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四周情景,他感觉到已飘出大海,愈飘愈远。
风高浪急,雨打孤舟,在茫茫漆黑中,曼陀罗感到有他最熟悉的阳光、月色、星星相伴,也就很足够了。
现下,意中人太乙夕梦与云傲在干什么呢?这一世,难道自己得不到夕梦?
三世情缘,是不是要接连三世也不能同偕白首?
风流不羁的自己,未忘相思公主之恋,但最爱的还是太乙夕梦,是因为她曾教自己失恋受伤,还是彼此实在有缘?
为情决战,为抱得美人归而拋头颅,好凄美浪漫,但主角竟然是自己?真有趣,怎么不是女儿家们为争夺拥有自己的爱而决战,相反是曼陀罗主动啊?
太荒谬了!
太乙夕梦现下拥在云傲怀里,自己却为她苦恼烦忧,不更荒谬么?“天意轻舟缘”,你……会带引我领悟些什么?
“噗!砰!”的两声,惊醒了陷入胡思乱想中的曼陀罗,他终于睁开了眼,原来已到了天意的终站,孤舟在一个荒岛的沙滩上搁浅了,曼陀罗张目四望,笑了,从心底笑了出来。
笑弯腰,笑天意弄人,笑道:“天啊,你好烦!”
这孤岛、这沙滩,曼陀罗还会生疏吗,便是与太乙夕梦度过了一生中,二人最温馨浪漫日子的孤岛,曼陀罗还记得夕梦在扔苹果,自己突然现身,原来未死带给美人儿的惊喜。
山上一大堆树木之后,是他躲藏起来,看着夕梦一连六天,不停扔苹果问难题的地方,今日又再来了,树上的果子仍是又香又甜,但沙滩之上,已没有为爱情所困的惘然俏女儿家扔苹果了。
曼陀罗摘下一个苹果,说道:“夕梦,你会爱我比云傲更多吗?”
狠狠的把苹果扔出去,扔得好远好远,答案,也许在更遥远、更捉摸不到的未如将来……
曼陀罗肚子也有点饿了,便深入岛上找吃的去,他想偷雀巢内的未孵化鸟蛋来填饱肚子,但又忆起当日夕梦打开鸟蛋,内里有“陀罗夕梦天生一对,爱果孵出又再亲嘴”的字条。
回忆真教人苦闷,甜死了,却又苦不堪言,天啊,你带我回来这孤岛,可是要我再受多一点折磨吗?
是!因为──
“呜……”
是哭声,好哀伤、好动人、好教人心痛的哭声,当然,更是好熟悉,好想念的声音。
那背影,怎能忘怀?这缘份,怎么抗拒!
伤心的太乙夕梦,独个儿偷偷又回到此孤岛上,她实在忘不了太浪漫的那一段温柔、那些热吻、那道暖人心肺的呵气、那真挚执着的感情、那傻瓜、那聪明绝顶的大傻瓜、那一千个咬了一口疑惑的大苹果、那爱心茶陷阱、那字条、那由被动到主动、那已深深烙下不灭印记的回忆,像是好遥远,但又那么新鲜……
太乙夕梦面前,有那云傲赠送的定情玉佩,有曼陀罗撕成的一大堆爱心茶叶,有真真实实的一段情,也有虚虚幻幻的隔世未了浪漫,该如何选择?风来了,爱心茶叶冲天旋飞。
当夕梦回头察看七彩爱心茶叶在自己身边回转之际,她竟发现曼陀罗就在眼前。
不是做梦,自己没有进入“梦觉仙踪大法”啊?
他,又来了,又是那不羁的笑容,又是强壮得难以抵挡的双臂,又是紧紧抱住自己纤腰。
又是一样甜得完全溶掉一切思绪的热吻,又是气连心、心连意,又是胡涂迷醉,又是痴缠不舍,又是夕梦不肯停止拥吻。
天意,当然无从捉摸,人生,当然奇妙无穷,缘份,当然来去无踪,爱,当然天下无敌。
究竟,会吻到哪个时候才停止?
究竟,何时衣衫尽褪?
究竟,肌肤怎么会如此温柔?
究竟,你哪一寸最香最甜?
究竟,你吻够了没有?
