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藩王反而没有立刻回复。“褚士朗卿,亚瑟斯卿就是让手中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才会惹祸上身啊。”
“是的,那个方修利不断从我们的掌控之中脱逃,以后可能更难对付。”
“这个人与我们一族似乎有种奇妙的缘份。”
“您说的对……”
“只不过这种缘份只是两条线瞬间的交会罢了,凡是拒绝铁达尼亚劝诱之人,无论是谁都必须全力将之抹杀,你认为呢?”
“是……”
两人脚底的地板由透明的陶磁所制成,一层又一层形成大气与外太空的分界线,遥远的彼方只见维尔达那帝国的首都利提沙惑星发出青绿带着白条纹的花色,点缀在银河之中。“天城”正如其名屹立在天之上,脚踩地上统治者维尔达那皇帝的宝座,象征着社会地位的关系。
“对了,褚士朗卿,我不明白你先前为何刻意推荐伊德里斯担任护卫亚瑟斯伯爵呢?”
褚士朗并没有立即回应,而亚术曼细长的双眼透出剑尖般的目光紧盯不放,逼得褚士朗只有作答。
“伊德里斯卿身为维尔达那帝国近卫军团司令官,他代表了铁达尼亚的利益,正好处在一个能够睥睨反铁达尼亚势力的位置。”
“所以?”
“假如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侯爵有二心,伊德里斯卿的离开对他而言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艾斯特拉得并不打算一举揭竿起义,但他与宫廷贵族往来密切,不断演练计划企图消弱近亲卫军团的力量。
“哦,褚士朗卿,照这么说来,你是指艾斯特拉得侯爵、也就是我的异母兄长的想法与行动很接近宫廷贵族们吗?”
“我的异母兄长一定很不甘心吧,自己居然被认定和宫廷贵族那群人是一丘之貉。”
“微臣所指并非艾斯特拉得侯爵,而是那群宫廷贵族才会采取行动,他们会依自己的利害关系来解读情势,必定会轻举妄动。”
原本睁开的双眼眯得更细,更掩饰了瞳孔的情绪,无地藩王亚术曼盯着褚士朗,褚士朗只觉得自己的神经被挫平了。
“原来如此,那群宫廷贵族无庸置疑地会受我们的笛声摆布,然而在他们手舞足蹈之际,我的异母兄长也会随之起舞吗?”
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并非愚昧之人,纵使维尔达那的宫廷贵族们如何唆使他反叛无地藩王,他也不会轻易言听计从;此时话题不知不觉成了讨论如何应对艾斯特拉得侯爵。
“殿下,微臣有几点理由,斗胆请求进言。”
“嗯,说吧。”
得到藩王允许后,褚士朗开始发表意见。第一,且不论艾斯特拉得侯爵如何反应,如果宫廷贵族们真是受到他的怂恿,届时便能根据这项罪名肃清这群宫廷贵族;第二,假如艾斯特拉得侯爵对于他教唆宫廷贵族的事实保持沉默,就能进一步追究其相关责任;第三,若是艾斯特拉得侯爵将宫廷贵族鼓励他叛变一事通报藩王,就能马上证明他绝无二心,怎么做对铁达尼亚都毫发无伤,只是累了伊德里斯卿而已。
褚士朗说完,藩王亚术曼将慑人的视线投向地板陷入沉思,相对地褚士朗仰望天花板,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
“好,我就采纳你的意见。”
不一会儿,藩王亚术曼做下决定。褚士朗只是机械性地行礼,抬头只见自己的灰色军服正映人藩王的眼帘。
“不过,我对于艾斯特拉得侯爵要使用第四个手段。”
“第四个手段?”
