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介绍给你的赞助人。”
“不,”米奇平静地说。他用灵巧,柔软的双手打开琴盒。
“为什么不呢?”艾利漫不精心地问道。他想使自己的情绪和米奇的情绪一致。
“他不会想见你的,”米奇说,并把琴放在肩膀上。
“那他为什么当初想见你?”
米奇的颧骨处渐渐变红。艾利对自己说这就是妨碍他最想做的事的人,阻碍飞船得到她最想得到的东西的人,忽视最有价值的东西的人。这个人把艾利留在身边作为一条完好的船,并在化作尘土之前把自己变成一个个故事注入进去。
“我不知道,”米奇说。“我不知道赞助人为什么选择了我。当他这样做时,我并没有跪下来乞求他。我没有勇气置之不理,转身走开。”
艾利攥起双手,站起身来。他用拳头捶打着墙壁,他的愤怒在消耗着周围的空气。他不得不停下来,否则要不了多久,他就无气可吸了。他放下双手。当他恢复讲话能力时,他只讲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你不明白的,”他淡淡地说。“我的爸爸——得干点大事,你知道,因为他认为我无能……”
当米奇找到艾利的手并紧紧握住的时候,他手上的伤也不再疼痛了。“孩子,你必须明白,一些简单的决定会带来巨大变化的。”艾利深深吸了一口气,流出了眼泪。米奇长叹一声,“孩子,我希望你能学会。”
“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想会离开的,孩子。”
“请转达我对七号的爱。”
“可以。”
艾利没有抽出自己的手,米奇也没有放开。老人弯下身来,在艾利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希望我们能在瑞姆星上再会,”他低声说道,“并交换看法。”
艾利跑开了。他跑过乞丐站,穿过主干通道,一直跑回到他的房间。假如他中途停下来的话,他就会回头看的。
艾利离开隧道后,首先来到传真亭。但是,他查找米奇死因相关信息的请求被打断了。他咒骂着屏幕上的选项栏按下重新设置按钮。他转动着眼球,靠在椅背上。他没等多久。
“玛科斯督察,”他嘀咕道。
这位斜眼保安官坐在她那光秃秃的大办公桌的后面,冲他点点头,“高登自由爵士。”
“我要进行法律咨询。”
她微微一笑,“我就是法律。”但当她看到艾利抬起手,悬在中断按钮上方时,马上补充说,“但既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我愿意热情为您服务。”
“你听着。”
督察集中了精力,像是抵御某种自然力量似的。艾利想我就是要这样,像家乡吹来的夏风,像疾风。“你愿意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吗?那样,我就可以在有点人情味的环境下把你朋友发生的事确切地讲给你听。”
“为什么现在呢?”
“你说什么?”
“为什么你现在要告诉我。在我去找飞船之前,我曾三次和你联络过。”
“我们以为你愿意先听听飞船的看法、”
“别跟我说废话。”看到督察的嘴张开又一下子闭上了,艾利感到非常的满足。“你认为我那么傻么?你们希望七号会告诉无知的小艾利一些你们这引起人还不知道的事。”
玛科斯耸耸肩膀。
“窃听器在哪里?”
她用戴臂铠的手捂着嘴咳嗽一声,“在鞋上。”
艾利笑了,“我现在去看看传真箱。”
“请等一下。”她摘下臂铠,拿在手里玩弄着,眼睛看着下面。艾利停下来,他想看看她眼睛的颜色。“你相信你所看到的吗?”
“如果想不出你撒谎的理由,我就相信。”
她抬起头来。艾利吃惊地想到,她眼睛的颜色和我的一样。“你的决心很大,是吧?”她说。他接下来注意到,她的眼睛也带着悲哀。
艾利对她的转变迷惑不解,皱着眉看着她。“我的好奇心与你何关?”
当她的双手在额下相扣时,臂铠发出格格的声音。她的目光使他紧张地回头看一眼。“有几种原因。纯粹技术上的原因。X-T人与人类的关系牢固而悠久。这件事决不能对这种关系产生副作用。”
“这件事,什么是这件事?”
“由于X-T-H飞船以前的设计而导致一个人的死亡。”
艾利小心地把手从屏幕上移开,攥成拳头。“我仍然不能肯定诸如这种事的事情发生会破坏我们这种悠久,牢固而有益的友谊。”
痛苦使她绷紧了脸,看起来像个戴着紧皮头套的骷髅。“那么去看看传真箱吧,”她轻声说道。“我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但是她干的,我的朋友。究竟为什么她努力地要把你留在她身边?她不想让你查出真相。我很抱歉,你是对的。我们与赞助人之间的关系是有益的。不能让任何东西干扰它。”
“你们将怎样处置她?”艾利厉声问道。七号说的对,他们已经决定了。
“噢,孩子,”督察哭了起来。“你的话好像是说我们要把她吊在地牢什么地方通上电折磨她似的。她是条该死的船,仅仅是一条船。我们只是要弄明白为什么她要那样做。如果做不到,我们将把她拆了。拿走她的大脑,把她的部件送回到X-T人那里去。这回答了你的问题了吧?”
