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姆人!”史密斯突然喊叫起来。
一粒子弹从地车那儿射来,呼啸着掠过岩石的上方,岩石后面的那个人赶紧趴在地上。
史密斯从后坡跑下山,朝着另一块大岩石奔去。从这块岩石的后面,他便能对地车后面的3个人形成侧翼包围。
从地车的方向传来了一声人的怒喝,3支枪中有1支对着史密斯开了一枪,子弹在离史密斯身后不到10尺的地方划出了一道冒烟的弹痕。
另一粒子弹呼啸着射向麦肯齐,麦肯齐赶紧扑倒在一块圆石头的后面,第二粒子弹接踵而至,贴着他的头皮飞过。他吓得趴在地上将脸紧紧地贴住地面。
山坡下面传来了格鲁姆人的怒吼声,声音尖尖的,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麦肯齐发现,下面的山路上一共有2辆车。除了那辆倾覆的地车以外,还有1辆铲运车。铲运车上装着1棵树,麦肯齐眯起眼睛,避开夕阳的光芒,他想要竭力分辨出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那棵树是刚被挖出来的,挖得很在行,树的根部是一个大泥球,泥球外面裹着一层东西,还湿漉漉的。在落日的余晖中泥球闪闪发亮。铲运车倾斜得很厉害,车上那棵树的根部的泥球高高地翘在半空中。
史密斯向着敌人的阵地放了一枪,下面的3个人随即用一阵弹雨回敬了他,子弹把岩石周围的泥土打开了花,就像翻耕过的土地一样。麦肯齐知道如果他们再持续射击一两分钟,他们就会把史密斯身体下面的土地打出一个洞来。他低低地骂了一声,移到圆石头的边上,把手枪举到前面,他真希望现在有1支步枪。
半山腰上的人偶尔朝地车后面的3个人放上一枪,但是他的枪法太糟糕了,解不了眼前的燃眉之急。麦肯齐明白,这场战斗得依靠他和史密斯两个人。
他不知道内利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他对她不是很放在心上。
“或许她现在已经走在回贸易站的路上了。”他对自己说,同时举起枪瞄准,但是从目标方向射来的子弹太猛烈了,他几乎没有机会还击。
就在他刚要扣动板机时,敌人的火力突然停止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阵尖叫声。他看见两个格鲁姆人从地车后面一跃而出,拨腿就跑,可是还没等他们跨出半步,从山路上,有块东西“飕”的一声破空而至,其中一个格鲁姆人应声倒地。
另一个收住脚步,像只受惊野猪,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命,这时第二块东西又“飕”的一声从山路上飞来,狠狠地打在他的肚甲上,发出“砰”的一声。麦肯齐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到这声音。
接着麦肯齐看到了内利。内利正大踏步地往山上走,她左手抱在金属的胸前,臂弯里是一把石头,她的右手就像投石器,投出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有一块石头没有命中目标,打在了地车上,“铛啷”一声响,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剩下的那个人,像发了疯似地拼命逃窜,他低头弯腰,扭摆着身躯,闪避着石头。他想停下来朝内利开枪,但是石头接二连三地飞来使他只有躲闪的功夫。内利穷追不舍,追到山下,那人跌了一跤,步枪终于从手中摔出,他惊恐地哀号了一声,朝另一个山坡逃去。他的生命毯像翅膀一样张开着,保护着他的背部。内利投出最后一块石头,然后她甩开大步,紧紧地追赶那个人。
麦肯齐声嘶力竭地喊她,但是她没有停下来,追过一个山岗,她就从视野里消失了。
史密斯欣喜若狂。“看我们的内利,追他追得多么紧啊!”
他喊道,“当她抓住他时,她会给他一顿痛打。”
麦肯齐揉着眼睛问道:“他是谁?”
“他是杰克·亚力山大。”史密斯说,“格兰特报告说他又出来活动了。”
半山腰上的那个人从他藏身的大岩石后面僵手僵脚地爬起来,然后向他们走来。他没有披生命毯,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长满了胡子,看上去他的脸整个地就像是一张毛脸。
他竖起大拇指,指着山岗的方向,内利就是从山岗上消失的。“你们的机器人很懂兵法。”他大声说道,“她迂回包抄,偷偷地摸到敌人的背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得敌人哭爹叫娘,抱头鼠窜。”
“要是她丢掉了录音器材和化肥,我就把她熔化掉。”麦肯齐恶狠狠地说。
这个人凝视着他。“先生们,你们是从贸易站来的?”
他们点点头,也注视着他。
“我叫韦德。”他说,“埃杰顿·韦德——”
“等等。”史密斯喊道,“你莫不是大音乐家埃杰顿·韦德?那个失踪的作曲家?”