究竟,你要我呼叫到何时?
究竟,你怎么比狂风还要狂?
究竟,你的舌尖怎么如此灵动体贴?
究竟,我们还有没有力气?
究竟,谁还要再来?
究竟,过了多少日啊?
荒岛、荒谬、荒唐!
芳心未定,并且步向迷失。
“天意轻舟缘”,原来如此……缘份,都明白了!
刘定坚《六道天书》第一部 神宗四圣 第四卷第十一章 万祖杀神迷
又是“天鹰血柱城”!
半空盘旋的天鹰遮蔽了半边天,怎么了,是它们感觉到,今天会有人又像二百年前的紫中天,为爱牺牲,有饱餐的机会吗?
血柱之前,两边站着要拼死的人,曼陀罗及云傲。
他们站了许久,也许实在太久,从无人夜半到天亮,正午烈阳高照,二人仍对峙未动。
敌不动,我不动,绝不能妄动。
云傲的杀意比从前任何对手都强,强上十倍,透过一双怒目,云傲的杀意不断四散开来。
只要曼陀罗先动,云傲的神腿,足有接连七、八十招,招招制敌机先,凭强猛杀意直捣破杀!
故此,曼陀罗必须固守、稳守,沉着应战。
不冲动,不心浮气动,最好还是不动!
四周的行人愈来愈多,来拜血柱的人也开始挤拥起来。
“每一天清早,到茶场找寻那些幼嫩茶叶,记住,在阳光未露而便要采好,否则煎出来的茶叶会有苦涩味。”一番极有道理的话,是血柱不远的太乙夕梦,在市集里对白雪仙说的。
来观战的,并没有姓云的云家任何人,只有一个娘琴,此外,便是“神宗四圣”中的风飞凡与班禅三世及小明禅师了。
原本也跟大伙儿远远一同呆站,望着动也不动的决战二人,太乙夕梦与白雪仙,却不知怎地,竟跑到隔了一条街的市集去。
太乙夕梦带着白雪仙在市集不停打转道:“买菜心要找身短为佳,以心短过叶尖为嫩,及含蕾未放、枝叶笔直为佳,切忌菜身弯曲。”
“青豆分两种,黄肉青皮种,与黄豆不易分别,宜作蔬菜,或自制豆腐;肉皮俱青椑,颗粒稍大,皮肉俱青色,不宜窄油。黑豆分三种,大黑豆、小黑豆、扁黑豆,只有小黑豆才能制豆油。”
心不在焉的白雪仙,也不知为何太乙夕梦活像毫不在乎为争夺她而来的决战,却混在市集里教她买菜煮饭,挑这挑那,烦死人了!
战场中的两大高手,仍未动,谁也不愿失去先机,不动,但身旁已是万头钻动。
“啊,你这家伙好招摇,一身穿金带银,操你娘的夸耀!”
“臭狗姑婶,关你个屁事,你满身汗臭,别跑上街熏人也罢!”
“你这死猪头,有一点点家财便欺人!”
“再多事便斩你全家,杀你个清光!”
“唷,杀呀,哈……血啊,好香啊!”
“该死,贱人,斩死她,再斩掉她头颅,对……好啊!”
初则口角,继而被旁观者斩毙当场,杀人的根本不是先前斗嘴的,总之心中有气便在刀铺取刀杀人。
路人见血,好兴奋,也跟着提刀杀人。
他杀了她,她又斩了他,陌生人,从不相识也好,相交结识已久也一样,突然狂性大发,杀啊杀,杀个不停。
血柱四周的村民都双目通红,疯性大发,见人便上前扑杀。人群中竟没有大呼小叫,有的只是嘶喊杀声。突然间人人都杀性狂现,你心中忌恨突冲上脑,我也忆起好痛怨对方。
只有杀能平息悲忿,只有杀能静止仇恨!
愈杀,心愈狂,愈疯,怎么一下子任何人都变得疯癫发狂,杀性暴现,杀声震天。
是因为云家“万祖神法”中的“杀神迷”!
