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目光越过间隔相遇。雷切尔有了强烈的信心。
“我接着你。”他重复着。
忍住。她终于抓到了绳子。不要向下看,她想,抓紧绳子。两手交替。这就是她现在要做的。
她探出身子,双手攥成拳头紧握住绳子,脚趾还在边缘。她听到身后传来了钟声,便从肩头看过去,很吃惊地看到哑铃形的银色圆柱体从石台上滚了过来。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那不是一个好东西。
无需别人鼓励,雷切尔扑到绳子上,双手交替着匍匐过了桥。格雷一把搂住她的腰。
“炸弹。”她喘息着,把头往后一仰,示意远处的那座塔。
“什么?”
爆炸声打断了所有的猜测,从身后传来的冲击把雷切尔推向格雷怀里。他们跌落在钟塔的地面上,蓝色的火苗形成一道墙穿过窗户向他们席卷过来,夹杂着熔炉里般的爆炸声。
格雷紧紧抱着雷切尔,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
但是随后阵阵风吹,火苗迅速地消散了。
格雷滚向一边时雷切尔用肘撑着站起来,她来回地审视着南塔,塔顶仍然在燃烧,熊熊烈火发怒了一样从四个窗口往外喷射,钟也在大火中变了样。
格雷和她站在一起。他拉起绳子,绳子另一端的结已经烧没了。桥被切断了。间隔那端,窗户的横梁上燃着红红的火焰。
“纵火器。”他说道。
火焰随着狂风翻腾,仿佛是黑暗里的蜡烛,对昨晚和今早死去的人所作的最后的纪念。雷切尔仿佛看见了死去的舅舅那愉快的笑容。她完全沉溺在悲痛中,还有某种灼热而又尖利的东西。她被绊倒了,向后仰去,好在格雷一把抓住了她。
警车哭泣般开过这座城市,那声音在他们身边回荡。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说。
雷切尔点点头。
“他们会认为我们死了的。就这样吧。”
她静静地跟着他向台阶走去,他们飞快地向下跑,一圈一圈地绕着,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接着是发动机启动的声音。
格雷朝窗外望去,“他们逃跑了。”
雷切尔也向外看,三层楼下,两辆黑色的卡车正向外开走,开过了步行广场。
“我有一个不祥的预感。”格雷说。
他向下飞奔,几乎要跳下去,雷切尔当然相信他的预感,紧跟其后。
一阵疯跑后,他们到了大厅。一扇通向中殿的门半开着。雷切尔朝教堂里望去,那里曾是她舅舅被杀的地方。但中殿地板上有个东西吸引了她。
银色的杠铃。
一打或者更多,绕着一圈圈的红线。
“快跑!”她叫着,拔腿就跑。
他们同时到达大门,然后向广场跑去。
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跑向唯一的一个掩体—— 一辆标着“德国警察”字样的卡车,他们躲在车后,这时,什么东西爆炸了。
听起来就像是一连串爆炸的鞭炮。
随之而来的是飞溅的玻璃碎片,即使是在轰隆的爆炸声中还是听得见玻璃爆炸的声音。雷切尔向上看去,位于大门上方那中世纪的巨大的巴伐利亚彩色玻璃碎了,曾经灯火通明、镶有宝石的玻璃全都被炸毁了。
广场上到处都是朝他们射过来的玻璃碴,这些碎渣足以让他们丧命,雷切尔紧紧地抓着卡车。
离卡车较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爆炸了,轰的一声。雷切尔弯下身子去,从车轮那里向外看。远处,一扇巨大的教堂木门倒在街上,着了火。
接着,从卡车里传出另外一种声音,像是受了惊吓的声音,雷切尔朝格雷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他手里突然很神奇地握了一把刀。
他们绕到卡车的后面。
还没有触到把手,门砰的一下开了。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同格雷合作以来,雷切尔一直都是那样坚强,而此刻,她却惊慌失措地绊倒了。她的眼里充满了怀疑,那人的身后跟着他的女搭档,手里握着一把长剑。然后是如此熟悉的欢迎的手势。
“维戈尔舅舅。”雷切尔一把抱住他。
他也抱住了雷切尔,“为什么会这样,”他问,“为什么好像每个人都要将我置于死地?”
凌晨四点四十五分
一小时以后,格雷走进旅馆房间,那种急躁、紧张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他们曾经因为错误的判断而占据了这个房间,以为从这里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逃到街上去。坐落于乌苏拉广场的克利斯特尔旅馆离教堂仅半英里远,小店外面涂着一种奇怪的斯堪的纳维亚装饰色。
他们不得不到这里来重新整队,以确定新的作战方案。
但他们首先需要的是更多的网络联系。
门外有人在开锁,格雷迅速把手放在枪上,他决不冒险,但那只不过是维罗纳蒙席侦查回来。
维戈尔一头闯进房里,他的表情恐怖极了。
“怎么了?”
