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说不出话来。
“医生走的时候,我想跟他们走。”帕蒂说,“我会很听话,我会去上学,好好学习,学做好医生。你愿意帮助我吗,乔尼?”
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半天他才说,“当然,帕蒂,我愿意。你可以跟爱伦姨妈在一起。我帮你问问麦克肯瑞科,我给你出学费。”
她从他怀里站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坚定的信心,郑重地说,“谢谢!”这才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好些了,他原以为帕蒂再也不会快乐,再也不会恢复往日的模样了,都过去了。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可以上路,走出回忆的阴影了。
第二天,他去电子商店买器材,发现不知道电子枪的电流数,只好跑去图书馆查阅。
车克在那里!她坐在桌前,四周都是书。“乔尼,”她有些严厉地说,“你把这儿弄得太乱了!你要记住把取下的书放回架上!”
他看看她,在呼吸面罩下,她正在嚼什么东西,她的眼睛也更亮了,看样子还长胖了不少。“你必须记住,我们公司要求图书馆必须井井有条!”车克又说,然后又忙着整理各种书籍,她的动作很协调,没有一丝生病的样子。乔尼想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每个人。
“乔尼,”车克若有所思地叫住他,“我一直在考虑数学。如果你还想让我帮忙,我就学学加减乘除什么的。不过,乔尼,”她不解地盯住乔尼,“说老实话,为什么智力健全的人都要学这个?我是说,数学有什么用?”
三分钟后,乔尼便激动万分地告诉麦克肯瑞科,可以放手干了。
第二节
乔尼他们花了一些时间,把问题都解决了。
与塞库洛人打交道,难免要冒险,就算不打交道,只是接近他们也要小心。他们一伸爪子就能把人脸撕破。麦克肯瑞科把车克头颅里的胶囊取了出来没发生危险,因为车克那时候不清醒。他早些时候检查过的一个工人就不一样了,他已经处于半麻醉状态了,还陡地坐起来,要不是用绷带绑在床上,还真可能伤了人。
因此在塞库洛人害怕的状态下给他们施行手术,非常危险。
年轻一点的那位医生受过基础牙医训练,他检查了两三个头骨,研究了塞库洛人口中的尖牙和后部牙齿,那些牙齿都有龋齿的倾向,有的已经长了洞,这都是他们吃的食物造成的。
乔尼给他拿来一些银和水银,让他用作补牙材料;他还发明了一种新式呼吸面罩,加了塞子等物,逼着塞库洛人不用嘴,只用鼻子呼吸;他又拿来几只小钻头。
计划的内容是告诉塞库洛人,又下达一条新命令,每个人都要去医院修牙、补牙。因为可能会疼,所以要先施行麻醉。塞库洛人听后都沉得狐疑,可能是因为他们原先的公司从不考虑雇员的健康。不过,一朝天子一朝令。
医务人员组成了流水线,先把塞库洛人带进来,麻醉,把金属囊取出来,然后推到另一张手术台上,小医生趁麻醉状态,把尖牙和后部牙齿修补好。
这样,从第二个塞库洛起,每个人都能看到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医生为他补牙。头一张桌上的金属分析仪,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找龋齿用的。
流水线顺利地进行,进来一个塞库洛人,取出脑部的金属,推到另一张手术台上补牙,补完后用矿车推到大院的塞库洛居住区休养。
总共花掉一百五十四个工时,才做完这一切。
最后一个快做完的时候,头几个塞库洛人已经可以下床了。他们补了不少龋齿。不过,他们自己印象最深的,还是新修的尖牙,多亮呀!他们每过一处,看到能反光的平面,就会停下来,屏住气息,摘下呼吸面罩,欣赏自己美丽的新笑颜。
塞库洛人知道爱美,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变化。
