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然后再谈,”雅各布说,“你先去看看我们的医生萨拉。”
索尔点了点头,前额的头发湿温婉地耷拉着。
屋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争论。
雅各布离开了屏幕前的索尔,走向萨拉,萨拉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巴沙克摇了摇头。而丽比正对年轻人的一个又一个否定意见心烦不已。
“你们在争论什么?”雅各布问。
“把教堂建在哪儿?”她说。
“问题在哪儿?”
萨拉笑着看着他,“很明显,只有一个地方够大。”
巴沙克穿着磁力靴,在升降机里扶着墙挣扎着,“我建议为了解除他们的恐惧在这儿降落。”他说,“我希望我们做的没有错。”
雅各布什么也没说,只是慢慢地把升降机停了下来。他从旁边的夹屋里拿出了八个带子,好像挂狗的链子一样。巴沙克拿了一条链子。在他们后面,保罗坚持拒绝穿上靴子。
“不要担心,”雅各布告诉巴沙克,“只要保证他们每个人的安全就行。如果你不能让保罗穿上鞋子,至少让他呆在导轨上,我不需要他在空中飘。”
巴沙克点了点头,卸掉了绑在一只手上的安全带,“你总是用这些东西吗?我意思是,你怎样工作?”
“我穿长统靴,”雅各布说,“我知道在低重力下怎样移动。如果你知道的话,你就会很好,否则你就会受伤。我不想把这道门打开,除非你们穿上靴子,系上带子。”
巴沙克把每条带子的一端挂在每个人的手腕子上,而有磁力的一端固定在墙上。保罗用力猛拉了一下,说了几句雅各布听不懂的话,开始把车加速起来。
当他们接近火炉时,地球引力慢慢减弱。那些穿着靴子的人还能很正常地站着。而保罗开始向上升。再也不能呆在汽车地面上,巴沙克和瑞比,梅尔赶紧抓住他。保罗抓住导轨的手的手指节开始泛白,雅各布连忙把车停下。
“丽比,如果你把长统靴穿上,你就不会如此费劲地适应这完全不同的地心引力。”
他没有给保罗回答的时间,又迅速地把车发动起来。在他后面,那些哈西德教派的人迅速地走过来帮助瑞伯穿上鞋子。
门开了。雅各布帮助那些哈西德教派的人慢慢地走出了汽车。他很感谢上帝,因为他们不必穿过深渊。但是他知道他们不得不绕着深渊的边缘而行。他生平第一次看到深渊,他知道他看起来像什么。
升降机降落了,哈西德教派的人紧紧地靠在一起。雅各布松下了他们身上的链子,然后给他们每个人一个氧气罩。
拉比·迈尔看也没看就把氧气罩罩在了脸上。他歪着脑袋,看了看他们头顶上那个圆圆的天花板,然后他向下看深渊,他的眼睛睁大了。
“这简直是地狱。”他说。
“你读过丹特?”雅各布问。
“这并不是他头脑中地狱的景象。”保罗说:
这个深渊向下延伸半公里。在底部,雅各布看到了黑色薄雾中缓缓移动的灯光——那是拖网渔船的尾灯。但是哈西德教派的人只看见了点点鬼魅般的灯光,丝丝地狱之火。而石墨的黑色的粉末由于引力较小,慢慢向上升起。所有的灰尘都点点上升冲向天花板上的吸尘器。
拉比·迈尔嘴唇泛白,只是空洞地低声地说“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石墨矿。”雅各布说,打开了通往高炉的门。
走廊里充满了光亮。雅各布把他们带到工作室。
火炉正在熔解着石墨。
周围三个运输装置把一块块厚厚的石墨推进火炉里。
雅各布说:“一千帕的气压能把果肉压成液体。”
“我们现在面对着太阳。”雅各布对索尔说:“你们正在积聚能量。”
索尔点了点头,笑了。
地弯下腰,轻轻地用手摸了摸那些透明的管子。雅各布抓住巴沙克的胳膊,走向索尔。索尔甚至没有抬头看。“看着他,”雅各布说。
在颗闪灯光中间,保罗背靠着太阳能控制仪表盘——离控制仪很近。雅各布走向保罗,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保罗把他的手推掉了。
雅各布举起胳膊,弯起一个手指,示意我不会碰你的。
保罗回瞪雅各布,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很愤怒。一只控制仪转了最后一圈。保罗的现钱越过他的肩膀。在他后面,其他的控制仪开始由于能量的转换而颤动起来。
保罗向前移动。他绊到了自己的靴子,靴子横倒在地板上,但是他继续向前移动,几乎撞进了雅各布的怀里。即使离得这么近,为了在噪杂声中被听到,雅各布不得不大声喊。
“你们这儿有一个病人,丽比。是索尔。他需要帮助。我们这儿有一个医生——”
“一个女人。”
“她做这项工作很称职。”雅各布说。
“那不是问题所在,像那样看一个男人的女人只能是他的妻子。这是我们的法律。”
雅各布看着保罗,摇了摇头。他说了些什么,但却被吵闹声淹没了。保罗很快地说:“咱们找一个别的时间来讨论这件事。但不要在这儿。”
雅各布苦笑了一下,“也许你想去旅行,丽比。”他说。
保罗摇了摇头,“这就足够了。”
雅各布点了点头。“我可以想像。”
保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有地方,”雅各布说:“在末端,可以建一个小建筑。如果你把犹太教堂建在这儿,至少你可以拥有足够的地狱之火。”
“如果你提出这样一个建议。”
雅各布挥了挥手,在频闪灯光下,他忽然把胳膊伸向空中,胳膊上的肉看起来五彩斑驳,很不真实,“我只是在开玩笑。”
他看了看索尔。巴沙克正在和管道旁的年轻人一起忙碌着。而光激射器发出的数十种颜色的灯光在他们身上不停地闪烁着。索尔跪在一个空球前。巴沙克弯下腰,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
