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格尔的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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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格尔的奇遇-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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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讲道吗?我可不干,谢谢吧——”
  “可是咱们每人都会喝上一碗麦片粥,还有个安身之处呢,”我用莫名其妙的固执态度反驳道。我本来以为自己注定非带着石头口袋跳河不可了,然而这种奇怪的顽强态度却转移了我那种想法。
  那人愁眉苦脸地眯起眼睛,从头到脚打量了我一番。
  “也许,咱们可以不去威斯里,而到那个漂亮的老蒙特堡去,好吗?咱们到那位善心的城堡主的卧室窗户前边喊:”喂,我们所敬爱的绅士先生!请出来说两句话吧!‘城堡主一定会走到阳台上或是打开小窗户,探出戴着睡帽的头说:“晚安,两位先生。你们来看望我,有什么贵干?’那时候咱们就给他行个贵族的大礼,说:”我们从昨天早上就没吃东西了,也没有地方好好睡一觉。‘当然,城堡主会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咱们再试试请求道:”但是您能不能给我们想个办法,让我们先凑合凑合呢?我们听说您最乐善好施。我们这是头一次求您,随便给点什么残羹剩饭,我们就满意了。您穿旧了的官袍对我们也有用,可以当我们的被褥。到了明天早上,我们把它卖给收破烂的人,还可以让我们过上一个礼拜的舒服日子呢——‘“
  我惊讶地问道:“善心的老蒙特堡主,难道他回来了?”
  那个人摆了一下手:“您说的什么人呀?他们这帮人都一样——可笑——而且还没有等咱们张嘴,城堡的卫兵就会先把咱们狠狠打一顿——”接着那个人就像让眼镜蛇咬了一般大叫起来:“我可不愿意这么办!再见吧!”
  他开始跨那个胸墙了。
  “请等一等!”我急躁地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声说。我害怕一个人留在世上,所以也下了决心。我用颤抖的双手系紧了旅行袋上的皮带,准备开始这个最后的旅行。我简直要哭出来似的说:“等一会。咱们一块儿吧——我跟您一齐——”
  那个人惊讶得张开了嘴,他把已经抬到胸墙上面的脚抽回到堤岸上潮湿的坑洼里。
  他凄然地笑了一下。“这件事咱们可没约定啊。告诉您,这样很不好,甚至太不好了。得啦,我明白,让我一个人跳河吧。您这么年轻就泄气了吗?不,还是让我一个人来吧。”
  他又把脚跨过了胸墙。
  我涕泪交流地哽咽着,在激动中嘟哝道:“不行,我不许你一个人跳!”
  那个人背朝着河水坐在胸墙上,若有所思地搔了一下鼻梁。
  “嗯——看您现在这样威风,好像您从前当过皇帝的掌印官似的。要是我不让您随我到那儿去,”他指了指乌黑的河水,“那您该怎么样呢?那就是说,我应当和您一起留在这儿了。”他从怀里拿出那块砖,把它放在胸墙上。“现在轮到您了。我不喜欢您袋子里的东西,小伙子。”最后他很友好地说。
  我脸红了,也不知道低声嘟哝了两句什么糊里糊涂的话。
  可是这个人鼓励我道:“别难为情了。生活中什么事都会发生,”他挤弄了一下眼睛,温厚地笑笑,“小伙子,这样吧,把石头扔进水里,让咱们留下,好吗?”
  他帮我把石头扔进水里,最后把他那块砖也噗的一声抛进了水里。
  我把倒空了的旅行袋背在肩头,又问道:“咱们在一块吗?”
  “只要您愿意就行。”
  我显然让孤独的生活弄得意想不到地疲倦了,这次奇遇竟让我抛弃了那些可怕的念头,并且给了我一种朦胧的期望。
  “倒霉的人还能盼到什么好事?”
