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滞,它们就是不听话。
突然,有一个人一下子用胳膊夹住艾密丽,把她扔到了路的一边。就在这同时,马车滚滚地从她身边驰过,挨得那么近,艾密丽都能看清车轮上的辐条和车轮边上的铁包皮。
“天啊,太危险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她上面传来,“伤着了没有,亲爱的?”
在林荫道上,艾密丽坐起来之后,她转过身,看到一个年轻人,身穿黑色的内衣,外罩一件浅颜色的外套,正低头朝着她看呢。这个年轻人脸色有些苍白,长着一双黝黑闪亮的眼睛和一溜银灰色的小胡子,像电影里的明星那么英俊。她几乎想一定在电影里看到过他,尽管绝对没有,因为那时候的人还没有生产出电影。
“你没有看到马车过来吗?”他问。他像爸爸那样显出关心和忧虑。在他后面,站着一群好奇的人,艾密丽听到有人在含混不清地说,“……要叫医生吧?……驾车太鲁莽了,叫警察……小孩子应该呆在家里,住在哪……”
“没事,”艾密丽坚定地说。现在她安全了,于是就想他们当初真是设计划好。真蠢,选一个大街作为降落点。照片里,弗德剧院前的大街是空空荡荡的,可是现在这儿车水马龙。“我摔下来了,我看到了马车,不过……”
“好了,不要说话了。”那个年轻人朝那群人一挥手,要他们散去。他领着艾密丽踏上剧院的台阶,一边走着,一边戴上帽子和手套,收拾着文件。“进来吧,坐下来歇一会儿。我会叫一位女士把你打扮得干净一点。”年轻人用一只手扶在艾密丽的肩头,领着她从一个拱门进了剧院。
“好的。”艾密丽暗自笑了。真幸运。她曾想,编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好使自己能逗留在弗德剧院里。她必须留在剧院里,因为在这儿艾密丽才有机会揭露布斯这个刺客。
据说下午什么时候布斯会来剧院。艾密丽的想法就是一会儿也不放松地盯着布斯,看他什么时候溜到楼上,在总统的包厢里耍花招。他会在包厢的内门上钻个洞偷看,并且用一块木头卡住外门。如果艾密丽可以找个人,比如像剧院经理,看看布斯在做什么,这个凶手就会被抓住,林肯总统也就会被挽救下来。
现在她有一个好的理由留在剧院,并且她还有一个向导。从这个年轻人谈话的样子看,他一定与这个剧院有密切关系。艾密丽抬头看着她的救星笑了。
“你真是个勇敢的小女孩!”当他们走下长长的剧院长廊时,年轻人闪亮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艾密丽看着舞台上,一些演员正在排练一个场景。艾密丽闻到了道具的油漆味和木头的味道,似乎那是一个优雅的小屋。艾密丽真希望也能在台上排练。《汤姆 ·索亚》一剧多有趣呀,遗憾的是那已是过去的事了。
艾密丽的新朋友领着她登上舞台,好像他有十足的理由可以走上去,那些排练的演员没注意他们。“你是演员吗?”走到舞台的侧面时,艾密丽小声说。
“是的,但不是在这个剧里,”年轻人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他逗笑道。 “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你可以称呼我——”他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同一般的表情。
就好像他热爱的人一去不返了一样,艾密丽想。
“叫我哈姆雷特,”他用一种低沉的,但有力的声音说。短暂的沉默,接着他又对艾密丽笑了。“你呢,我一定在剧院的前排看到过这张可爱的小脸蛋和这美丽的长卷发?”
哇,这是怎样的奉承话呀,艾密丽想。“我叫艾密丽·科文。我上个星期也演了一个剧,叫《汤姆·索亚》,我只是演了一个小角色,但我非常喜欢它。”
“我没听说过《汤姆·索亚》,”年轻人献媚地说,“但是我相信你一定为这个剧增光不少。好了,现在我去给你找杯水喝。格尔蕾小姐总是在她的花布桌子上放一罐饮料。”
“噢,我想我不需要喝水。”艾密丽这时正好想起迈特的警告,1865年华盛顿特区的水“有污物”。迈特告诉过妹妹:“不要喝那些水,除了烧开的!要不然,你会得一种可怕的病,比如说伤寒病。”
“哈姆雷特”似乎一定要艾密丽喝点什么,他去后台的楼上一会儿,端来了一杯茶还拿了一些饼干。艾密丽吃完点心,他们就走出来坐在剧场的前排看排练。
“你不在意等一会儿吧?”这位演员问,“劳拉小姐排练完毕,我要她找个人把你的衣服缝补一下。”
艾密丽当然不介意,只要能够呆在剧院里。不管怎么说,坐在这里,能够闲聊和着这些演员。他们正在做着过火的表演——大踏步地在台上来回走动,大幅度地举手投足,摇晃着脑袋。
这个年轻人每次低头朝她微笑时,她都能感到他的潇洒可爱。她从来都没遇到过像他这样英俊可爱的人。实际上,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怀疑为什么他要讨她的好。不过很快她就断定,这个年轻人是那种凭着英俊的外表到处走动的人。她想到了约纳森的姐姐格丽丝,她很崇拜那些摇滚歌星,要是格丽丝遇到了这个年轻人,他只要用多情的眼睛看她一眼,她准会昏过去的。
“多么讨厌的演出呀!”年轻人朝舞台挥了挥胳膊,一副轻蔑的眼神,“但是《我们的美国同胞》一剧是多么大的成功呀,如果我来演莎士比亚的剧作,我宁可只要一半的演出费,而且什么时候演都可以。《麦克白》、《李尔王》、《罗密欧与朱丽叶》、《哈姆雷特》……”
演员盯着剧场黑暗的地方,继续用一种低沉的调子说:“但是,最有吸引力的表演是在国家这个政治舞台上。”他那黑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噢,艾密丽,那是一个伟大的事业,那是一种美丽、自由的事业。那是一个伟大的梦想。现在——现在,我可爱的祖国四分五裂,正在流血。我们变成了暴君的奴隶。”
艾密丽看着“哈姆雷特”,再也没有那么轻松了。他谈的都是一些什么?“我想,现在奴隶都得到了自由。”
他似乎没有听她说话。“我做了些什么?而那些伟大的英雄献出了他们的生命与暴政做斗争。”他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胸部,说出的话像是从哪出剧里挑出来的:
“我,被谋杀的可爱的父亲的儿子,
我一定要报仇……”
“哈姆雷特”苦楚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我任何事情都没做。”他握紧手杖,就像紧握剑柄。
艾密丽的脑子里出现了一种模糊不清的念头,她似乎已经意识到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谁。这个念头变得清楚之前,有两个人从舞台上走下来。其中一个穿得很体面,一身套装,银灰色的表链挂在马夹上,领着一个穿着黑色无领衬衫的勤杂工沿着剧院通道向上走。
“首先,艾得,”穿着套服的人说,“把包厢里的隔板拿掉。”他指着上面靠右边的包厢,那包厢挂着饰带和金色的缎帘,边上还饰以红色的墙纸。
“好的,先生,弗德先生。”艾得说。
“再把那个红色的摇椅拿下来——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一个,”弗德先生继续说。 “林肯总统喜欢摇椅。”看到坐在艾密丽身边坐着的那个人,他挥着手笑着招呼道, “哈罗,你好,布斯!”
