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感到这种被动的处境太令人难受了。
他一按开关,立刻就转入了电脑创意空间。他挤到纽约公共图书馆的一堵初级窃密对抗电子墙下,自动地数着暗窗,然后又按键进入她的意识,进人她身体柔软的肌肉运动和敏锐的感觉之中。
他发现自己在琢磨与之共享这些感觉的大脑。他了解她什么呢?他知道她是另一种类型的行家;她说过自己和他一样,她的身体就是挣钱的工具。他还知道早些时候她醒来后,紧紧贴着他的姿势以及他们作爱时共同发出的呻吟,知道她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
她要去的地方是门莫里街上的一家信誉并不好的软件租用综合商场。周围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一个中央大厅里有一排排货摊。顾客都很年轻,几乎没有二十岁以上的。他们的左耳后面好像都植有碳极插了、,但是她根本没注意他们。货摊前的柜台上陈列着数百种微软薄片和带角硅芯片,这些芯片都镶嵌在白色方形纸板上,用透明圆罩罩着。莫莉走到靠南墙的第七个货摊。柜台后面一个光着头的男孩茫然地盯着前方,十几个微软尖片插在他耳后的插孔里。
,‘拉里,你在吗,伙计?”她站到他面前。男孩的眼神集中起来。他坐直身子,用肮脏的拇指指甲从插孔里抽出一块鲜红色的芯片。
“嘿,拉里。”
“莫莉。”他点点头。
‘我这儿有些事让你的朋友们做,拉里。”
拉里从红色运动衫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塑料盒,吧嘈一声打开,把那块微软尖片插在其他十几块尖片的旁边。他的手悬在空中停Tfr刻,选了块稍稍长一点的光滑的黑色芯片熟练地插进头里,眯缝着眼睛。
‘莫莉有个乘客,”他说,“拉里不喜欢这样。”
‘嘿,”她说,“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敏感,真是佩服。要花很多钱才会这么敏感吧?”
“我明白,女士,”眼神又变得茫然了。“你是想买软件吧?”
“我想要莫登②。”
“你有个乘客,莫莉。这个说的。”他敲着那黑色芯人在用你的眼睛。”
“是我的搭档。”
“叫你的搭档走开。”
“有潘塞③·莫登的东西吗,拉里?”
有“你在说什么,女士?”
“凯斯,你走开吧,”她说。他按了开关,立刻回到了矩阵。
软件复合体的虚幻影像在电脑创意空间吱吱的响声中停留了几秒钟。
“潘塞·莫登,”他一边对穗板电脑说,一边取下头上的皮肤带。“五分钟的梗概。”
“就绪,”电脑说。
这名字是他所陌生的。新东西,是他到千叶后出现的新东西。各种盛行一时的狂热以光速在斯普罗尔的年轻人中吹过。整个亚文化群可以在一夜之间兴起,繁荣十几个星期,接着就销声匿迹。“开始,”他说。穗贩已进入它的图书馆、期刊和通讯社的阵列中进行查询。
梗概开始只是一片静止不动的色块,凯斯起初以为是什么拼贴物,一张男孩子的脸从另一幅图片上剪下来,贴在一幅乱涂过的墙的照片上。深色眼睛,那些内毗赘皮显然是手术留下的,苍白狭长的两颊上布满了发炎的粉刺。穗皈电脑释放了凝固的画面,男孩动了起来,如同一个哑剧演员带着阴险的表情姿态优美地表演着一个丛林捕猎者的角色。他的身体几乎看不见,一幅接近乱涂的抽象图案平稳地从他的连衣裤上滑过,模拟性的聚碳物。
