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大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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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大奖-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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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后走了,玲玲马上腻到伯伯身上。吉中海沉着脸说:“咋,又来找伯伯要零嘴?
去,包里有你爱吃的核桃软糖。”玲玲嘻笑着拿出软糖,又过来伏到伯伯肩上。

    这些年在兄弟家常来常往,玲玲算得上是他的大半个闺女。她今年十九岁,
去年高考落榜,在家闲了大半年,常言说女大十八变,这两年玲玲出落得异常漂
亮,明眉大眼,唇红齿白,胸脯和臀部象吹气球地涨起来。常听玲玲半喜半愁地
喊:“妈啊,这件衣服又穿不成啦!”玲玲其实没有什么值钱衣服,但无论什么
样的家常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能显出风韵,显出曲线。尤其让吉中海喜爱的是,
玲玲虽然活泼,却不失稳重。她的漂亮是天生的,不象时下那些女孩,全靠暴露
和性感来招引异性的目光。在这点上,玲玲颇得母亲的风韵,玉彤当年就是北阳
高中有名的校花,弟弟能把这位校花擒获,是他终生引以自豪的胜利。

    说起来玲玲只有一个缺点:不爱学习。用玉彤的话,她是个“光脸憨子”。
去年高考落榜对她也没什么压力,在家痛痛快快地玩下去。她曾告诉伯伯,说,
“只玩一年,然后结束少女生涯,出去打工。”这会儿吉中海拍拍她的脑袋,笑
着说:“”出落成大姑娘啦!不能留了,快嫁出去吧!“

    玲玲撅着嘴:“偏不嫁!偏留在家里腻歪你们!”

    玲玲妈又把饭菜摆好,让玲玲喊老外婆吃饭。玲玲立在门口脆声脆气地喊:
“老婆,饭做得了,过来吃饭!”东屋里有人应道:“我不去了,还给我端来吧,
只要一小碗。”

    玲玲的老外婆,即玉彤的外婆已经95岁,平时基本不出她住的东屋,就象是
时刻离不开壳的蜗牛。家里早已习惯了她的癖好,玲玲没再说话,盛了一小碗面
片,又用小碟子盛了几样菜,吉中海说,让我送去吧,便端着一碗一盘来到东屋。
玲玲婆惊喜得迎上来:“吉相公(这是老辈人对女婿的称呼),你来啦,快坐下。”

    她已经瘦干了,背驼得象只大虾米,看人时只好侧着脸,日子久了,显得象
个歪脖。耳朵自然聋了,但还算不上实聋子,思维时而清晰时而糊涂。与别的老
人不同,她竟然长着满口白牙,齐崭崭白生生的牙齿!

    这是一口新牙,她88岁时牙齿已基本掉光,但半年后忽然冒出了两颗新牙,
接着,在几年中基本长齐。从第一颗新牙长出来,老外婆就处于极度的恐惧中。
因为按迷信的说法,老人长新牙是要尅死后代的。弟弟、弟媳和玲玲都不是老脑
筋,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老外婆显然没有这样豁达。吉中海记得很清楚,就
是从那时起,老人再也不到儿孙们住的北屋去,她把自己囚禁在小东屋及附近的
10平方米的院子内。

    不仅如此,老人还佯作无意地向吉中海探听过:“都说老人长牙尅儿孙,要
是这个老人家死了,还尅不尅儿孙?”那时吉中海猛然打一个寒颤!他知道玲玲
的老外婆是想干什么一一想以自己的一死来为儿孙赎罪。那是个冬天的晚上,一
灯如豆(老人怕费电,只让点一个5 瓦的小灯泡),寒风从屋顶上滚过。老人面
色决绝,一双老眼闪着诡异的光芒,期待地盯着他。吉中海在心中苦笑着。这些
年他自修了遗传学,从遗传的角度看,老人长新牙一点儿不希奇,因为,同是哺
乳动物的老鼠、大象,牙齿都是终生生长或多次更换。所以,“换牙”基因广泛
存在于哺乳动物之中,只是在人类基因中,在第一次换牙后这个指令就冻结了。
书上说,这很可能与猿人的寿命有关,猿人平均寿命只有二三十岁,所以在一生
之中,一副乳牙一副新牙足够用了,久而久之,换牙的指令就被废弃。