原来云傲已在默默中,以“杀神迷”迷惑坊众,散发出来的妖魔杀性,慢慢透入四周平常人的脑海,挑动其潜在般性。
不懂控制心神的平民百姓,心底杀性大现,一脸狂痴,心念一动,便要杀人。
用刀也好,剑也好,咬也好,拳打脚踢,总之能杀人便好,杀得随便,胡乱杀人,以填补空虚。
当大家的杀性更陷入疯狂,完全失去任何理智之时,“杀神迷”便推动人群攻杀向曼陀罗。敌不动,我不动,但现在敌以他人来动、来杀,还能够以静制动吗?
重拳,暂且伤不了,脚踢、刀斩,仍破不了护身罡气,但他们愈攻愈疯,一同拥上来刺向要害,而且,自相残杀也更为剧烈,云傲竟牺牲不懂武功的人来完成杀人目的。
动,曼陀罗出手制止那小女孩疯了似的刺杀她亲娘,她亲娘正怀孕啊!一动,神腿便来了。
接连八腿,如急风电火,身法迅疾,曼陀罗胸口被踢得气血不调,头脸也随即再中了八招,一失去先机便防线崩溃。
腿法好美妙,美妙加上猛烈,双臂连抬起迎挡的剎那间也争取不了,神腿如狂风扫落叶,风卷残云,杀!杀!杀!
“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云傲的丰姿配上飘忽莫测的腿法,好高贵、好潇洒!
曼陀罗完全无招架之力,因为除了神腿,还有一大群他无意伤害、被“杀神迷”迷惑了本性、不断向他攻杀而来的疯人。
尽情的踢杀这贱种曼陀罗,云傲也杀得疯了。
但一股倏忽隐约的急风,突然而来,反扑向敌人,干什么?曼陀罗张开双手干什么?
这算是什么招式,不杀人,也不会伤人的,这究竟是什么招式?如何能挡得住神腿?挡得住一群疯杀神?
间不容发的剎那间,曼陀罗便利用这份错愕,双手紧紧缠住云傲,右手穿过对方腋下,向上揽住身体,再箍紧颈项。左手缠住另一敌手,再抱腰,好了,到脚。
四肢互缠,贴住绞死,咬牙切齿。
云傲怒道:“贱种!”他一双腿不能再踢,便用头额去撞曼陀罗,哈……
很好,撞得他鼻崩牙裂,鲜血四溢。
正在惊喜之余,“砰”的一声,云傲的脸庞也同时鲜血迸溅,血肉淋漓,曼陀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撞得云傲鼻梁塌扁,爆出血浆,十分痛快。
要命的,并不是曼陀罗的死命纠缠,而是一众杀疯了的民众,他们的刀枪不断斩劈二人,杀力随不断高涨的杀性愈更强盛,护体罡气已不能抵御了,但动弹不得,莫奈何!
“来吧!你要死,你要杀,便一同死,一同被杀好了!”曼陀罗顽强的斗性,浑身是痛,不停爆血受伤。
云傲只得放弃“杀神迷”,民众们从疯痴中清醒过来,吓得鸡飞狗跳,抱头乱窜,遗下一大堆尸首与血。
从天亮战至天黑,第一回合,全身是伤,谁也占不了多少便宜。曼陀罗好痛,但无辜的人死得太多,心底更病,但愿都快快轮回再世投胎,善哉!善哉!
※※※
“熊掌,产于东北长白山一带,以前掌为上品,掌花明显,乃滋补佳品,先用温水泡软,下锅煮开,微火再煮,能去除毛时捞出,用清水洗净,加上清汤便蒸,人、七成熟时取出,从掌背开刀剔出骨头,加清汤、调味、葱、酒,再蒸烂便可备用。”
不停地说了半天,太乙夕梦好象真的乐此不疲,白雪仙以为是碰上了风飞凡的化身了,怎么如此烦厌,喋喋不休,又总是在谈吃或喝,毫不关心大战情况。
太乙夕梦紧张道:“记下了多少?”
白雪仙一来对吃喝从不讲究,二来也绝无兴趣,什么煮熊掌、烹驼峰,挑菜选鱼,如何采茶叶煮出上等龙井,真的好困惑,尽都听罢便拋诸脑后,一切都忘记得一干二净。
她关心的,只是一个云傲,一见钟情的他──云傲。
白雪仙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