这个人鞠了一躬,脸上的胡须随之飘动。“就是我,”他说,“不过我可不认为我失踪了。我只是来到了这里,度过了1年的光阴。听了1年的音乐,人类以前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样美妙的音乐。”
“我是个酷爱和平的人。”韦德声明道,听口气他好像准备反驳他们说他破坏和平,“但是当那3个人在挖德尔伯特时,我知道我必须用武力制止他们。”
“谁是德尔伯特?”麦肯齐问。
“那棵树,”韦德说,“音乐树中的一棵。”
“这些卑鄙的星球掠夺者,史密斯说,“他们想得倒美,把音乐树挖出来带走,卖给地球上的人,好发大财。想象有很多大亨愿意出很多的钱,买下这棵音乐树,然后把音乐树种植在他们的后花园里。”
“幸好我们赶来了。”麦肯齐庄重地说道,“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他们挖走丁音乐树,那么整个行星就会走上一条战争的道路。那么我们就将被迫关闭我们的贸易公司,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我们才能再回到这个行星上来。”
史密斯搓着一双大手,傻笑道:“我们把他们丢下的那棵宝贵的音乐树带回去,这下我们可就发大财了!从现在起,音乐树将出于感激的心情为我们演奏美妙的旋律,而不要我们付出任何的代价。”
“先生们!”韦德说,“难怪你们会有这种想法,你们原来也是被金钱迷住了心窍。”
他们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他们回头看去,发现内利正向他们走来。她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条生命毯。
“他逃掉了,”她说,“可是我拿到了他的生命毯,现在我也有生命毯了,就跟你们一样。”
“你要生命毯做什么?”史密斯呵斥道,“你把生命毯送给韦德先生。现在就送,你听到我说的没有?”
内利撅起嘴巴说:“你老是不让我拥有什么东西。你从来不把我当人——”
“你不是人。”史密斯说。
“如果你把生命毯送给韦德先生,”麦肯齐哄她道,“我就让你驾驶这辆地车。”
“你肯吗?”内利急切地问。
“真不好意思。”韦德不安地说,把身体的重心从一个脚移到另一个脚上。
“你拿着吧。”麦肯齐说,“你需要生命毯。你看上去像有一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我是没吃过东西。”韦德承认道。
“那就披上他,先吃一顿饭。”史密斯说。
内利递过生命毯。
“你的石头扔得真棒,怎么学的?”史密斯问。
内利的眼里闪现出自豪的目光。“我在地球上时,是个棒球运动员。”她说,“我是投手。”
亚力山大的地车基本上完好无损,只是车身上有几道被子弹打出的凹痕,观察窗也破了,原来韦德头一枪就打在观察窗上,击碎了窗玻璃,把地车里的司机给吓得魂不附体。他赶忙调转车头,但是由于车速太快,再加上他又太紧张,在避让一块大石头时,他没有把握准,地车一侧的车轮爬上了石头,地车因此而倾覆了。
音乐树的枝、干都完好无损,根部的泥球裹在湿淋淋的麻袋里,根须有充足的水分。在铲运车的车厢里,德尔伯特躲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他把身体蜷缩成一个球。但是当他们找到他时,这个又矮、又圆、身高不足2尺的音乐树指挥居然镇定自若,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把外面的喧嚣当一回事。他们看见他正在车厢里用两条后腿踱着方步。他看上去就活像是一只正表演马戏的长卷毛狗,真是再像不过了。
格鲁姆人的几丁质甲壳被打碎,他们死了。
史密斯和韦德钻进铲运车里,安顿下来准备过夜。内利和百科全书还在外面。他们正在寻找亚力山大逃跑时扔下的那支步枪。麦肯齐坐在地上,背靠在地车上,他想抽上一袋烟,然后再钻进地车里去。尼科迪默斯很惬意,他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铲运车后面的草地上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内利,是你吗?”麦肯齐轻声问。
内利的脚步沉重而迟缓,她从地车旁边转了个弯,出现在他面前。
“你不恨我吧?”她问。
“为什么要恨你呢?你是机器人,但是你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在有些事情上,你也是无能为力的。”
“我没有找到枪。”内利说。
“你知道亚力山大把枪扔在什么地方了吗?”
“知道,”内利说,“但是我们去找的时候枪已经没有了。”
在黑暗中,麦肯齐皱起了眉头:“这就是说亚力山大又回来过,是他拿走了枪。虽然我不愿这样想,但这可能性很大。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他以前就憎恨我们公司,再加上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他一定会回来报复的。”
他环顾四周。“百科全书在哪里?”
“我从他身边溜开,想同你谈谈他的事。”
“好,”麦肯齐说,“让我们聊一会儿。”
“他一直想读我的大脑,想发现我的秘密。”内利说。
“我知道。我们其余人的大脑他全读过了。他真是不简单。”
“他遇到了麻烦。”内利说。
“看不懂你的大脑?我对此毫不怀疑。”
“你不要这样说,就好像我的大脑——”内利说,但是麦肯齐没有让她说下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内利。根据我的判断,你的大脑很好,也许比我们的大脑还要好。不过关键在于我们的大脑和你的大脑是不同的。我们的大脑是天生的,它思考问题的方式、判断事物的手段以及记忆知识的方法都是自然的。百科全书所知道的是这样一种大脑,以及这种大脑所具有的思想和智慧。
而你的大脑则与我们的不同,你的大脑是人造的,它是由机械的、化学的以及电子的装置构成。上帝知道它还由其他什么装置构成。我不是技术人员,我不懂机器人的构造,所以我说不上来。百科全书以前从来没有读到过这种大脑,也许你难倒了他。事实上,是我们的文明难倒了他。要是这个行星曾经真有过什么文明,那么这种文明也绝对不会是以机械作为其内容的。这里没有机械留下的痕迹,在所有的伤痕中没有一条是由机器造成的。”
“我一直瞒着他一件事。”内利沉着地说,“他企图读我的大脑,我不甘示弱,也一直在观察他的大脑。”
麦肯齐把身子朝前凑了凑。“晤,我——”他开口说,但是他又住了口,身体重又靠在地车上,嘴里叼着空烟斗,“你能读大脑?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们呢?我想你一直在读我们的大脑,一直在琢磨我们的思想。你在拿我们打趣,在背后嘲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