艾利凝视着玛科斯。她咬着嘴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臂铠扒拉到地上。“我很抱歉,高登自由爵士。你知道,我敬仰你。我知道你在作什么。我只想说,我也尝试过。我知道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艾利闭上眼睛。
“但是,你将回到家乡,并且找到……什么东西。过一阵子,你会感觉好一些。以后你会意识到她只不过是一艘船。”
“只是一艘船。”艾利重复道。
“只是一艘船。”艾利从没有听到过如此空洞的声音。他睁开眼睛看着她。她企图保持镇静,但她的目光动摇了。
“把你们搞到的一切东西都给我,”艾利说。“不要那些清洗过的传真箱。要那些你们自己制作的录像带。”
“自由爵士,毫无疑问……”
“我一定要看。”
“那是一个无理要求。那些录像带是保密的。”她弯腰捡起臂铠用手摆弄着,然后放到膝盖上。“我会丢了饭碗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督察接了一个按钮。画面向后退去,显示出她桌上的一块长方形,亮闪闪的名片。上面写着:“玛科斯督察。”
“玛科斯督察,”艾利说。他有意地冲她笑了。他知道他那满脸笑容能起到什么作用。“我可不愿意有个像‘督察’这样的名字。我会一成年就让父母不快,自己选个名字。”
“你这该死的,我叫梅德琳,”督察喊道。在那明亮的一瞬间,艾利看到她那拢在头罩之下的头发又黑又长,还带卷。也知道她喜欢旅游,但抽不出时间:知道她养宠物而不养情人。他知道他可能会犯错误,但事实并不重要。他知道她并不幸福。“看这些录像带吧,”她说,“我给你发过去。”
“谢谢你艾利,”轻声说道。她在颤抖。
“不要谢,”她说,“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她关掉屏幕,好像她被电路吞噬一样。但艾利认为她没有,她这时在一直和他在一起。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传真亭里走出来。他在颤抖。还有很多录像带,但他看不下去了。梅德琳督察讲的是实话。第七面纱号谋杀了米奇。
艾利盲目地沿着大道走去。看见他的人都躲开他。他走得越来越快,直到迷失了方向,来到了通道下坡的地方。他相信传真的内容,完全相信。那些传真十分详细,无法伪造。对倾斜隧道造成的破坏是真的,对流浪儿的调查也是真的。
这使他更加难过。艾利无法摆脱宽脸女孩的影子。在她回答问题的时候,两个小孩拉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腋下。当她逐渐明白飞船说服她对朋友搞的恶作剧杀害了朋友,使他无法再拼凑在一起的时候,她由迷惑变成了愤怒,又变成了痛苦。
艾利放慢脚步,左躲右闪地避开前面的障碍,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最后,他来到他所熟悉的地方。他一眼也没看他所经过的其他乞丐泡,直接向米奇的气泡走去。里面没人,艾利进入这个安静的地方,背靠墙滑落到地上。
盒子里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当的一声落到地上。艾利看它慢慢移动。他感到非常乏味,疲倦。但好奇心最后促使他向它爬过去,拾起一小块大理石信息牌。它在他的手中变暖,渐渐显出米奇的面容。
“拉小提琴,孩子。”米奇说。
艾利忍不住笑了,但笑声刺耳。“拉小提琴?”他说。我对拉小提琴知道些什么?”
“拉小提琴,孩子。”米奇重复说。那是他录制惟一的内容。“拉小提琴,孩子。”艾利丢下圆牌,它滚走了。“拉小提琴,孩子。”的声音随着牌的冷却渐渐消失了。
艾利低头看着横放在大腿上的小提琴。和记忆中一样,小提琴仍然在发光,发出温和,绚烂而柔和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拿着它,惟恐破坏它将发出的声音。他几乎没有勇气去碰它。但老人要求他那样做,而他常常观看他演奏,使他足以记得怎样去演奏。
把小提琴抵在肩部,这样拿弓,在琴弦上拉弓,这样……
一阵低沉,悠扬的声音伟来,清醇而宁静,他相信这是为他演奏的。
“和我拉的不一样,孩子。”
艾利几乎把琴丢掉。米奇咧着嘴俯视着他。艾利确信老人能看见他。但幻象毕竟是幻象,晃动而微弱。艾利放下心来。
“该上课了,孩子。当然,你可以站起来离开。但给一位死去的老人一个面子,听他最后一次说话。”
艾利架着琴疲倦地坐了回去。他望着全息图像拉动琴弓。
“既然你看到这个场面,你一定是拿到我的琴了;既然你拿到我的琴,我就一定得死。”米奇神秘地笑了。“并不有趣,是不是,孩子?至少在你看来如此。或许30年后你会笑的。”“但真正没意思的是我为什么死了。如果我没有选择去死。那么七号这样选择了。”
艾利试图避开他那空洞的大眼睛。他的喉咙发紧。他必须咽口唾沫才能正常呼吸,而米奇的全息图像也是如此。
“孩子,别难过。是我干的。你和某个人一起生活了五六十年,你认为你了解她。特别是在你的心灵中,你与她有点联系,低声地呼唤她的名字,像情人,朋友甚至像船这样的联系。那是一种纯正的满足。不管我怎样称呼她,我一直认为她是我的。我本来应该考虑我的决定对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他摇着头,白发也飘了起来,“我不知道那有什么用。我过去总是离不开七号,我也回不去瑞姆。我知道你对此的感觉,但我说的是实话。在我有了这些经历之后,我无法成为货船飞行员,运送那些能复活的冷冻尸体。但我无法回到瑞姆。如果我回去,我就会失去自己。我会飞走,去填补空间。”
米奇晃动着身子又笑了。但这一次有点拘谨。“我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我离不开七号。我是个顽固的老混蛋。也没害怕。活了这么久,见到那么多奇迹,七号将加快它的进程。但我还是为她担心。”白色的眼睛望着他。艾利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最后一次,他最后一次听老人讲话。
“如果港口当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