布斯!艾密丽倒吸口冷气,偷偷地盯了“哈姆雷特”一眼。当然,她以前看到过布斯——那是从迈特在图书馆里借来的书里看到的!
“约翰·韦尔克斯·布斯?”她问。
他逗趣地看了她一眼,就好像在说,这世界上除了艾密丽,谁都知道他是谁。接着他抬手指着弗德先生:“有什么消息?”
弗德把手插进上衣口袋里,眼睛诡谲地直闪烁,停了一会儿,他说,“我有最好的消息,你知道,你的好朋友林肯和他的夫人,今天晚上要来看演出。”
听到这些话,布斯英俊的脸似乎由于愤怒而抽搐、扭曲,就像电影中的魔鬼,艾密丽想,不由自主地朝后面缩了缩。假如她以前看到他是这种模样,她绝对不会说他英俊。
布斯从凳子上跳起来,把凳子使劲朝后面一推,发出“咔啦”一声响。
艾得吃了一惊,避开到休息室里去了。弗德后退几步,举起手说:“只是开了个玩笑,约翰。”
布斯脸上的表情平和了许多,不过他一点也没笑。他把他的丝帽朝上推了推,把他的手杖夹在胳膊底下,用一种非常低沉的声音说话,艾密丽几乎很难听到:
“噢,这已是第四次了,我的充血的思想,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接着,约翰·韦尔克斯·布斯大踏步地走出了剧院。
第四节 可怕的想法
“哗!”弗德盯着布斯的背影,“战争结束了真让人高兴。战争是人能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他的目光转移到艾密丽身上,“你是谁,小姐?”
艾密丽介绍了自己,并且叙说了她是如何差点被车撞倒,布斯救了她的经过。
“不过当时你旁边一定有人吧——你妈妈,你爸爸,或者你的姑母?”
“没有,”艾密丽小心地说。她和迈特曾谈论过怎样解释她一个人逗留在弗德剧院。他们发现最好的理由是,艾密丽喜欢演戏,并且希望得到一个演戏的机会。现在,艾密丽一时也弄不清楚刚才发生在街上的事情,算不算是最好的理由。
幸运的是,弗德先生并没有非常注意艾富丽。他正顺着剧场通道朝舞台上看,那儿一个满头赤褐色长卷发的女主持人,以一种庄严的神态介绍今晚的演出节目。尽管这个女人的声音又高又甜,带着纯正的英国口音,她说话的音调、有力的手势还是让她想起她的网球教练:这是你昨天晚上做错的、这是你今天晚上应该做的。不容任何解释,只管去做!
现在,女主持人隔着脚灯正朝一个往架子上放乐谱的人说话:“你知道,总统夫妇今天晚上要来看我们的演出。”
“格兰特将军夫妇也要来看我们的演出,凯恩小姐,”弗德向台上喊道。
凯恩小姐笑了。“太好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英雄,来参加我们这最后的演出— —这可以增加我们的票房收入。你非常关注格兰特夫妇,是吗?很好。”她转身面对乐队指挥,“林肯夫妇、格兰特夫妇一到他们的包厢,我就会给你们暗示,”她向她左边的挂金色帘子的包厢挥了挥手,“你们要演奏‘欢迎统帅’,明白了吗?”
还没有等对方回答,凯恩小姐就把目光转移到艾密丽身上,有点咄咄逼人。她迈着优雅但故作姿态的步子,从台上走下来,长裙随身体摇摆着,“哈里·弗德,这是谁?”
艾密丽站起身来,又屈腿行礼,就像她在《汤姆·索亚》中演的角色那样。
“她说她的名字叫艾密丽,”弗德说,“好像是布斯救了她,把她带到这里来休息一下。”
凯恩小姐略有所思,她伸出手托起一绺红卷发:“这正是我脑子中所希望的可爱、活泼的小脸蛋,可以为本剧增加不少情趣。你妈妈爸爸在哪里,亲爱的?”
对,可以利用刚才发生的事情,艾密丽想。她把手放在前额,好像受了伤似的,闭起眼睛,小声呻吟着。“我——我想我周围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在我看到那马车朝我撞来之前,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