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
“海军陆战队的官兵跟泥沼打了二百年交道,已经腻透了”布里德博士说:“那位上次作为他们的代言人,认为海军陆战队要实现现代化的项目之一就是在战斗时脱离泥沼。”
“那位上将是怎么想的呢?”
“他想消灭泥沼,根除泥沼。”
我在作了番推理后说:“我想,那可能要用成千上万吨化学药物,或者成千上万吨机械装置。……”
“那位上将想的是只要一颗小药片或是一台机器。海军陆战队官兵不仅对泥沼深恶痛绝。对载运沉重的装备也腻烦到顶。他们不想再搬运沉重的辎重,他们想携带小巧玲珑的装备。”
“霍尼克博士怎么说?”
“他漫不经心地——在从事任何研究时他都是漫不经心的——说,或许能研究出一小粒什么东西,一粒甚至只有通过显微镜才能看到的东西,它可以使湿粪、泥地、沼泽、小湾、池塘、流沙和泥潭无限膨胀,变得象这张书那么坚硬。”
布里德博士一面说,一面用他的长满老斑的拳头敲着那张书桌。那张书桌呈腰子形,用深绿色的钢材做成。“一个海军陆战队队员所携带的这种东西,可以将整整一个困在沼泽地中的装甲师解救出来还绰绰有余。按照费利斯的说法,一个海军陆战队队员只要在他的手指甲里放那么一点点就足够了。”
“那是不可能的。”
“您会这样说,我也会这样说——大家都会这样说。但是,对费利克斯来说,只要他漫不经心地加以研究,这一切都是可能的,完全办得到。费利克斯的奇迹就在于——我衷心希望你能把这一点写进你的书里——他永远能把陈旧的难题当成全新的奥秘去探索。”
“我感到我现在不比费朗辛·佩夫考更聪颖,”我说,“也不比姑娘池里的那些姑娘更精明。堆尼克博士永远也不能给我阐明手指甲缝里的一点东西怎么就能把沼泽变得象您的书桌那么坚硬。”
“我跟你讲过费利克斯是一个极善于讲解问题的人……。”
“他就是多么能言善辩……”
“他能给我讲清楚,”布里德博士说,“而且我敢说我也能给你讲清楚。问题是如何让海军陆战队脱离泥沼,是不是?”
“是的!”
“那好,”布里德博士说,“你仔细听着。现在我就给你讲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章 “九号冰”
布里德博士说:“有几种办法可以使一定的液体结晶——也就是说冻结起来——使它们的原子有秩序地、牢固地堆积起来。”
这位老人用他那长满斑点的手比划着,劝我想想炮弹是如何在县政府大院的草地上堆积起来的,桔子又是臬装进柳条箱里的。
“原子结晶后也是如此。同样的物质所构成的两种不同的晶体有完全不同的物理性能。”
他告诉我,有一个工厂曾经生产过乙烯肼酒石酸盐的大块晶体。他说,这种晶体对于某些生产是有用的。但是,有一天,厂方发现它生产的晶体不再具有设计的性能了。那些原子开始堆积、固定,冻结成各种形状。构成晶体的那种液体,并没有改变,但是它构成的晶体已失去所有工业效用,全部报废。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还是个不解之谜。这一在理论上完全悖谬的现象被布里德博士称为“种子”。他的意思是指一种意料之外的结晶方式。这颗只有天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种子使得原子以一种新的形式堆积、固定、结晶、冻结。
他提示说:“现在你再想想县政府大院草地上的炮弹或是板条箱里的桔子。”接着他又告诉我,最底下的炮弹或是桔子的排列形式决定以上各层的堆积和固定。他说:“最下面一层的就是决定随后堆上来的每一发炮弹或是每一个桔子的种子,这颗种子甚至能决定无数炮弹或是桔子的活动方式。”
布里德博士哈哈大笑。他快活地说:“现在你想想水有多少种可能结晶、冻结的方式。假设我们在上面滑冰的和放在酒里的那种冰(我们可以把它叫‘一号冰’)只是许多种类型的冰中的一种;假设水总是在大地上结成‘一号冰’,那是因为还未曾有过一粒种子引导它们形成‘二号冰’,‘三号冰’,‘四号冰’……;再假设——”他用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敲着桌子——“有那么一种形式,叫做‘九号冰’,是一种象这张书桌这么坚硬的晶体,它的熔点,比如说是华氏一百度,或者说得更合适一点,是一百三十度。”
我说:“往下讲吧,现在我还能听懂。”
布里德博士的外间办公室这时传来不断升高、而且怪声怪调的说话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是打字姑娘的声音。
布里德博士和我刚走到门口,她们果真唱了起来。这个合唱队大约有一百个姑娘,每个人都用回形针别了一个证券纸做的白领子。她们唱得很美。
我感到惊讶,并且自作多情地伤心起来。我经常被这种世间罕有的珍宝——姑娘们唱歌蛙流露出的甜情密意——所打动。
姑娘们唱的是《啊!小小的伯利恒城》。看来我不会很快就忘记她们对这行歌词的解释:
“历年的希望和恐惧今夜都与我们同在。”
第二十一章 海军陆战队继续前进
老布里德博士在福斯特小组的帮助之下把巧克力糖发给了姑娘们,随后,我们又回到他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以后他对我说:“我们说到哪儿了?噢,对了!”他叫我设想一下美国的海军陆战队被困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沼泽中的情景。
他怨天尤人地说:“他们的卡车、坦克和榴弹炮都在泥沼中颠簸,陷进了臭气冲天的泥塘里。”
他翘起一个手指,向我眨了眨眼睛。“可是。年轻人,你想一下:想是有一个士兵带着一个小胶囊,里面装着一颗‘九号冰’种子,这颗种子能使水原子重新排列组合,冻结成块,要是他把这颗种子投进离他最近的泥潭里……?”
