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出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们会有汤喝。”麦肯齐狡黠地说。
他估量着百科全书身材的大小:“你可以做成很好的菜汤,就像包心菜做成的汤一样。我自己从来就不太爱喝包心菜汤,但是——”
“汤?”
“汤!就是用来吃的东西,又叫食物。”
“食物!”百科全书的思想起了一阵不安的战粟,“你要用我来做食物?”
“为什么不呢?”麦肯齐反问他,“你除了是一棵植物以外,你还能是什么呢?就算你是一棵有智能的植物,但你依然是一种蔬菜呀。”
他感觉到百科全书的思维在探索着,有如手指一样,抠进了他的大脑。
“你找吧,”麦肯齐告诉他,“但是你不会喜欢你所找到的东西的。”
百科全书的思想几乎不够用了。“你对我隐瞒了这方面的知识!”他指责道。
“我们对你什么知识也没有隐瞒。”麦肯齐声明道,“我们从来就最有时间去隐瞒这方面的知识……也没有时间去回想人类一度曾是怎样利用植物的。当然,在某些情况下,我们现在还在利用。我们现在之所以利用的不十分广泛,是因为我们进步了,我们已经跨越需要利用植物的阶段。如果让这种需要重新产生,那么——”
“你们就吃掉我们,”百科全书高喊道,“你们用我们建造你们的住房!为了你们自私的目的,你们摧毁我们以获取热量!”
“别激动。”麦肯齐对他说,“我们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我们现在才能跟你在一起。我们的想法是:我们有权力这样做。因此我们就走出去,我们就摘取,甚至连问一声都不必。我们从来就没有想过植物对此会怎样认为。当然,这极大地伤害了你们种族的尊严。”
他停止了谈话,移近车门口。从山下的音乐谷里传来了第一支乐曲的旋律。音乐会的调音准备工作结束了。
“等着瞧吧!”麦肯齐说,“我要更厉害地消灭音乐树。对我来说就连你也只不过是一棵植物。你以为你学到了一些文明的知识,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你妄想!你从来就不可能和我划等号。要我们人类忘记过去的经历是相当困难的。在我们看来,你只不过是我们过去利用过的一种植物,我们今后可能还会再利用。我们甚至需要好几千年的时间才能忘掉你是一棵植物,才能开始把你看作是其他东西。但是在这几千年里,每当我们看到其他类似你的东西时,我们就会联想到你。”
“也就是说你们仍然把我看成是包心菜汤。”百科全书说。
“仍然是包心菜汤,”麦肯齐答道。
树音乐停止了,在一个音符演奏到一半时停止了,接着便是死一样的寂静。
“你看,”麦肯齐说,“稿连音乐树也让你大失所望。”
沉默向他们压来,犹如滚滚的浪潮。在沉寂中传来了另一种声音,一种“得得”的沉重的脚步声。
“是内利!”麦肯齐喊道。
黑暗中一个粗笨的影子隐隐约约地显露出来。
“是我,头儿,我是内利。”内利说,“我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
她把韦德扔过车门,砰的一声抛进了铲运车里。
韦德滚了几下,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身上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噼噼啪啪的厮打声,接着就有两个飘动的身形从他的肩头升起。
“内利,”麦肯齐正言厉色地说,“你不必毒打他,你把他抓回来是对的,但是你不好揍他,把他交给我就行了。”
“哎呀,头儿,”内利抗议道,“我可没有揍他,我找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尼科迪默斯一路爬着攀上麦肯齐的肩头;史密斯的生命毯也一阵风似地飘向角落,飘在他主人的身上。
“头儿,是我们干的!”尼科迪默斯尖着嗓子说,“我们把他弄昏过去,放倒了他。”
“你们把他打昏过去的?”
“当然,我们是两个,他只是孤身一人,我们给他吃了毒药。”
尼科迪默斯在麦肯齐的肩膀上找到了位置,安顿下来。
“我不喜欢他。”他说,“头儿,他一点也不像你,我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变成像你这样的人。”
“他吃的毒药厉害吗?”麦肯齐问,“我希望你们不要送了他的命。”
“当然不会送他的命,朋友!”尼科迪默斯告诉他,“我们仅仅使他病倒而已。一开始他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等到他意识到时已经太迟了。他再也不能拿我们俩怎么样了。我们就和他谈条件。我们确实这样做了。我告诉他,如果他带我们回去,我们就停止喂他毒药。他正要往这里来,内利突然冒了出来,她上前一把抓住他,话也不说.就直奔这里而来。”
“头儿,”内利恳求道,“请让我伺候他5分钟左右的时间,行吗?我想让他记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的含意。”
“不行!”麦肯齐说。
“他把我捆起来。”内利痛苦地诉说道,“他躲在悬崖的一个山洞里,用套索捕捉到了我,然后把我吊在那里,我用了好几个小时才挣脱下来。说真的,我不想伤害得他太重,我只想踢他几脚。”
山坡上传来了沙沙声,仿佛有千百双小脚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脚步声正向他们逼近。
“我们有客人来了。”尼科迪默斯说。
麦肯齐看到来的几十个侏儒似的小人,他们是音乐树的指挥。这些人走上来,蹲下坐好,眼睛幽幽地泛着光亮,一眨一眨地盯着他们看。
其中有一个指挥拖拖沓沓地向前走了几步,当他走到铲运车车门口时,麦肯齐看清了他是奥尔德。
“有事吗?”麦肯齐问。
“我们来是要通知你,那笔生意我们不做了。”奥尔德用尖细的噪音说,“德尔伯特跑来告诉我们他所看到的事情。”
“告诉你什么事?”