“想不到褚士朗卿会意料不到,不过你已经提出了十分周详的方案,相当好。”
褚士朗再度向藩王行礼,此时他才明白自己欣赏那个穷国小公主的原因何在,因为她的坦白是来自无关乎政治利益的直率。面对藩王之际的会话往往充斥着算计与疑惑,因此他更需要那份率直当做一种精神上的解毒剂。褚士朗回顾自己十岁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是铁达尼亚一族的主流,效忠藩王、成为藩王眼中有为的人才、一举一动都必须以铁达尼亚的利益为前提,即便是小孩子也不能因个人的妄动而损害一族,凡事必须谨言慎行,得在脑中不断重复地思考、思考之后才能发言,一旦出错,一生与家族就完了。
此时褚士朗趁机将来自边境小国艾宾格的活泼小公主一事向藩王提起,警戒心强的亚术曼乍听之下,一时也不知所措,只好侧着头等褚士朗说完他的要求,而这件事对铁达尼亚而言其实是相当微不足道的。
“藩王殿下,如果那个小国还不清债务的话……”
“褚士朗卿,你准备代劳吗?”
“视情况而定。”
“你的嗜好也真奇特。”无地藩王亚术曼淡淡一笑,其中绝对没有恶意,但在褚士朗看来,藩王的笑是深不可测的。“以对方的年龄要谈恋爱还太早了,但如果你喜欢,孤身为族长也不便干涉,追求真爱的勇气对铁达尼亚也是必要的资质。”
褚士朗无视藩王的揶揄,必恭必敬地将他所顾虑的几项重点逐一报告以便取得藩王的许可。第一,莉蒂亚公主的教育问题;第二,褚士朗公爵成为其法定监护人,此外艾宾格王国的债务由褚士朗负担,王国则以一百年分期付款向铁达尼亚还清;而且艾宾格王国一切事务均由褚士朗经手。
“十五年后,也许会有外来的优良血统进人铁达尼亚,近亲通婚只会让基因更混浊罢了。”
亚瑟斯伯爵就是最好的例子,褚士朗心想,虽没有说出口但无地藩王亚术曼也能理解他的意思。正确说来,是褚士朗心里明白自己所说的暗喻,他成功诱导藩王做反向思考,伴随成功而来的自我厌恶感只是此时的一种副作用罢了。一旦藩王拒绝,那个边境小国与小公主的命运就会像一艘渐渐驶向无底黑洞的小型太空船,就算被误会也要将计就计以取得藩王的好感。
“好吧,就随你去吧。”
藩王的一句话让褚士朗整天下来头一次打从心底感到高兴,因为他的身旁多了一个国家和十岁小公主的陪伴。且不管藩王与其他人是做何想法,他自己是不可能跟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谈恋爱的,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从莉蒂亚公主的身上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未来。
Ⅲ
接到藩王亚术曼的命令后,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神情颓丧的自己,他心里有着对藩王的不信任感,而自己也怀有鬼胎。虽然目前异母胞弟间未掌握到整肃自己的借口,但也不能因此松懈。
藩王亚术曼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而且是皇帝面前枪杀了宰相,就算对象换成了国防部长,他也绝不可能手下留情。两人虽生为亲兄弟,但铁达尼亚一向是大义灭亲的。自从第二代藩王诺利把父亲奈威尔逼死之后,铁达尼亚便持续着以相同的残酷手段来对付内外部敌人的传统。然而这一切既然能够加强一族内部的团结与统一,艾斯特拉得也不曾抱持过任何质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现在自己未被选为藩王,价值观便出现裂痕,为了铁达尼亚鞠躬尽瘁,也建立了不少战功,到头来却得屈居在异母胞弟亚术曼的下风,这岂不太没道理了吗?他对亚术曼的不满是来自于不合理的愤怒再加上野心,那是被儿子法尔密所煽起的野心,不久前他才确认自己的野心,不知亚术曼是否已经察觉。