    但对于一个寿命长达90岁的老人来说,在漫长的生命中,也可能因为某种偶
然原因,偶然的指令错误,使“换牙基因”的功能得到恢复,所以老人长新牙并
不是天大的怪事。据史书记载,武则天在80岁时就长了两颗新牙,她还为此把年
号改为“长寿”呢。不过他知道和老人说这些没用,跟她说这些,无异于教鹦鹉
学微积分,教家猫学下棋。

    风还在屋顶滚动,满屋是肃杀之气。吉中海知道,自己如果一言不慎,第二
天就得赶来为老人送葬,老人已做好赴死的准备了!,他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好
办法。

    “婆,这话我本不当对你说的,既然你问,我也无法瞒你。据我知道,老人
换新牙的确尅后代。”他欲擒故纵地说,又有鼻子有眼地举了许多实例,眼见老
人的眼神越来越“黑色”,那是死神的颜色。“即使这老人这当口死了,还是照
尅不误。象是——”他又举了一个例子。这会儿他已经不敢正视老人了,不忍心
看她的眼神,赶紧补充道:“不过,只有一个例外。”

    老人精神一振,聚焦了目光。“只有一个例外,”吉中海重复着,“是我在
湖北办案时听说的,那个老太太活了98岁,也是88岁换牙,几年之间把新牙长齐
了。她的儿孙后代没一个被尅死的,还出个大官呢。我听风水先生说,老人换牙
是‘大恶’,但只要把牙长齐,反而会变成‘大福’,不但不尅儿孙,还会‘旺
’儿孙呢。”

    他总算对付着把谎话编圆了,老人显然信服了这番话,满脸欣慰之色。那晚
离开外婆时,吉中海心里想:这下子放心啦,老人一定会努力活到98岁,不把这
茬新牙长齐,她绝不甘心闭眼的。

    这以后玲玲的老外婆果然又焕发了强烈的生存欲望——不过她仍然坚决不进
儿孙住的正房。从这点看,她可能并未完全信服吉中海的鬼话。

    这会儿她接过“吉相公”手中的碗盘,放到小桌上,拉着“吉相公”的双手,
絮絮地说个不停。两排齐崭崭的白牙,嵌在这张历经风霜、皱纹纵横的脸上,确
实不大协调。吉中海笑着,耐心地听她说下去,知道她说的都是说过几十遍的老
话题。象“民国××年,咱家住在郑州,在黄河边种西瓜,正是收瓜的当儿,一
场大水下来,把瓜地全埋沙里了。那时咱心里那个难受哇。谁知道过年时,瓜地
慢慢又露出来了,个个是水凌凌的沙瓢好瓜!正月十五卖西瓜,开天辟地是头一
遭儿!那年咱家可发了!”

    吉中海不知道该不该信她的话儿。从道理上讲,他不相信西瓜埋到沙地里能
几个月不烂,但听老人一次又一次复述这个故事,似乎也不是空穴来风。有时他
真想找人打听打听是否确有此事,但是,哪儿还有健在的老外婆的熟人呢,即使
有,恐怕也是老糊涂啦。老外婆经常复述的另一个故事则肯定是假的。

    “看咱家这棵大槐树,看!”她向上指着,神秘地凑近吉中海的耳朵,“大
槐树上有狐仙哪,民国三十七年,咱这儿有刮民党的驻军,他们非要砍这棵树做
工事,咱们咋劝也不听,咋劝也不听,他们拎着斧子上来啦。好,狐仙显灵了,
一泡尿撒下来,拿斧子的人就瞎了,吓得趴到地下磕头。还有58年大炼钢铁那阵
儿也要砍树,那时阳气盛,狐仙不好露面,就托梦给公社的头头。。。。。。”

    吉中海笑着止住她的话头,这番话明显是杜撰的,但也许老人已经分不清真
实和虚幻了。他不由想起老人的一件趣事儿,文革时开诉苦会,让她上台,她鼻
涕一把泪一把地说:“咱老百姓苦哇,远的不说,就说那六零年。。。。。。”
主持会议的人赶紧把她拽下讲台。