“你们对树所下的毒手。”
“喔,这件事。”
“对,是这件事。”
“可是你们已经同意做这笔生意了呀。”麦肯齐告诉他,“你们现在不能变卦。你给我听着,地球上的人正在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等待着音乐树——”
“不要骗我了。”奥尔德严肃地说,“你们不想要我们,我们也不想要你们。这是一场骗局,一场卑鄙的骗局。但这场骗局不是我们设下的,而是百科全书,他哄骗我们去跟你们做这种交易。他对我们说,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去这样做。他说我们应到银河系里所有低级的种族中去,担负起我们传教士的职责。他说我们只有这样做,才能重建我们的植物帝国,才能重现昔日植物帝国的灿烂文明。”
“我们一开始并不喜欢这个主意。你知道,音乐是我们的生命。我们创造音乐,已经有很悠久的历史了。在这历史的长河中,在这个昏暗、古老的行星上,在我们的音乐声中,我们已经忘记了我们起源于何时、何地;我们忘却了我们的身世。但是我们忘不了音乐,我们每天都在创造音乐,雷打不动,地震不摇。在遥远的将来,如果有一天,这个行星在我们的脚下崩溃,那么在这一天里,我们仍将创造音乐。你们靠行动生活,靠行动取得成就。我们靠音乐生活,靠音乐取得成就。我们认为卡德马的交响乐《红太阳》的问世,比你们发现一个新的银河系更伟大,而你们则会认为发现一个新的银河系比创作交响乐《红太阳》更伟大。休们喜欢我们的音乐,使我们欣喜万分,如果你们仍然喜欢我们的音乐,甚至在发生这些事件以后,我们还会感到很高兴。但是我们不能允许你把我们当中的任何一棵音乐树,带回到地球上去。”
“那么独家经营你们音乐的权力是否仍然有效?”麦肯齐问。
“仍然有效。你想要来,你就来。欢迎你们把我们的交响乐录制下来,当我们有其他交响乐时我们会通知你们的。”
“那么,音乐中添加进去的洗脑成分该怎么办呢?”
“从现在起,”奥尔德担保道,“洗脑成分将停止使用。从现在起如果我们的音乐使你们发生了变化,那也只是音乐自身的力量在改变着你们,这也许会发生。但是我们努力做到对你们的生活不施加不加任何的影响。”
“我们怎样能相信你们的音乐对我们人类会没有影响呢?”
“当然,”奥尔德说,“你可以设计几种测试的方法。不过测试是不必要的。”
“我们会设计测试的方法。”麦肯齐说,“但是我很抱歉,我们还是不能相信你。”
“你不相信我,我感到很遗憾。”奥尔德说,听上去仿佛他真的很遗憾似的。
“我正准备把你们烧成灰,”麦肯齐残忍地一字一顿地说,“消灭你们,根除你们。你们根本就没有力量制止我这样去做。
你们只能束手待毙,引颈就戮。”
“你还是个野人,”奥尔德告诉他,“虽然你们征服了星际间的距离。建立了一个更伟大的文明,但是你们所采用的手段依然是残酷的。你们是在堕落。”
“百科全书称武力为动武的方式。”麦肯齐说,“不论你把武力称作什么,它都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这种手段使我们得以从胜利走向胜利。我先提醒你,如果你企图再欺骗人类,那么你们将统统下地狱。这就是你们将要付出的代价。哪怕是为了救一个人,我们也要摧毁任何东西。请记住这一点——我们消灭一切威胁我们人类安全的东西。”
有一个东西“嗖”的一声窜出了铲运车的车门,麦肯齐急速转过身来。
“那是百科全书!”他喊道,“他要逃跑!内利,快把他给我抓回来!”
外面响起了一阵厮打声。“头儿,抓住他了。”内利说。
机器人从黑暗中走来,她抓住百科全书长着叶子的主根,把他倒拖了出来。
麦肯齐又转过身去,还想再吓唬指挥们几句,但是他们已经走掉了。草地上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几十双小脚惊恐地踩在草上,急急忙忙地向山下奔去。
“现在怎么办?”内利问,“我们还要去烧毁音乐树吗?”
麦肯齐摇摇头。“不,内利,我们不放火烧音乐树了。”
“我们吓得他们够呛。”内利说,“瞧他们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
“也许我们是唬住他们了,”麦肯齐说,“至少让我们怀着这样的希望吧。但是他们退去,绝不仅仅是吓倒了,他们大概还极度地厌恶我们,对我们唯恐避之不及。这对我们倒是更为有利。你知道,有一种生物捕捉我们人类,把捕获的人类圈养起来。当它们饥饿时,便把我们的同类拉出一个,生吞活剥吃下肚去。在它们的眼里,我们人类只是食物,而不是什么高级的智能动物。我们人类对它们除了有一种恐惧感以外,还有一种厌恶感。现在那些指挥们对我们正是怀着这样的两种心理。
他们一直认为他们是宇宙中最伟大、最有智慧的生命。没想到我们给他们来了个当头棒喝。我们吓倒了他们,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动摇了他们的自信心。他们遇到了天热的克星,招架不住了。当他们下次再玩弄把戏时,也许会瞻前顾后,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