艾斯特拉得压抑着动摇的心,归顺于异母胞弟的藩王之下,将儿子法尔密送到“天城”,美其名是担任褚士朗公爵的高阶副官,事实上是当人质,不能做任何反抗或抵抗。然而这么做并不会损及国防部长的自尊,当伊德里斯公爵离开帝都的期间,监视宫廷的任务便委托艾斯特拉得侯爵,法尔密也能在休假日回来与父亲相聚,一切有如往常一样,只是其中多了一些小小的改变。
近卫军团总司令伊德里斯·铁达尼亚公爵离开帝都远赴惑星艾曼塔,其间近卫军团的指挥权便落到国防部长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手上。当这项人事命令一发布,维尔达那宫廷与政府之间如同小草在风中摇晃一般,部份的人心不断骚动着,他们只知道这是个好时机,却丝毫不曾察觉到自己正配合着他人的音乐在起舞着。
于是一天夜里,维尔达那宫廷贵族当中反铁达尼亚色彩最浓的四人连袂造访艾斯特拉得侯爵的宅邸。他们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也想好了访问的借口:其中一人的儿子在国防部工作,希望得到侯爵的提拔。这种情形在维尔达那帝国早已司空见惯,而那人的儿子也的确很想得到升迁的机会。
紧接着他们开始对负责招待的主人艾斯特拉得·铁达尼亚侯爵进行游说与煽动,贵族们一行人告诉艾斯特拉得:你才是铁达尼亚一族之长,本来无地藩王的位子应该是你的才对!他们策动着他们的阴谋,掩饰打倒铁达尼亚的意图,发表了以下的谈话:“我们不认为现在的藩王无法有所作为,对皇帝陛下鞠躬尽瘁恐怕也是白费,只有紧紧跟随文斯特拉得侯爵阁下,我们的未来才有希望,为了阁下与我们共通的利益,任何事情我们都愿意做!”
听他们说得口沫横飞、口干舌燥,艾斯特拉得在一旁连一句承诺也不给就将客人请走。不请自来的访客们难掩失望之情拜辞而去,房间就在二楼会客室隔壁的法尔密对于父亲的应对不太苟同:“父亲大人,您不能就这样把他们赶跑呀。”
法尔密的声音与表情带有深刻的危机意识,艾斯特拉得皱起眉头,刚才与客人酒过三巡,国防部长的身心已经浮在酒精的云气之中,他呼出一大团酒气,老大不爽地听着儿子说话。
“这是陷阶,聪明如父亲大人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您自己也常说维尔达那那群宫廷贵族是不可靠的,难道您忘了吗?”
国防部长不满的水位开始上涨。
“这还用你说,这是藩王早就设计好了的圈套,把伊德里斯从帝都调走,好让那群宫廷贵族有机可趁、原形毕露!你不是也瞧见我把他们都赶跑了吗?”
“就这样吗?”
“难道还能怎样?”
“父亲大人,您太浅薄了!”
法尔密大叫,对父亲的短视让他不禁失望地呐喊,他从不觉得父亲是无能的。无论是做为一个军人或行政主管,父亲总能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而且他也相信今后也是如此,难道说他错了吗?也许就是因为父亲不适合藩王的地位,所以他才无法成为藩王的不是吗?
正当法尔密内心令人不快的疑惑蠢蠢欲动之际,他的父亲再次以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住口,你懂什么,闭上你的狗嘴!”
艾斯特拉得嘶声怒吼,他很珍惜儿子的霸气与潜力,也因此在反叛的认知上被儿子以一句“浅薄”驳回令他感到相当没面子。异母胞弟藩王也好,四公爵也罢,就连自己的儿子也瞧不起自己,一想到此,艾斯特拉得顿时失去了理性,以紊乱的语气、歇斯底里的口吻冲着儿子的面大吼:“你好大胆,敢指责我的不是?太岁头上动土!我在你出生前可是铁达尼亚的镇国之宝呢!”
“父亲大人,您这么做就是自己将自己通往未来的大门给封死而已,请求您让我处置那群宫廷贵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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