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会的。”二号说,“但先要把你放平。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厌恶的人就是你,等以后你死在我手上的时候,可别说我没有预先警告你。”
伯莱拜尔在心里惊讶地想:“这人竟然如此恨我。他究竟是谁?”
他说:“看你的样子是个白昼人,但又为黑夜人办事。现在,黑夜人把你关起来了。虽然听不懂你们说的话,可我能猜出一点:你是个双重间谍?”
“我不是。”二号说,“你在‘陷鲸海’遇到的那个胖巴兹才是。他既为黑夜人服务,又给白昼人的政府提供情报。”
伯莱拜尔醒悟:“你杀了他,是因为他的身份已经被我戳穿,没有价值了。你是为谁干事的?”
“不为任何人。”他说,“我告诉过你,我是个在昼夜之间徘徊的人。”
话题被丢开了。两个人又僵硬地坐着。
伯莱拜尔呆了一会儿问:“你总是戴着那个面具吗?”
“是的。”二号看了看他,“因为这张面具是天生的,无法丢掉。我就长成这样。”
(4)
“你的相貌确实很特别,既不象白昼人,也不完全象我们黑夜人。”安达伯爵对方婷说,“所以我很相信你的话:你是从另外的世界来的。”
“你在其他方面虽然愚蠢,在这个问题上却还有些明智。”方婷回答他。
安达伯爵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才好,最后他决定不生气,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所以对我们这里的事可以采取超然态度。”
“我愿意采取最超然的态度。”
“不,你说的那个意思我懂。那不是个好办法,现在是情况逼得你必须做点什么,事急从权嘛。当情况逼迫你介入这个世界时,你不必考虑什么正确错误,也不必考虑自己的行为最我们这个世界的影响,毕竟我们的世界距离你的家有百万里之遥。你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就是了。这才是我说的‘超然’的意思。”
方婷看着他:“你说‘事急从权’,是什么事如此危急呢?是什么情况在逼迫我呢?”
安达伯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你自己的安全,还有你的朋友们的安全都不算重要吗?你们快要丧命了,这情况还不危急么?”
“我还没看出来,我们怎么会丧命呢?”
伯爵笑着说:“我没告诉你吗?如果你不合作,我为了国家利益必须把你们杀掉。这就清楚了吧?情况确实危急。你做出什么事都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
方婷说:“如果我说了呢?你会放过我们?为了确信我不会再说给别人,你还是要杀掉我吧?这也是为国家利益考虑呀。”
“不。”伯爵诚恳地说,“我会放你们走。首先,我要看着你登上你的空间船离开这个世界,这样能保证其他人无法再听到你的那些知识。其次,你的朋友们和你不一样,我不怕他们去跟任何人说什么。只要你同意合作,他们甚至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我的空间船?”方婷说,“你刚说到不可能战胜那些‘卡得切卡’,怎么帮我搞到空间船呢?”
伯爵问:“你们在赶往白昼世界的时候没想过吗?如果没有办法你们是不会离开海斯山谷的。”
“我们的确没有办法。”方婷遗憾地说,“本想回到白昼世界再想对策,因为我的两个朋友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了。他们不习惯。”
“这倒是个合理的解释……”伯爵思考着,“你能大概说说关于空间船的事吗?”
“它陷落在海斯山谷,我已经告诉你了。”
“但怎么才能把它弄出来呢?你难道没有丝毫的——计划?”
“要避开‘卡得切卡’,隔绝‘海斯神的召唤’,安全进入山谷,才能看到我的空间船。”
“看到之后呢?怎样把它搬出来?它在山谷里能开吗?或者要用许多匹马来拉?”
“这要等看到它后再想办法。”方婷不愿意跟他说实话:她相信,飞船的自我修复已经完成,就是说,一旦让她上了船,谁也不能阻止她起飞了。
“我们至今还没有达成相互信任。”伯爵说。
方婷看着他:“囚徒和狱官怎么能互相信任呢?”
“这不一样。”伯爵说,“为了表示诚意,让我告诉你一些秘密。这秘密整个世界上也只有两、三个人晓得。那个长得与你一位朋友一模一样的人,他是我和白昼世界某位最高层人物的中间联络员。就是说,黑、白世界并不完全隔绝,在最高级和最机密的层次上有着联系。”
“这个我不感兴趣。”方婷说。
“马上要说到使你感兴趣的了:前一阵,夜世界的一些平民发现有颗‘流星’
坠入海斯山谷,你知道,那就是你的空间船。他们胆子很大,直闯进山谷里,看到了你的船。甚至还取回了一些石头,后来这种石头使很多人染上重病。我想那就是你说的‘重金属’吧?”