    那时她60岁,已经糊涂了,谁能想到她又熬了35年?而且,就凭这每顿一丁
点儿饭食!吉中海在鱼雷艇上当兵时学过一个术语:“发动机怠速油耗”,也就
是说,发动机不对外作功、仅仅维持自身运转所需的最小燃油量。他想,如果给
人类也测一测“怠速粮耗”,老外婆一定是最低的。

    他对老外婆大声说:“玲玲喊我吃饭啦!赶明儿再来听你摆古。”

    老人正讲到兴头上,意犹未尽,不过她倒是很通情达理:“相公,你先吃饭,
吃完了咱娘儿俩再拉呱。吉相公,你能耐住性儿听我的废话,真是个好人哪。”

    饭桌上的人都在等他。玲玲满脸鬼笑,问:“老外婆今天给你讲的啥?沙埋
西瓜?狐仙?”吉中海笑着说:“玲玲!告你说,老外婆今天夸我有耐性,肯听
她絮叨——这是在批评你们哩。”

    弟弟给哥哥斟上酒,无奈地摇摇头,说老人的思维真怪,前些天她忽然穿戴
整齐,说要坐牛车去赶庙会,一个劲儿自言自语:牛车咋还不来哩,咋还不来哩。
我们解劝很久,说现在已经没有牛车了,也没有庙会,你想出去玩儿,喊个出租
行不?她最终知道是没指望了,就自解自劝地说:算啦,不去啦,反正头晌已去
过一次啦——你听,她还坚持说头晌已经坐牛车去过!

    几个人都笑了。吉中海忽忽噜噜地喝着面条,说还是家常饭好吃,玲玲,给
我再来一碗!玲玲盛了饭回来,问:“伯,这两天你是不是在调查那桩人体自燃
的案子?”

    吉中海抬眼看看她,说:“没有呀,你听谁说的?”

    玲玲撇撇嘴:“行啊,你就对我保密吧。报纸上早登啦,北阳晚报,说死者
叫仝大星,对不对?仝大星是小冰的邻居,小冰说,仝大星是个老抠抠,他的日
子也的确艰难,孤身一人,租了邻居家一间‘半坡山’,屋子小得象鸽笼。小冰
说那人似乎有点神经病,见人不多说话,走路象老鼠似的,谁能想到他会死得这
么轰动?死时腰里还缠着几万元!”

    吉中海对北阳晚报很不满,但也无可奈何。这个消息反正是瞒不住的,现在
报纸都讲销路,记者们好容易撞上一个轰动题材,那不象饿狗看见肉骨头,还能
放过?他们的报道要力求详细,力求骇人听闻,不会顾忌在报上披露现场情况会
不会影响破案工作。好在这则报道上还没提具体钱数。他只好承认:“对,你吕
伯吕子曰把我叫去,问过仝大星的情况。”

    玲玲感情十分丰富,显然这件事让她惊心动魄,她忘了吃饭,一双筷子支着
下颏,秋水双瞳定定地看着远处,似是发问又似是自语,说这火是咋烧起的?好
好一个人咋就烧起来了?是从哪儿烧起?一定是从双足的脚心,涌泉穴那儿。那
么,当邪恶的地狱之火从涌泉穴升起,烧遍全身,直透泥垣宫(头顶),那是个
什么滋味哇!那一定非常痛苦吧!听着这些阴森森的话——特别是听一个唇红齿
白的妙龄美女说这些阴森森的话,真叫人不寒而栗。玲玲妈皱着眉头想阻止她,
吉中海笑起来:“玲玲!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名词?看你神经兮兮的,象个老巫婆!”

    玲玲不服气地辩解:“是西游记上说的呀,菩提祖师对孙猴子讲道时,说天
地间500 年一劫,先是雷灾,再是火灾——就是我刚才说的阴火,自本身涌泉穴
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再500 年是风灾,唤作风——这个
字儿是三个贝字叠在一块儿,我还特意查了康熙字典呢——自囱门吹入六腑,过
丹田,穿九窍,骨肉自疏,其身自解。”

    玲玲爸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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