切换到弗吉尼亚·雷巴利博士,社会学,纽约大学,她的名字,全体教员,学校,粉红色的字母和数字闪过屏幕。
“考虑到观众对这些随意的超现实暴力行为的偏爱,”有人说,“他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你们一直坚持这种现象不是恐怖主义的一种形式。”雷巴利博士笑了。“恐怖主义者总有一大会停止操纵媒体格式塔。到这一步暴力会逐渐上升,但是超出了这一点,恐怖主义者也就成了媒体格式塔自身的象征。我们所了解的恐怖主义是与媒体相关的。潘塞·莫登不同于别的恐怖主义者,这主要在于他们自我意识的程度,以及他们对新闻媒介把恐怖主义行为与原始的社会政治目的分开的认识……”
“跳过去,”凯斯说。
看过穗贩的梗概两天以后,凯斯见到了第一个莫登。他断定莫登们只是他十几岁时的“大科学家”的翻版。斯普罗尔活跃着某种青少年时期的DNA 一一一种具有各个时期短命亚文化群模式的被编了码的戒律,而且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复制出一批。潘塞·莫登只是“科学家”的愚蠢的变异体。如果当时有现代的技术,“大科学家”也会有塞满微型软件的插孔。
最重要的是风格,而风格却是相同的。莫登只是些贪财、讲实惠的家伙,恐怖主义技术的盲目崇拜者。
拿着芬恩的一盒软磁盘出现在顶楼门口的,是一个声音轻柔的叫安吉洛的男孩。他的脸是一块胶原蛋白和鲨鱼软骨聚糖的移植物,光滑得可怕。这是凯斯见过的最糟糕的非急需手术的作品。安吉洛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猛兽般锋利的尖牙。凯斯松了口气。牙床种植,他以前见过这样的东西。
“在这些讨厌鬼面前你可不要有落伍的感觉,”莫莉说。
凯斯点点头,他已沉迷于传感网络窃密对抗电子技术的模式之中。
这就是他,真正的他。他忘了吃饭。莫莉放了一纸盒米饭和一泡沫塑料盘子的寿司在长桌一边。有时他会对不得不离开控制板去他们在房间一角搭起的化学厕所感到生气。他探寻突破口,绕过明显的陷饼,画出穿过传感/网络窃密对抗电子技术壁垒的线路。在整个过程中,窃密对抗电子技术模式在屏幕上以不同的形式出现。非常不错的窃密对抗电子技术,棒极了。当他搂着莫莉的肩,躺在床上看着黎明时分红彤彤的天空时,那些模式还在那儿闪亮。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那彩虹般的像素迷阵。他会径直走向控制板,衣服也顾不得穿,直接切人矩阵。他在工作,在破译。他已记不清日子了。
有时,特别是当莫莉和雇用的莫登分子出去侦察的时候,他睡着了,千叶的那些影像会涌现出来。脸和仁清的霓虹灯。
一次,他从一个关于琳达·李的困惑的梦中醒来,竟然回忆不起她是谁,跟自己有何关系。当然想起来后,他又切人了矩阵,一直工作了九个小时。
破译传感网络窃密对抗电子技术一共花了九天时间。
“我说的是一周,”阿米蒂奇说。当凯斯把行动计划拿给他看时,他无法掩饰满意的心情。“你花的时间可真不少。”
“胡说八道”,广凯斯看着屏幕笑道。“这已经很不错了,阿米蒂奇!”
“是的,”阿米蒂奇承认着,“可别让它冲昏了头,跟你最终要做的事相比,这只是游乐中心的一个小游戏而已。”
“爱你,母猫,”潘塞·莫登的连接人轻声说。
凯斯耳里传来的声音已经排除了静电干扰。
“亚特兰大,小鸡。运行正常。正常,清楚了吗?”