方婷不置可否,但她知道,那些石头不会是铀,也许是被泄漏的核辐射污染了的岩石。
“那时我已经预感到:变革就要到来。我看到了很远、很久以后的事。”伯爵神往地说,“凭空出现在深谷里的巨大建筑、无缘无故融化的冰雪、发光的石头……还有不久之后就出现了的‘卡得切卡’。这一切都是巨大变革的先兆,或者说,是给有心人提供的机会。”
“你就是那个有心人。”
“过奖。”伯爵微微一躬身,方婷看出他是个真正出入上流社会的人,这种小动作和地球上那些老资料里的贵族仪式简直毫无二致。
“我在很早以前就与白昼世界的那位高层人士有联系。我们有相似的需要:在管理世界方面,宗教界应该逐渐退出舞台了;我们比他们更有能力把这世界管好。”
“但除了你们自己,好象没人同意你的这句话。”
“他们是些白痴。百姓们!”伯爵叹道,“宗教的权力很稳固,我想,如果不是这次意外的机会,可能在一百年内都无法动摇他们的统治。”
“只要世界稳定,政治也比较开明,为什么必须动摇宗教界的统治呢?”方婷说,“据我在白昼世界的观察,人们没有因为长老会的管理而失去什么。”
“可我们这里不一样!”伯爵急切地说,“教宗一人的独裁已严重妨害了七国的发展。他的势力太强,无法撼动。”
方婷想,也许他竟是对的。在地球,不是一直把对抗教会势力的历史人物当作英雄在歌颂着吗?虽然我很讨厌这个安达伯爵,但客观地看,他正做着类似工作。
瞬间之后,方婷打断了自己犹豫不决的思绪。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不是帮助这个世界推翻宗教统治,甚至也不是遵守“旁观准则”;而是不论她合作与否,安达伯爵最终肯定是要杀她的。
“你的秘密还没说完。”她提醒道。
伯爵继续讲下去:“我们共同对这次机会做了严谨的考虑和权衡,觉得可以干点什么。”
“你和那位大人物吗?”
“是的,我不能对你说他的身份。我们决定发动战争。”
“战争!”方婷说。
“对,黑、白世界之间的战争。”伯爵平静地说。
方婷问:“你们如此疯狂究竟为了什么?”
“我说过了,教会的权力基石过于稳固,在正常秩序下是无法撼动的。”
“在战争中你们可以逐渐把大权揽进手里!”方婷说,“这要用多少性命为代价呀!”
“你真聪明。”伯爵夸奖道,“看来你不愿意发生战争。那么,这就是一个挽回的机会。把空间船的能源的秘密告诉我,教会就无法再卡住我们的咽喉。不必发动战争就能达到目的,我当然会选择比较容易的做法。怎么样?”
(5)
“是你命令那些人把‘瘟疫’带到白昼世界的!”方婷说。
“你猜得对,我们商量好了,这可以给白昼人一个宣战的借口。反正那些人也是必死无疑,何不在死前为国家做点贡献呢?只可惜那位白昼世界的大员似乎办事不力,我至今没有听到宣战的消息。”
“世上的疯子只是极少数。”方婷说。
“我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诉你了。”伯爵说,“你还不肯信任我吗?”
“我更无法信任你了。你现在就能随意发动战争,如果我的知识使你强大起来,谁能保证世界不会因此更加混乱呢?”
“你还不懂?战争只是个唬人的外壳!我们能掌握分寸,控制局势。几次战略佯动就能让两个世界都心惊肉跳,而我和我那位白昼盟友会在真正交战之前达到目的!”
“现在你不打算打仗了?”
“不打算了,如果你合作的话。”
“你得到了权力,用新知识使夜世界强大起来,会不会向白昼人发动一场真的战争?”
“不,决不会!我对天发誓!”伯爵斩钉截铁地说。
方婷的试探成功了,她说:“你承认是自己将获得权力,而不是你的国王。”
伯爵一愣,然后说:“是呀。怎么啦?有哪一点不对么?”
“你准备利用这次机会篡位。”
“篡位!”伯爵哈哈大笑,好象听到了小孩子口中吐出的幼稚的蠢话,他说,“我们那位王上的位还用我去‘篡’么?而且,你对我们内部的事是不感兴趣的呀。”
“我要确信是在和掌握了最高权力,说话算数的人打交道。”
伯爵说:“我的话绝对算数。为了让你放心,索性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反正你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跟我来……”
他们在几个卫兵护送下走进一条地下走廊。方婷几次想试试“G武器”能否派上用场,但看来卫兵们是个不可逾越的障碍。“G武器”一次只能对付一个人,她还是别冒险的好。穆哈穆和伯莱拜尔还在他们手里呢。
幽深的走廊斜斜通向下方,两旁石壁上安装着电灯。他们过了两道铁门,最后打开一扇石头门,进入了一间阴暗的小室。
刚刚进去,方婷就看见一个人影向他们扑过来。她本能地一躲,伯爵用高大的身体挡在她前面,极具绅士风度地说:“别怕,女士。我们的这位房客是不会攻击人的,他胆子小。我想他只是扑过来想向我求饶罢了。”
“安达!你这个叛徒。”那个被卫兵按回屋子角落的囚徒愤怒地说,“我会向你求饶?我?夜世界七王之一的我?”
方婷有些明白了:这个人就是安达伯爵原来的国王。
“王上。”伯爵和蔼地说,“别太激动,那对您的心脏不好。我是带一位客人来看看你。”
“我才不管什么客人呢。”国王说,“这几天,我又想明白一件事。”
“哦!圣明的陛下!”伯爵惊讶地说,“瞧,自从摆脱那些恼人的俗务之后,您的智力发展得多快呀。让我们听听您了不起的新发现?”
“那些北方蛮族!”国王有点自得地说,“北方蛮族本来是不敢来招惹我们的。是您,安达伯爵,您这个卖国贼授意他们抢我们的贸易份额,拦劫我的车驾,以此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瞧瞧,瞧瞧。”伯爵啧啧叹息,“几天的隐居让您的脾气大变了。‘招惹’、‘卖国贼’、‘抢’……以前您的言语多优雅,决不会在您口中听到这些粗俗的词语。”
“废话少说,”国王似乎打算就此“粗俗”下去了,“我说的对不对?”
伯爵对国王的态度始终是戏弄和蔑视,绝无半点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