  这时那个人友好地伸过于来,说:“自我介绍一下吧——杜比。大家都这样叫我。”
  “我叫平格尔。”
  “好极了。我也是个倒霉的人。可是今天的运气还好一点。”
  “是因为您死里逃生了吗?”我天真地问。
  “噢,不对,平格尔,请原谅我找绳子的事吧。我根本就没打算自杀,可是您看过去那样绝望,那样孤苦伶仃,而且那样死心地看着这个讨厌的脏水沟,弄得我只好——您明白吗?”
  我看了一眼这个陌生人果敢的面孔,我明白,我刚才实在了解得太少了,因此我就紧紧地和他握了一下手,说:“先生,谢谢您。”
  杜比点了点头:“不值得谢。平格尔,告诉您,”杜比在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我这儿大概还搁着几个钱——”
  这时我清楚地听到丁当作响的金属声音,最近几个星期这种声音和我已经非常疏远了。杜比灵巧地在手里抛了抛一块钱币。
  “够吃点东西的吧?吃饱了肚子再想过夜的事就容易了,对吧?嗯,我还知道一个很舒服的地方呢。我们现在就去一趟吧?”
  我本来就饿着肚子,所以一点不反对。
  我鞠了个躬说:“先生,我又要谢谢您了。”
  可是杜比却用手指头按着脑门子寻思起来了,他说:“嗯——我们值得去找个郊区小饭馆吗?我住得离这儿不远。您看怎么样?上那儿去吧,咱们得爬上埃绍夫山口,然后穿过左边大约一英里的峡谷——”
  我问道:“圣佛玛隧道吗?”
  “可不是吗——您熟悉这块地方,太好啦,咱们走吧?”
  我同意道:“走吧。”
  如果命运还要考验我一下,那就随它的便吧。我并没有抗拒,我准备不管杜比到什么地方我都跟着。

  三

  当杜比拐进一个狭窄的山沟的时候,由于我不大熟悉山口的这一部分,所以小心地跟在他的后面。在夜里,这条山沟好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地下走廊,所以就以“圣佛玛隧道”出名了,杜比迈着轻快的步伐走着。
  当我们面前出现一片广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我只能分辨出围墙上面高高的铁栅栏。我们向上走去,最后到了一个小栅栏门的前面,杜比用钥匙打开了门。我看到,在秋凤萧瑟的几棵大树之中矗立着一座楼房,上面有一个窗户还在发着亮光。这种柔和的光线使我想起埃绍夫家中的炉火;我多么想家呀,哪怕回到父亲跟前过上几分钟也好。我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连我的心都急促地跳动起来。
  “平格尔,我们到家了。”
  我们走上两层台阶,杜比轻轻推开了门,一脚迈了进去。
  “进来吧,平格尔。我来开灯——”
  灯光下我看见一间不大的前厅,里面有一个挂衣服的衣架、一张小桌,还有几扇通向内室的门和一个通向二楼的宽阔楼梯。
  杜比建议道:“平格尔,脱下您的短外衣,跟袋子一齐扔到角落里,”他半开玩笑地加上一句,“要是袋子里没有什么贵重东西的话。”
  我的旅行袋本来就是空的。连那张毕业证书也一直遗忘在“卡尔涅洛案件”的文件夹里了。我很难为情,觉得说不出口,因为在短外衣里头,只有一件使我回忆起“绿猫”号船上生活的破旧的水手衣,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了。我只好慢吞吞地解着仅存的两个钮扣。
  我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福气。杜比彻底把我征服了。我跟着他走进浴室,把我那些破烂衣服毫不吝惜地脱掉。
  “平格尔,来吧,洗个痛快。我马上就给您拿干净衬衣和衣服来。我和您身量一样高,我想,什么都会合您的身——”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发现我脸上有疑虑的神色,就加上了一句:我的仆人身体不好。我不愿意打搅他。“
  我也低声地同意道:“噢,当然啦。”
  我在滚热的肥皂泡沫里舒舒服服地洗着澡。这些肥皂沫把我身上在无家可归的流浪日子里积累起来的一层层污垢都洗掉了。我并没有想这个杜比是个什么样的怪人,何必要把一个在堤岸上遇到的流浪汉弄到自己家里。浴室的门微微打开,杜比干瘦的手往长凳上抛下了毛巾、被单、内衣、衣服和皮鞋。接着又往这堆衣服上扔来了一双花短袜和一条带条纹的领带。
  我谢了谢主人。现在我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温水里扑腾,什么也不考虑。要知道,在澡盆里那股子舒服劲儿,比起沉在深邃的河底吐着气泡可舒服得无法比拟了。我把澡盆放满了两次水,最后才高兴地看到我的身体呈现出天然的绯红色。而且我还看到,我的皮肤已经完全洁净了,要知道我曾经和一些非常不爱干净的人接触过呢。
  洗完凉爽的淋浴和穿好衣服以后,我觉得有些失望,因为梳妆台上既没有镜子,又没有刮胡子的刀具。所以我不敢担保领带是否系得整齐。我勉强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我最后的一次淋浴,是三个月以前,在妇女会的贫民教养院收容所里洗的,从那时起,我就给我的头发和胡子充分的自由,任凭它们自由自在地生长。
  现在我才微笑着说:“我莫非交好运了吗?”
