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向系主任求援,但失望而归,因为生物系没有研究奖学金或研究室的零工。她所就读的科系一向缺少经费,所以给予学生的奖学金是非常有限的。
她也曾到其他科系打听,但他们的工作只留给本系生。她知道这所学校的经费都流向医学院去了,因此,她又转向医学院。
早上10点多钟的时候,医学院的咖啡厅里挤满了身穿白袍的学生们。姗曼莎挤进人群,在柜台边坐了下来。她叫了杯咖啡,边喝边忖度着:应该从学生辅导办公室下手……不过他们的工作机会也在这儿的妇产科当医师。想到这一点,她的精神更为之一振,她转过头看看身旁的一位实习大夫。
“对不起,请问你,去妇产科该怎么走?”
那名实习大夫摸摸脸上的青胡须,上下打量着她。眼前的这位女性显然是他几个礼拜以来所见过的最迷人的。
“你并不像要生孩子的人嘛。”
“我不是要看病,我只是想到产科办公室去。”
“到妇产科找工作?你是护士?”
“不是。我是生物学博士班的研究助理。我想找份兼工。我猜想医学院的经费很足,所以来试试。”
“不错,医学院的钱很多,可是你为什么先上妇产科?”
“没啥理由,只是随便选的。”
“你没去布告栏看过?”
“没有,怎样?”
“就在咖啡厅外面。小姐,那上面什么都有,有吉屋招租、征会员,还有征求捐精子的。”
“谢了。”
“我想捐精子的你也许不太适合,不过那儿的确有不少工作机会。”姗曼莎付了帐,快步走出去。布告栏上贴满了纸张,其中的确有很多征求精子做为研究之用的。姗曼莎花了20分钟仔细地看了每一张招贴。动物实验室里需要清洁工,妇产科需要一位女性在课堂上展示身体下部的构造……
她迅速地将眼光移到这张布告。她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另一张布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间研究实验室需要数名自愿者,其工作仅仅是睡觉,而代价竟高达每小时五块钱。姗曼莎在心里暗自盘算了一个:只要一星期在实验室里睡上三天就可以在两个月内赚足两千块。还不错!她立刻抄下上面的电话号码。
在还没有改变念头之前,姗曼莎已经拔通电话,她以为对方传来的一定会是低沉的官僚声,可是出乎意料,接听电话的小姐却是彬彬有礼的。对方似乎很急切地想见见她。
姗曼莎上到了八楼,又穿过三条长廊才来到实验室的办公室。站在门口迎接她的是一位肥胖的中年妇女。她愉快地挥手要姗曼莎进去。
“姗曼莎?我是卢里太太。”她握手的时候相当热情。“布博士刚进去,不过我可以先带你参观实验室和填定表格。”
“我想……布博士是你的上司吧?”
“他是实验的主任,也是神经科医师,现在他正在神经科诊所里。你知道我们的研究计划吗?”
“不知道,不过我的领会力很强。”
胖妇人笑笑:“你是医学院的学生吗?”
“我是生物系的研究生。”
“好……好。来我们这儿应征的大多数是医科学生,因此他们常把我的解释视为多余的。你听过脑波记录器吗?”
“顾名思义,一定是记录脑波的机器。”
“不错,这是睡眠研究计划中最重要的行头。布博士的试验计划是实验一种新安眠药的效用。很显然,安眠药和脑波有很密切的关系,所以我们要记录实验者的脑波。最近因为就要期末考,许多同学都退出实验……你愿意参加吗?”
“我的工作是什么?”
“你必须放松心情,戴着通满电线的网子睡觉。我们的实验室是隔音的,但是灯火必须通明。”
“看来这份工作挺轻松的。”
“现在正有一批学生在接受实验,你要不要看看?”
“好啊。”
卢里太太领着姗曼莎走到后面的房间里。一架脑波记录器上的划线笔正在将脑波转换出的线条画在卷纸上。记录器的后面连接一架终端机,卢里太太简略地向姗曼莎介绍了脑波信号如何传入电脑中。最引起姗曼莎兴趣的是一片四乘八平方尺的黑玻璃之后正在接受实验的年轻男子。那人正在沉睡中翻身。
他穿着蓝色的紧身内裤和汗衫,身上半露半盖着一床洁白的被单,脑袋上则接满了电线。
卢里太太指指刚刚才改变波形线条的记录笔:“他开始做梦了,注意看他的眼睛。”
姗曼莎发现他的呼吸频率增快了一些,眼球也隔着眼皮开始转动。
他静静地平躺在实验台上,双腿很自然地张着。这时,他的身体开始慢慢起了变化,姗曼莎也随着感到脸上泛出一阵红热。她看看卢里太太——很明显她也看到了这种尬尴的画面了。
“这一定是场很精彩的梦。”
“我们在这儿好像不太方便吧。”姗曼莎害羞地说。
“你还害躁不成?你不是学生物的吗?那你应该知道这是男人们做梦时必然的生理变化嘛。她向姗曼莎眨眨眼,”只可惜……我们无法偷看到他的梦,否则我一定用录相机录下来。“姗曼莎笑了笑。这种上年纪的女人是常把幽默感建立在色情之上的,不过,或是她看多了,知道如何将这种画面化为一笑。
“我是不是也得穿这种衣服?”
