报以一个极短暂的微笑。他没有理会正在摇摇晃晃走下直升机的两位修士,只是拍拍厄克特的肩膀,径直向山洞走去。
这个因侵蚀而形成的山洞和本地区发现的其他自然山洞没有什么区别。大约十英尺高,宽度和深度都是将近二十英尺。除了靠洞壁放置的火把外,没有什么人工痕迹。伊齐基尔神父看到前面幽暗深处的墙上那扇隐秘的石门已被打开,心里顿觉轻松;若想把这块重污撬开,要花好几年的时间。走进门里,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看到两盏大汽灯,灯光照亮了石块相拼而成的地面和墙壁,上面刻着所有已经逝去的兄弟会成员的名字:成千上万名没能等到这一时刻来临的修土们。石洞中央是大阶梯,那些粗粗凿刻出的螺旋式台阶,蜿蜒伸向约旦沙漠下面岩层的两百英尺深处。
伊齐基尔没等别人,独自沿着磨光的台阶拾级而下。他没用粗绳扶手,而是扶着阴凉的石壁稳住自己的脚步向下走去。到了底下,有火把照明,不再是漆黑一片。地下风从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通风道吹进来,将火把吹得火光摇曳。在跳跃的光线下,低矮的洞顶上的雕刻与壁画好像在他眼前跳舞。
他从这里进入通往圣洞的迂回曲折的通道。他控制住自己不要奔跑起来,快步走过通道,鞋后跟在前人无数双脚磨光的岩石地面上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
拐过最后一个弯时,他听到说话声,随后看到约十来个男人聚集在十英尺高的乌木门外。这些乌木门上雕刻着纹章图案和十字架,守卫着圣洞。显然消息已经扩散到内圈以外的人,兄弟会的其他人也赶来看看传闻是否确实。他认出站在拱门边的另外两名内圈成员:紧张地捋着山羊胡子的壮实汉子是伯纳德·特里埃修士,瘦高个的是达赖厄斯修士。达赖厄斯最先看到了伊齐基尔,他举起手示意身边的人安静下来,人们立即转身面对他们的领袖,鸦雀无声。
伊齐基尔从聚在一起的修士们旁边擦身而过,与达赖厄斯修士互致问候:
“愿他得到拯救。”
“他才能拯救正义的人们。”
他们的手刚分开,伊齐基尔还没来得及间他话,达赖厄斯就转身对比他年轻的同事说:
“伯纳德修士。你在这儿等着,我陪神父进去。一旦他做出决定,宣布预兆是真的,你就可以开门让大家进来。”
伯纳德将左边的门开了几英寸,古老的门铰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伊齐基尔和达赖厄斯悄悄进去,身后的门又关上了。关门声在他们前面的空间发出回声。
伊齐基尔每次进入圣洞,都会被其古朴的壮丽景观所震动而停住:支撑上方成吨岩石的粗糙的方形石柱;凿成的墙壁上作为装饰的挂毯;无数火把和蜡烛的柔光给凿出的岩石顶部镀上一层金箔。但今天他的视线只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圣洞最深处的圣坛。
他大步走过石柱来到拼石地面的中央,为的是看得更清楚些。现在可以看见圣坛,看见那熟悉的印着红十字的白布。然而他的目光却注视着圣坛前面石头地面上圆形的缝隙。这小洞只有人的脑袋那么大,周围镶着铅条,构成一个星形。两英尺高的火苗从它的中心冒出来。
伊齐基尔·德·拉·克罗瓦脚步迟疑,慢慢走近那已经燃烧了两千多年的圣火。他绕着圣火转了四圈,终于确认所见属实。一切怀疑都烟消云散。燃烧了近两个世纪的橙色火焰变成了白色。那微微发蓝的白色火焰,自从救世主①第一次降世以来还从未见过,亮得使人目眩。
【① 救世主(Messiah),即耶稣基督,传说中基督教的创始人。】
泪水涌上了双眼。他无法止住泪水。他的命运感和荣誉感太强烈了。他一直猜想两千年过去后,预示基督复临——第二次降世——的圣火变色将会发生。但是,他从未敢希望预言在他的有生之年变成现实。然而现在,在他担任领袖时期,预言终于实现了。他现在惟一的愿望是让他的父亲,还有名字列在洞壁上的兄弟会每一位逝去的祖先和成员都能与他共享这一刻——为了这一刻他们奉献了一生。
“伊齐基尔神父,现在可以让别人进来了吗?”他身后达赖厄斯修士沙哑的声音问道。
伊齐基尔转过身来,看见修士也是热泪盈眶。他露出了笑容:“可以,我的朋友。让他们看看我们见到的东西。”
他在圣坛旁等着,看着内圈成员鱼贯而入,后面跟着仅仅听到一点风声就赶来的修士们。他沉默了一会儿,让他们渴望的目光尽情地欣赏那火焰。看到他们已经饱览一番,心满意足时,他举起双手,示意肃静。
“我的兄弟们,预兆是真的。拉撒路①的预言已经实现。”他顿了顿,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尽量与每个人的视线接触。“救世主耶稣已再次降临我们中间。我们长期的等待结束了,现在可以开始寻找了。”
【① 基督教《圣经》中人物,死后四日耶稣使他复活。本书中宗教组织兄弟会的创始人。】
伊齐基尔看着自己欢欣鼓舞的追随者们,嘴里念的只有一句祷告词:但愿他能活得够长,去完成兄弟会有关二次降临的首要使命。现在他面带微笑,双臂高高举在空中,好像要够着天。
“愿他得到拯救。”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洞。
他们一起向空中举起双臂,人人都兴奋得容光焕发。他们齐声回答:
“他才能拯救正义的人们。”
第一部 不幸的预言 第一章
二○○二年二月十日 午夜
瑞典 斯德哥尔摩
大雪仍然下着。授奖仪式及随后的庆祝宴会期间,雪就一直没有停。强烈的灯光照耀着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红砖墙。大片白色的雪花从漆黑的天空降落,似乎突然出现在这些强光下。尽管天气寒冷,大雪纷飞,还是有一群勇敢的人聚集在市政厅的台阶上观看国王夫妇和获奖者离开。
一个宽肩膀的人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挤到了前向,大概是想看得更清楚些吧。奥利维亚跟在汤姆·卡特博士身后走出市政厅,进入瑞典的夜幕。不过她没有注意到这人不寻常的双眼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