保罗正在说:“你的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我们不会把我们的犹太教堂放在任何一个房间里,它必须足够大到装下一个整个耶西瓦社区的人。”
“在这个行星上几乎没有这么大的地方,”雅各布说:“我们确实没有工具建造这样一个地方。”
巴沙克抓住索尔的胳膊,拖到后面去,但索尔把他的胳膊挣脱开,把头靠在一个球上,手爱抚地摸着球。巴沙克无助地站在他的旁边。索尔抱着球,把自己藏在比较暗的一边。
“它必须面对东方,否则他不可能是一个真正的教堂。”保尔说。
“在宇宙上没有东方。”雅各布看着索尔和巴沙克,心不在焉地说。
保罗哼了一声,“当上帝创造东方时,他是为整个宇宙创造的。”巴沙克脸色铁青地转过来,光激射器发出的光在他的脸上闪烁着。
索尔忽然倒在地上了。
雅各布走了过去去看索尔,许多人正在对他紧急抢救。上尉赶紧与医务所的萨拉联系,控制板操作人员关掉了太阳能控制仪。一片寂静,由于事发突然,保罗忽然用雅各布忘记多年的希伯来语说起话来。
雅各布转向萨拉,仔细地看了看。萨拉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一副担架落到地面上。
“发生了什么事?”萨拉问。
雅各布摇了摇头。他帮助老人和萨拉把索尔抬到担架上。
保罗大声地叫了一下,然后一瘸一拐走向担架,“他怎么了?”
“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的。”雅各布说。
“你们准备把他带到哪儿去?”
“带到诊所。”
“我要跟着一起去。”
“你不能去。”
那些上了年纪的医护人员把安全带系在索尔的胸前。保罗哭叫着把他们推到了一边。巴沙克想伸手抓住他,但是晚了一步。那些上了年纪的医护人员也由于引力较小,没有抓住。他的靴子坏了,整个身子向太阳控制仪冲去。电路吱吱作响,射出像烟火一样的火星。那些老医护人员紧紧地握住了管子。然后他就掉了下来,慢慢地落在了地板上。
雅各布和萨拉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很快地把担架推了出去。保罗穿着靴子,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雅各布抓住他的腿,把他扔进升降机里。
萨拉把药注射进了索尔的左胳膊。
保罗跪在索尔的右侧。他用手去摸摸索尔,忽然看见索尔微笑,赶紧地把手缩回来。保罗紧紧抓住担架周围的金属架。
“我看见伊甸乐园了。”索尔说。
“你看见地狱了。”保罗低声说。
雅各布和萨拉把索尔渐渐带远。当升降机门关上时,他们就在保罗的视线中消失了。而保罗仍然呆在升降机的角落里。
“我应该和丽比谈谈关于你的情况。照顾一个像索尔那样的男孩,而你甚至还没有结婚。”
雷切尔靠着诊所里的一面墙站着。她的妈妈又说,“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索尔不是个男孩,而你也不是一个结了婚的女人。”
雷切尔在墙边动了动。“没有结婚,没有结婚——我知道”她说。
萨拉,站在诊所的另一端,抬了抬眉毛,笑了。
“哈,你知道的事太多了,”瑞文克说,“你从哪儿学到的这些东西?”
“在学校。”
“学校教你们教得太多了。我不喜欢这样。”
萨拉转过身来。
“我会对丽比说的,”这位老妇女故“如果他们让你去照顾索尔的话。我会说——”
“你为什么不让这位女孩做她想做的事呢?”萨拉问,调动着激光屏幕上三个立体画面。上干种颜色在她的脸上闪着光,使她的脸神秘莫测地变化着。
雷切尔对萨拉说:“我是来工作的。”
她的妈妈说:“她不会照顾那个男孩的。我不会让她照顾那个男孩的。”
“照顾谁?索尔吗?”索尔笑起来,笑得很苦涩,“不要担心。她碰不到他的。”
“也不会看到他的身子吗?”瑞文克问。
萨拉看着那个女人,看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看着那双反映着她已经被上千年形成的道德规范束缚的眼睛。尽管她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看到男人裸体的样子。她点了点头说:“不会看到他的身子。”
两个女人在厨房里争论不休——米瑞姆,拉比·迈尔的女儿把罗莎逼得进退不得。
莎拉和雷切尔走进厨房,看到这种景象差点儿笑出声来——米丽姆从头到脚裹着一块黑布,正在和罗莎发火。但是看到罗莎的脸;萨拉再也笑不出来。“怎么了?”她问。
罗莎离开了屋子,没有回答。
米丽姆一看见莎拉,就立刻抱住了她。“这厨房不是犹太教的,我们怎么能吃非犹太教的食物?”
萨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黑色的愤怒的海洋。她抱着肩膀,僵直地站在那儿。好像她站在原地就能踩他们的脖子一样。
“这个厨房不是为犹太人准备的因为这里的人不是犹太教人。如果你希望建一个为犹太教人设立的厨房,你可以这样做,否则,你就要和我们其他人吃一样的东西。”
米丽姆挺起了胸,“萨拉·斯特恩,你是什么犹太人?在我们能够适应这些食物之前,早就全饿死了。”
萨拉把她的美丽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看见过饥饿,我也看见过人死于饥饿。子弹更快,子弹杀人我也见过。在你完全适应这儿之前,你得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