“随你怎么穿。”卢里太太说,“全裸、穿睡衣、只穿内裤……番听尊便。只要你高兴的话穿雨衣也行。”
“也许他倒该穿件雨衣。”姗曼莎用手向玻璃的那一端比划了一下。
她和那位胖太太走回到外面的办公室,卢里太太在书桌后面坐下来并挥挥手要姗曼莎也坐下。
“那请你把这份表格填填,然后在下面签个名。”
姗曼莎推开问卷,逐项填好。填到第四个问题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因为她必须写下最后一次月经的日期。问题中还附带提到怀孕的女子不宜参加这项工作,因为药物实验可能对胎儿产生不良影响。她想了一会儿,决定骗他们最后一次来潮是在一个礼拜以间,下面的问题都很容易填写,她很快地签了个名,把表格交还给卢里太太。
卢里太太瞥了表格一眼,把它放进档案柜中。“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天有课……嗯,我想……后天怎样?”
“很好,咱们后天上午9 点见。”
姗曼莎向卢里太太道别之后,以轻松的脚步走出了办公室。她怀孕还不满两个月,像她这么苗条的人即使再过3 个月也还看不出来。3 个月之后,要是赚够了这一年的生活费她就可以退出,要没赚够……届时,她已是名参与者,即使他们发现她怀孕了,她可能还是可以继续留下来。
她走在校园中的草地上,心里渐渐开始觉得不安。谁都知道怀孕期间乱服药物对胎儿很不好……不过那些都将只是些安眠药——全国一定有成千上万的怀孕妇女每天服用安眠药,而她们并没有感到不安过。
她不知道自己将服用的安眠药与一般的是不是不同,可是现在已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她必须接受这项工作,这是求生存最简单的道理。
第五章
虽然才是初夏,可是她的公寓却热得像座烤箱。她从实验室回到屋里的时候,一股闷热的空气迎头冲上来。姗曼莎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清凉的和风立刻钻进屋里,把书架上的一张照片给吹倒了。姗曼莎把它扶正,看了那张照片一眼。
那是两年前照的。她和一位女同学在苦读了3 年之后头一次到海边度假。3年来,为了拿奖学金,她一直把生活的发条扭得紧紧的,因此她没有时候去接近大自然,也没有机会去谈恋爱。好不容易,她合上了书本,提起了行囊和朋友一起去海边度假。
那真是浪漫惬意的一个礼拜。她从早到晚泡在碧蓝的海水里或躺在银色的沙滩上,让洁白的肌肤转成诱人的古铜色,当她修长的身体随着浪花在岸边翻滚之际,她发现所有的男人都在看她。每天清晨,她穿上爱迪达运动装在海边慢跑,这自然也吸引了无数异性者的眼光。
她一开始就喜欢上了他们其中一位。很显然,他是长得最帅的,所以那天他约她到沙滩上散步的时候,她立刻就答应了。
他中古格,是耶鲁大学的研究生,也是姗曼莎听见过最自负的人。然而,她还不是和他携手在海滩上漫步。并请人拍了这张合照的相片。
两年后的今天,姗曼莎独坐在公寓里对着那张照片笑了一笑。那张照片经过放大后上了框,下缘还斜斜地写了一行字:“给姗,但愿人生有无数个那样的夜晚。古格。”姗——那是她头一次听到男人这么称呼她。这句暖昧的话象征古格对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的怀念。
姗曼莎追求古格只是想向自己证明一些事,而不是满足肉体的征服欲。她希望和古格在海边度过的那段时光能使她认识或发掘出自己较轻松、喜悦一面的人格。可是古格想证明的只有性。他疯狂地追求她,而她一直坚守最后一晚才崩溃。并不是她没有毅力,而是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她保留这张照片是因为她喜欢自己在相片中的样子。她赞赏自己的成熟美,更赞赏自己今后有了卖弄风情的能力,那套纤细的比基尼完全展露出她健康的肤色。她那卷湿的金色秀发直直地披挂于双肩,水蓝的眼睛有几许成熟的深情。
26岁的那年,她认识了比她大三岁的杰瑞。直到发现自己怀孕后,她才痛下决心切断了和杰瑞的关系。
4 年前——也就是大一那年暑假,姗曼莎开始疏远父母,因为他们之间任何一点点的意见分歧都可能导致激烈的口角。姗曼莎一心想脱离这个从小就放纵她的家庭是促成分裂与隔阂最主要的原因。家人对她过分关心使她觉得窒息,家人企图将她的未来塑成某一种模式,可是她只想说。“谢了,我自己来!”
进入研究所以后,父亲送给她一半的学费做为礼物,而姗曼莎仍旧坚持半工半读,她这么做并非出于经济需要,而是为了继续自食其力的生活方式。
姗曼莎对于自己留下孩子的决定感到欣慰。当她获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很惊讶自己一点也不沮丧。事实上,她甚至有点高兴。或许,她想,做母亲的欲望会使她与朋友疏远,可是生儿育女是不容许你有太多个人意见的。
姗曼莎对于自己乐于做一个没有丈夫的母亲也同样感到诧异。她很有信心自己能成功地将孩子养大。她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因为那会使得事情更复杂。当然,他们迟早都得知道的,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他们的时候。
目前她所面对的经济问题还不只是医师的检查费用,所以她必须定出一个计划。睡眠实验室里头一笔一千块的收入可以应付眼前的急需,可是到了12个月小宝宝降生后,她也许就没有太充裕的钱让孩子享受最好的了。她可以在下学期多兼点课,然而这么一来,她势必得经常雇些保姆来看小孩子。
想到她的孩子现在还只是颗小芽,姗曼莎只能幻想着抚摸他,搂抱他。看着他成长将是一件极大的乐事,她试着想象那孩子的长相,接着,她又想到要为他取名字。她想到一些朋友常给孩取“合于宗教道德”的名字就不禁觉得可笑。她要自己的孩子拥有响亮而简短的名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