  杜比穿着和我同样的灰色衣服,站在门口轻轻地说:“平格尔,请过来吧。您现在可漂亮了。我们走吧。”
  他身上发出了薰衣草的宜人香味,他的眼睛闪闪发光,一点优郁的神情也没有了。
  当他把我带进饭厅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在做梦。圆桌上杂乱地摆满了佳肴美味,我看到有盛着水果的高脚盘,有满放着面包、黄油、大个酥皮肉饼的盘子,还有一把在酒精灯上咕咕作响的咖啡壶。也许实际上我已经随着圆卵石沉到运河底了吧?也许我正在十五英尺深的水里吐着气泡,所有这一切都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吧?也许我正躺在小教堂附设的收容所里,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梦吧?
  我悄悄地用尽全力把自己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一下。
  杜比道:“请坐,尽量地吃吧。这些食物都是真的。没有酒。我自己不喝,也不劝别人喝。”
  我是不用人劝的。哎哟,我的上帝!原谅我这个有罪的人吧!我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嚼,好像埃绍夫所有的磨坊都要在一个晚上把收获的大麦一齐磨光似的。当我用牙齿咬着那煮老了的滑韧的鸡蛋的时候,简直感动得想哭起来。我从来没有想到,人的胃竟能一下子装进这么多的食物。我简直像风卷残云一般把吃的东西一扫而光。碟子里当然还剩点东西,但是我已经微微疲倦地靠到椅背上,愉快地感到胃里发沉。我意识到,在这么长久的素食以后,吃东西是不能过分的,要适可而止。
  喝完咖啡、叠起餐巾之后,我说道:“先生,太感谢您了。”
  杜比亲切地请我吸了一支烟。我从他那默默无言的眼光里看出,应当不等他问,就对他谈谈自己的情况。显然,我这个人物有什么地方使这位有点古怪的主人感到兴趣,因此他很想知道他究竟把一个什么样的人领到家里来了。我没有权利拒绝他,必须报答他对我的殷勤招待。
  一个念头突然像矮树丛下面的吉耳蛇一样钻进我的头脑:“要是这个任人问这问那,打听清楚我所有倒霉的事情以后,就对我说:”喂,老弟,现在咱们谁也不欠谁的情了。您在这儿吃的饭顶了您讲故事的报酬,把您那些破烂衣服收拾起来,滚您的吧!‘为什么谁扔给你一块面包,你就得给谁讲讲你的一生呢?难道他能明白,我受罪只是因为任何人都不需要我的学识吗?咳,还是随他哄吧!“
  但是又一个毒得像饭匙青的念头跟着吉耳蛇爬进我的头脑:“怎么?现在又要落到孤孤单单一个人了吗?落到风吹雨打、在山沟里藏身的地步吗?”
  我像一头不明白为什么要挨打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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