“泥潭就冻结了吗?”我猜想。
“泥潭附近的烂泥呢?”
“也会冻上吗?”
“冻实了的烂泥中的全部泥潭呢?”
“在冻实了的烂泥里的池塘和小溪呢?”
“全部都能冻上吗?”
“当然全都能冻上!”他大声叫喊起来,“美国海军陆战队将摆脱沼泽,继续前进。”
第二十二章 黄色报刊的工作人员
“有这种东西了吗?”我问。
“没有,没有,没有,”布里德博士说着又不耐烦了。“我告诉您这一切,只是为了让您见识一下费利克斯在探索陈旧的问题时所采取的全新方式。我刚才讲的,都他对那个天逼他治理泥沼的海军陆战队将领讲的话。
“费利克斯每天独自在这里的小食堂用饭。人们不得与他同桌,以免打断他的思路。可那位海军上将不管这些,他冲进小食堂,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费利克斯面前谈开了泥沼。刚才我和您谈的那些话全是费利克斯对那位将领的即席回答。”
“真的,真的没有这么一种东西吗?”
“我刚才告诉过您没有嘛!”布里德博士愤然说道,声音很大。“在那以后不久费利克斯就死了!再说,如果你刚才用心听了我跟你讲的纯研究人员的所作所为,您就不该再提出这个问题!纯研究人员是做他们感兴趣的研究,绝对不会去做别人兴致所在的工作。”
“我还在想那个沼泽……。”
“你可以不必再想它了!有关沼泽问题,该讲的我全部都讲了。”
“假如经过那个沼泽的水都冻成了‘九号冰’,那么这些小溪流入的河海、湖泊又怎么样呢?”
“也会冻结。不过并没有‘九号冰’这种东西。”
“这些河海湖泊注入的大洋又会怎样呢?”
“当然也要冻上,”他恶声恶气地说。“我想您现在是要跑到市场上去宣讲一个耸人听闻的、关于‘九号冰’的故事了。我再说一启蒙,它根本不存在!”
“那此流进湖泊的小溪的泉水呢?那些汇成泉水的地下水呢?”
“都要冻上的。真该死!”他高声叫道。“要是我早些知道您是一个黄色报刊的工作人员就好了!”他站起身来,义正辞严地说,“我决不会为您浪费一分钟的时间。”
“那么天上下的雨呢?”
“雨水也会被‘九号冰’冻结,一滴一滴象坚硬的平头钉。那么,世界的末日就到了!会见也到此结束。再见!”
第二十三章 最后一盘胡桃巧克力饼
布里德博士至少有一点弄错了:“九号冰”的确已经有了。
“九号冰”就在地球上。
“九号冰”是费利克斯·霍尼克在命归黄泉之前馈赠给人类的最后一份礼物。
他做这件事时无人知晓,他也没有留下任何纪录。
在研制过程中的确需要复杂的仪器设备,但是研究实验室里本来就具备这些仪器。了多少得罪了那些与人为善的“邻居”,他却终于,像俗话说的,烧完了他的最后一盘胡桃巧克力饼。
他制出了一小片“九号冰”。它的颜色蓝白相映,熔点是华氏一百一十四点四度。
费利克斯·霍尼克把这一小片冰放在一个小玻璃瓶里,并把这个小玻璃瓶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然后他和三个孩子一起来到科德角,准备在那里庆祝圣诞节。
那时,安吉拉三十四岁,弗兰克二十四岁,小牛顿十八岁。
老人在圣诞节前夜死去,关于‘九号冰’的事他只告诉了他的孩子们。
他的孩子们把“九号冰”一分为三。
第二十四章 何谓“万比得”
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使懂得了博克侬教徒所谓的“万比得”的概念是什么。
一个“万比得”是一个“卡拉斯”的中枢。博克侬告诉我们说,没有一个“卡拉斯”没有“万比得”,就象没有一个轮子没有轮毂一样。
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一个“万比得”:一棵树、一块岩石、一个动物、一种思想、一本书、一首歌曲、耶稣的圣杯。不管它是什么,它的“卡拉斯”的成员们在一团螺旋形星云的壮丽的浑沌之中围绕它旋转。每个“卡拉斯”的成员循自己的轨道环绕共同的“万比得”运行,他们的轨道当然是精神上的轨道。旋转着的是他们的灵魂而不是肉体。就象博克侬请我们唱的:
飞翔,飞翔,飞翔,
带着铅的脚,铁的翅膀。
博克侬还告诉我们说,“万比得”是来无踪、去无影的。
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时间里,一个“卡拉斯”实际上都有两个“万比得”,其中一个越发重要,而另一个则日渐衰微。
我差不多可以肯定,我在伊利俄姆和布里德博士谈话时,我那个“卡拉斯”的正处于兴盛阶段的“万比得”就是那种水的结晶形式,那蓝白相映的珍宝,那个叫做“九号冰”的世界末日的种子。
当我和布里德博士在伊利俄姆谈话的时候,霍尼克家的安吉拉、弗兰克和牛顿已经占有了“九号冰”种子,那是从他们父亲留下的种子上滋生出来的种子,换句话说,也就是从母体冰块上分娩的小冰片。
我相信,这三片薄冰的下落,是我的“卡拉斯”最为关注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 霍尼克博士的中心
好了,关于我的“卡拉斯”的“万比得”就先讲这么多。
在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