莫莉的声音更清楚些:“听命令行事。”
莫登们正在使用一种铁丝网抛物面大线,在新泽西把连接人的加密信号经曼哈顿上空在地球同步轨道上运行的“上帝之子”卫星反馈回来。他们把整个运行看作是一个精心策划的私人玩笑,所以他们对通信卫星的选择似乎很慎重。莫莉的信号是从用环氧树脂粘在与传感/网络大楼同样高的黑色玻璃塔顶的一米长的伞形抛物面大线发出的。
亚特兰大。这个识别码很简单。亚特兰大一波士顿一芝加哥一丹佛,每个城市用五分钟。如果有人成功地窃取了莫莉的信号,破译出来,合成她的声音,这个识别码就会提醒莫登。如果她在大楼里呆的时间超过十分钟,她出来的希望就渺茫了。
凯斯一口喝下剩余的咖啡,戴上皮肤带,抓了抓黑色T恤下的胸口。他不太清楚潘塞·莫登用什么牵制传感/网络的保安人员。他的任务是确保他编的窃密程序在莫莉需要时能够与传感/网络系统连接。他看着屏幕一角上显示着的倒计数。
他切入矩阵,启动了程序。“主线,”连接人轻声说。这是凯斯穿过传感网络窃密电子对抗技术闪光层时听到的唯一的声音。好,看看莫莉。他猛击模拟刺激控制板,转入她的意识。
加密器使视觉输入有点模糊。她站在白色大楼厅堂里一堵有金色光斑的镜子墙前面,嚼着口香糖,显然被镜子里自己的影像吸引住了。除了那幅遮盖她那镀膜镶嵌“眼睛”的太阳镜,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像个想看一眼塔利·伊萨姆的游客。
她穿着粉红色塑料雨衣、白色网眼上装和去年东京流行的白色宽松裤。她刚着嘴茫然地笑了,拍了拍枪。凯斯真想笑。
他能够感到她胸腔上贴着微孔胶布,以及胶布下面薄薄的小装置:无线电发射器、模拟刺激装置和加密器。喉部话筒粘在脖子上,看上去很像止痛皮肤贴。插在粉红色雨衣口袋里的手不停地做着伸屈放松动作。几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这种奇特的感觉是那些刀片伸出、缩回引起的。
他返回矩阵。他的程序已经到了第五道门。他看着自己的“破冰船”在面前闪亮、移动,并且稍稍意识到手在控制板上移动,作着一些微小的调整。半透明的彩色平面像一副正被洗着的牌。他想,拿一张牌,任何一张。
门隐去了。他笑起来。传感网络窃密对抗电子技术以为他只是联合体自己的一个洛杉矾软件复合体的常规转换而接纳了他。他进去了。身后,病毒的子程序散裂开来,与门的代码纤维连成了一体,准备着等真正的洛杉矾数据到达时把它引开。
他又转入莫莉的意识。莫莉正慢慢走过大厅尽头巨大的圆形接待处。
她视觉神经上闪现的读数是12:01:20。
午夜,与莫莉眼后的芯片协调好后,新泽西的连接人发出了命令。“主线。”分散在斯普罗尔两百英里范围内的九个莫登,同时在付费电话上拨打紧急号码。每个人说了一段准备好的简语,然后挂上电话,取下手术手套消失在夜色中。九个不同的警察局和公共安全局收到了情况报告:有一支激进基督教基要主义者的无名小队宣称,他们把叫做“蓝九”的影响心理状态的非法临床药剂注入了传感/网络金字塔的通风系统。在加利福尼亚,“蓝九”又被称作“凶残天使”,已被证明能够在百分之八十五的实验物体中导致严重的偏执和杀人成性的精神错乱。
当凯斯的程序穿过控制传感网络研究图书馆的子系统门时,他按下了开关。他发现自己走进了电梯。
“请问,你是雇员吗?”警卫扬起眉头。莫莉拍拍枪,说:“不是。”她右手的前两段指关节已刺进了那人的腹腔。当对方弯下身子伸手去抓皮带上的传呼机时,她朝他头部猛地一击,他倒在了电梯厢壁上。
她现在嚼得更快了。在明亮的控制板上,她按下关门键和停止键,从雨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盒子,把一块铅片插进控制板电路的安全锁孔。
潘塞·莫登确保有四分钟时间,让第一步行动成功,然后注入了第二个精心准备的错误情报剂。这次他们直接把它射人了传感网络大楼的内部电视系统。
12:04:03,大楼里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