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汶受不了了。“这对我来说太奇异了,你真的喜欢这些古怪的东西?”
那孩子微笑着看着他。“我想我姑姑一定向你抱怨过,说我花太多的时间在房间里看电视。”
“事实上她没说过,但我想像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在户外玩棒球、捉青蛙或是爬树。我知道我是这样的。”
“我讨厌棒球,”亚历山大吼叫着。“青蛙又黏糊糊的有什么好玩的,并且我太胖也爬不了树。”
得汶打量着他说:“噢,你不算太胖。我打赌你能跑得很快。”
亚历山大瞅了他一眼,“我没你跑得快。”
“是吗?哪天我们可以比一比。”得汶很小心地微笑着。“当然,你有可能获胜。昨天晚上你跑得相当快。”
“昨天晚上?”
“是的。在我的门外。”得汶又笑了。这句话把他的注意力从电视上引过来。“你从我的门口跑过大厅进入东跨院,这么长的路你用那么短的时间……”
亚历山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得汶可以肯定一件事:不论这所房子中是不是有真的有魔鬼,昨天晚上的一部分事情却是事实。那个小声音让他离开,他在这儿是不受欢迎的,那声音是亚历山大的。只是亚历山大为什么不想要他在呆这里还有点费解——也许这就是他所寻找的真相的一部分。
“我知道昨天晚上你到我的门外来过,亚历山大。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并且听到你往大厅里跑的脚步声。”
听到这里,这孩子又笑了。“难道你没听人说过关于这房子里的幽灵的事?”
“噢,听过,”得汶承认。“我甚至遇到过几个。”他走近亚历山大。“但是昨天晚上我门外的那个不是幽灵。”
“你是不是想把某些事归罪于我?”这个年纪轻轻的孩子把双臂抱在胸前,傲慢的神态中带着一种早熟的优越感。亚历山大不可能像得汶以前见过的小孩一样说话办事。“如果你想指责我,”这个孩子说,“我想你可以把它告诉我姑姑。她现在是我的监护人,至少在我父亲回来帮助我以前是这样。”
他的话中有些事和得汶有关。亚历山大出生在一个衣食无忧的世界里,他不依靠别人、像得汶和他父亲一样艰苦奋斗。但有些伴随着得汶成长的东西亚历山大却没有:友爱、互相支持和理解。亚历山大的父亲经常在旅游,他母亲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他的姑姑冷淡孤僻,难道没有人给这个孩子一些和爱相似的东西?
“我不想把任何事情归罪于你,亚历山大。”得汶努力用一种温和的语气告诉他,“我只是想说明我不能受别人的欺骗和恐吓。”
这孩子笑了。“事实上,”得汶弯下腰对他说,“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
“朋友?”亚历山大·穆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冰冷的心在这一瞬间受到了触动,眼中闪烁着一种光芒,一种软弱的闪现。
“是的,为什么不呢?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吗?”
他的眼睛又一次冷酷起来。“我不需要朋友。”
得汶直起身。“好吧。但是,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会离开乌鸦绝壁的。”他开始向外走,中途又停下来,转过身。“我是不得已才来这的,我要寻找一些答案。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我能否成为朋友或是成为对手,这取决于你,亚历山大。”
这孩子抓起遥控器,没理睬得汶,猛地一按。小丑讨厌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
和亚历山大·穆尔见面的情况和得汶预料的相差太远了。那个声音明确地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个关键:“他掌握着答案,重要的答案。”得汶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来。它就在那儿,那样的清晰又那样的不可捉摸。
他为什么“从后面猛地跳向我”?是一个孩子气的玩笑,还是有别的目的?结合昨天晚上亚历山大在门外的行为,得汶怀疑是后者。亚历山大知道什么东西或是认识什么人。并且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不想让得汶呆在这房子里。无论真相是什么,得汶相信,小亚历山大将在他寻找它的过程中证明它。
在这个早晨其余的时间甚至到了下午,他也没有看到格兰德欧夫人或是别的什么人。得汶在这空房子里一个人走来走去,到处看,四处瞧,并时时戒备着,他不想再次毫无准备。格兰德欧夫人说过,每一座房子都有属于它的秘密,不过,他住的这一座掌握他的秘密。他父亲是否到过这里?爸爸和这房子和穆尔家族有什么关联?
地下室除了空盒子、柳条箱、上了锁的旧大衣箱和蜘蛛网以外,什么也没有。靠墙高高堆着一堆发了霉的旧书,从它们跟前经过时,像被电吸引一样,得汶手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停下来,拿起书堆上最上面的一本。《撒根大师历险记》。这是一本孩子们的图画书。他轻轻地打开第一页,“从前,”得汶读道,“很多年以前,在一个不知道纪年的地方,生活着一个叫撒根的巫师。”
从画中可以看出来,这本书讲的是一个希腊神话故事。撒根穿着束腰外衣,长着长长的头发和胡子。他发现一个水晶球,并且和一个两头龙展开搏斗,在第三页上,画的是他从龙的肚子中拔出剑,上面滴着血。
“很怪异的书,”得汶喃喃自语,他又快速地看了看别的书的题目,有《黛艾娜的神秘旅途》,《沃提格和英国的金山游侠》,《布鲁特斯和海妖》,《威荷姆在古荷兰的奇特冒险》。
这一系列的小孩子的书能告诉他什么?为什么他翻它们的时候很兴奋?那个声音沉默着。这太让人恼火了。
从黑暗潮湿的地下室出来,得汶发现午餐已经神秘地准备好了,放在餐厅里。早晨放鸡蛋的家什里放着通心面和干酪、煮熟的苹果和豆子。他一个人吃完,又一次把盘子留在桌子上。
他又到楼上去探查,经过游戏室时,那里的电视还在响着。他想亚历山大还呆在这儿,坐在椅子里,这是唯一的一件他愿意干的事情。难道是西蒙把午餐送到这里的?虽然这个一直没见过的仆人很特别,但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他在走廊中继续他的旅程,发现在它的尽头转向一个新的跨院。如果那个封闭的是东跨院,那么这个一定是西跨院。这里的窗户都装着百叶窗,使得光线有点昏暗,除了最边上的那个门微开着外,每个门都关着并且上了锁。
得汶向里面窥视。这是一个起居室,里面摆放着好像是另一个年代的老式的家具:一个十九世纪的沙发,一台褪色的镀金手摇留声机。得汶走进去。这房间散发着一股霉味。对面的墙上有一扇开着的门。屋里的尘土刺激得他打了个喷嚏,然后他向那门走去。
“嗯?谁?”