“那个男孩死了。”他说
其他所有人都靠了过来。
维戈尔接着说:“贾森·彭德尔顿,就是那场屠杀中唯一的幸存者,BBC刚刚播报了这个消息,他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死的,死因还不清楚,但是大家都猜测是恐怖袭击,特别是当时教堂也发生了爆炸。”
雷切尔遗憾地摇了摇头。
早些时候格雷发现大家都活着非常欣慰,不过是受了点伤,受了点刺激。但他没有想到那个屠杀中的幸存者。这真的很恐怖。很明显,这场教堂袭击是一次粉刷行动,剩下的那些证据都没了。当然,这也包括了让唯一的证人闭嘴。
“还打听到别的什么吗?”格雷问。
住进旅馆后,他派蒙席去了楼下的休息室,去查一下教堂事件的情况。蒙席是最合适的,他德语说得很流利,他的衣着也不容易引起怀疑。
此刻,高音喇叭的鸣笛声鬼号一般从市区穿过,窗外是教堂山,很多警车还有一些应对突发事情的车全都在那里,闪着红蓝色的警灯。夜空上方笼罩着烟雾,街道上围着许多人和车。
“我打听到的就这么多,”维戈尔说,“教堂里还在燃烧,但火势没有蔓延,也没有人员伤亡,他们正关注我和我外甥女到底去了哪里。”
“很好,”格雷说,雷切尔看了他一眼,“就像我以前说过的一样,他们觉得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消失了,我们继续消失,越久越好,只要他们不知道我们还活着,就不会继续调查了。”
“也不会再朝我们开枪了,”蒙克说,“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凯瑟琳正在聚精会神地摆弄一台连着数码相机的笔记本电脑,“正在上传照片呢。”
格雷站起来朝桌前走去,蒙克他们逃脱后可不仅仅是想要在卡车里找个藏身之处,他们更想有机会得到那帮攻击他们的人的照片。对他们如此足智多谋,格雷印象极为深刻。
电脑屏幕上布满了指甲大小的黑白图片。
“这儿,”雷切尔指着一个人说,“就是这个人卡住了我的脖子。”
“那群人的头儿。”格雷说。
凯瑟琳双击了一下那张图片,图片立即全屏显示了。这是一张定格在他跨出教堂那一瞬的照片,齐肩的深色头发,没有胡子,目光像鹰一样锐利,严酷,毫无表情。即使是在照片里,他的周围也都是一种傲慢的气息。
“看看那个自以为是的杂种,”蒙克说,“一只偷吃了小鸟的猫。”
“有谁认得他?”格雷问道。
每个人都在摇头。
“我可以用西格玛面部辨认软件试试。”凯瑟琳说。
“还不行,”格雷皱着眉头,“我们现在不能与外界联络。”
他朝房间的四周打量了一番。通常情况下,他喜欢自己单独行动,而不需要别人管制。此刻他不能再这样了。现在他有了一个集体,不能只对自己负责。他看向维戈尔和雷切尔。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团队。所有人都看着他,突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只希望回到西格玛,向克罗指挥官咨询,这样他身上的担子就可以卸下来了。
但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格雷整理了一下思路,清了清嗓子,“有人知道我们单独待在教堂里,要么他们一直在监视教堂,要么他们就是事先得到了消息。”
“有人泄密。”维戈尔揉着自己的胡子。
“很有可能,但我不确定是从哪儿开始的,是我们这头还是你们。”
维戈尔叹了口气,点点头,“可能我们得受到谴责了,龙庭一直宣称在梵蒂冈有人,先是袭击我和雷切尔,然后又是这儿的伏兵,这让我忍不住想肯定是梵蒂冈自己有问题。”
“不一定,”格雷答道,他转向笔记本电脑,指着另一张手指甲大小的图片说,“看这个人。”
凯瑟琳双击了一下,那是一张用监视器拍到的照片,一个瘦瘦的女人正在爬进货车尾部,只能看见她的面部轮廓。
格雷朝其他人看了看,“有人认得她吗?”
又是一阵摇头。
蒙克向前走了一步,“我来认一认。”
“这是那个在福特·迪特里克袭击我的女人。”
蒙克向后退去,突然觉得那女人不那么吸引人了:“她是一名行会特工?”
维戈尔和雷切尔一时间都摸不着头脑,格雷自然没有时间对行会的情况做详细的解释,但他说出了那个组织的大概情况:它的恐怖机构的结构,它与俄国玛菲娅组织的关系,还有它致力于新技术的开发。
他刚说完,凯瑟琳就问,“你觉得问题会是出在我们这头吗?”
“福特·迪特里克之后……”格雷皱了皱眉头,“谁说得清到底是在哪泄的密。但行会在这里和龙庭一起合作已经是事实了。我认为,是因为我们的介入,他们才插手其中。但是他们来得和我们一样晚。”
“你为什么那样说?”雷切尔问。
格雷指着屏幕说:“因为那位龙女士放了我。”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确定吗?”蒙克问。
“绝对确定。”格雷揉着他逃离时被她打伤的上臂。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雷切尔问。
“因为她在玩弄龙庭。我说过,我觉得这次行会插手此事的唯一原因就是西格玛被卷进来了。龙庭希望借助行会的力量来除掉我们。”
凯瑟琳点点头,“如果我们死了,就不需要行会了。他们的合作也就结束了,这样的话,行会就永远不会知道龙庭到底掌握些什么。”
“但现在,龙庭以为我们被杀死了。”雷切尔说。
“是的,那也是一直如此宣称的另一个原因,如果我们死了,龙庭会断绝他和行会之间的联系。”
“这样就少了一个对手。”蒙克说。
格雷点点头。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凯瑟琳问。
没人知道,他们没有任何的线索,除了一样东西,格雷回头望着自己的背包。“我们从圣骨盒里找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它一定是所有这一切的关键,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如果我们不把它送到西格玛去检验……”
维戈尔打断他的话,“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答案就在这些粉末里,但我们该问的不止是‘那是什么’。”
蒙席忽然停住了,他眯着眼睛,手放在额头上,“到底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