一个刺耳又单调的老人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是你吗,阿曼达?”
得汶停下脚步。那是一个老年妇女。格兰德欧夫人的母亲——那是他不允许见的人。
“谁在那儿?”老太太尖叫着,“谁在那儿?”
“你是个坏孩子,得汶·马驰。”另一个轻轻的声音从他后面传来。
得汶转身一看,塞西莉正咧着嘴在那里笑,原来是她放学回到了家。
“妈妈说你还不能见姥姥呢。”她得意地笑,“你是一个坏、坏的孩子。”
“对不起,”他小声说,“我不知道这是她的房间。”
“谁在那儿?”那声音又一次问。
“是我,姥姥,塞西莉,”女孩子喊,同时对得汶眨着眼。她大步跑进姥姥的房间。得汶赶紧走回走廊,等她出来。
几分钟后,塞西莉从里面出来,“她的脾气很不好。”他们沿着走廊,一边走,她一边告诉得汶。
“我真的很抱歉,”他告诉她,“我不想打搅她,我只是想看看这所房子并且……”
“嘿,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告诉他。
“她还好吗?我没惹火她吧?”
“姥姥是我们这里所有人里最古怪的人,玫瑰花瓣从花丛中落下来都会使她不安。”
“唔,这个家和她一样古怪,她还不知道我来这里吧?”
塞西莉耸耸肩,“谁知道妈妈为什么这样做?反正我不知道。但是她很不愿意别人打扰姥姥。如果她知道你去过那儿——噢,她一定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就和我昨天晚上和D·J回来时,她做的那些差不多。”他们来楼梯边,开始往下走,“他是你的男朋友?”
“D·J?噢,天哪,不是。他希望是。我们是普通朋友。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他有辆不错的小轿车,一辆老卡马罗,你知道他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我和艾娜常坐他的车。我只是在这坟墓一样的房子呆得无聊的时候才和他一起出去玩一天。”
“无聊?”得汶重复说。这时他们已经站在了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了。“你们去网球场,游泳池,山下的海滩——没有提及过这些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像死的一样,”她说,没有一丝的不认真。“你不久就会发现这一点。噢,当然,村民们对乌鸦绝壁很好奇,但想找个正直的人来这里……人们太不喜欢我们这个家族了。”
“为什么?”
他跟着塞西莉来到厨房,她打开冰箱拿出一罐酸奶。“噢,我母亲和我舅舅以及我们家族的人经营着这个镇上几乎所有的生意,从餐馆到游船到捕鱼船队。这个镇上多一半的工作都是我们提供的。但是人们讨厌受雇佣他们的人的支配。”她用勺子舀了一些酸奶放在嘴里,“算了,别说这些了,这样一个好天,你在屋里干什么?”
“我说过,在探险。”
她露出一个挑逗性的微笑,“想和我一起到外面去探险吗?”
他感觉脸有点红,“好吧,当然。”她示意他跟她走。他们径直走出后门。的确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金黄色的太阳和湛蓝色的天空。太温暖了——印第安的夏天。他们漫步穿过玫瑰花园,在那里,玫瑰散乱地爬满花架,大多数的花经过长期开放已经褪色枯萎了,但仍有几朵深紫色的花在枝头绽放。塞西莉和得汶踩着花瓣形成的棕色地毯向前走,那都是盛夏的遗迹。
“这里的夏天不那么让人讨厌吧?”得汶猜测。
“你在开玩笑吧?那时候我妈妈让我整天呆在家里。那些疯狂的堕落的纽约人和波士顿人……她定下规矩,十点以前必须回家。我和她说,‘妈妈,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她说,‘我知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十点回家的原因。’”
她笑了。“这是去年,我一定设法争取更多的时间出去。我要开始维护我的权利了,我想,我已经十四岁了。我所有的朋友在这以前已经开始约会了。我妈妈还像锁住一头好斗的公牛一样束缚着我。我几乎没到山下的村子里去过,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去年。我被锁在这个像冰冷的坟墓一样的牢笼里。”
他们沿着悬崖漫步。海浪还在拍打着下面的岩石,但是昨天晚上表现出来的那种疯狂已经没有了。
“你认为亚历山大怎么样?”塞西莉问。“是像我说的那样吗?”
“比那更甚。”得汶张开嘴笑了。“但我还是希望和他交个朋友。”
塞西莉沿着悬崖的边走着,海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交朋友?和那个小怪物?”
“是的,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