他们不比以前懂得礼貌,但的确比从前心情好。
科尔看着别人热火朝天地来来去去,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他不知道自己脑部没有胶囊,可他知道他的尖牙不太亮,所以大家只好答应了他,把他也拉进来,施行麻醉,修了牙这才完事。
医务人员准备打道回府。
“乔尼,我们已经没事了。”麦克肯瑞科说,“都交给你了,要小心,胶囊取出来了,可是塞库洛教育和传统训练的脑袋,难保不留渣滓,祝你尽快解决数学问题。”
医疗队就这样返回了艾伯丁。
乔尼继续留在这里。
第三节
车克帮乔尼收集了公司的从事档案,乔尼一一过目。她又找到一本又厚又大的文件,由于风吹日晒,它们已经皱皱巴巴的,有的地方还发霉了。
乔尼接过档案,原来是一位名叫索斯塞库洛人档案,他在丹佛附近的营地担任助理采矿经理。乔尼在丹佛却从未见过他,他一定天天呆在办公室里,原因档案上已经交代得很清楚,索斯的年龄为一百八十岁了,一般的塞库洛人平均年龄为一百九十岁,索斯已经很不年轻了。
档案里还记录了另外一些内容。从索斯五十岁起,他就从未返回塞库洛。他在宇宙里转来转去,一会儿在这儿工作两年,一会儿又在那儿供职四年,就是没回塞库洛。他每次都是在传载装置上通过“交叉发射”出发的。乔尼知道所有的货物无论运到哪里,都必须从塞库洛中转,人肯定也不例外。其实,塞库洛人的这一做法,大大扼制了本国经济和其他势力的发展。他们的传载装置每个地方只有一台,货物处理量每天都是固定的,所有的货物一律从塞库洛周转,势必影响这些装置的工作效率。乔尼吸取了教训,在许多地方建立两组发射平台,一组接收发来的货物,另一组专司发射。
乔尼细读了这份档案。索斯,毕业于采矿学校,担任过“矿石理论”的助理教授。直到五十岁,一切都很正常。可是五十岁时,突然把他任命为一个偏远星球的助理采矿经理。在此后的一百三十年间,他一直担任这个职位,四处换岗。
这就怪了。乔尼查阅了浩瀚的档案堆,最后找到了和索斯第一次离开塞库洛的日期相吻合的一段记录:不适合教学。弗拉,格鲁诊所,塞库洛。
就这么一小张字条,把一个人流放了一百三十年!看不出他犯了什么过错,总是克守己任,未曾有过一句怨言。档案上就是这么写的。
乔尼没有直接去找索斯,而是先去找了梅兹。梅兹就是那位跟科尔作对的塞库洛人。他是乔尼见过的最庞大的塞库洛人,是本地的计划技师。
梅兹的牙齿闪闪发光,他从容地坐下,看上去脾气挺坏。
“听说小丑科尔骂我不干活,”梅兹唐突地说,“有没有合同无所谓,你要是想叫一个矬子官员骑在技师的头上,你就要倒霉!”
“他不过是想叫矿区运转。”乔尼说。
“有什么用,采了矿,又运不到塞库洛,你毁了那儿!”
乔尼觉得还是开门见山的好,“如果你把下一矿体的计算方法给我,我来干。”
梅兹冷笑一声,乔尼一想,完了。
“无论如何,”梅兹讥笑着说,“我都不想跟外邦人谈数学。”他想了想,把呼吸面罩举起来一点,伸手去挠挠鼻子。
两人相持了很长时间。
“谁知道我是在哪儿先有了这方面的想法,采矿学校?对,就是在采矿学校。你看,这可笑死人了。我想起有人有我面前拿着一个旋转的陀螺……”他打了个哈欠,又顿了一会儿,“嘿!”他突然脱口而出,“是负责我们那一组的心理医师!你看,我已经许多年没想起他了。滑稽的老——。他那时老爱和年轻的男子在一起——噢,当然,要不他就在旧城区的性商店里转悠。没错,就是他。喂,我们说什么来着?”
“告诉我如何做数学。”乔尼说。
梅兹耸耸肩,“你何必呢?我自己做省事得多。这玩意儿和矿石有什么关系?”
“把矿石交叉发射到别的地方。”乔尼说。
“违法的吧?多少回扣?我是说,给我多少奖金?”
“老数目。”乔尼说。
“告诉你吧,你跟科尔说,他无权管我,小心点儿!你如果每吨矿石给我加上平时一倍的奖金,我就算下一个矿体的位置。”他得意地笑起来,“这儿的矿藏比我告诉公司的多多了!咱们说定了?”
乔尼说定了,梅兹便走了。这是一次没有结果的测验,乔尼也没有受到伤害。他等了两天,想着梅兹会自杀,可是他没有。他就是天天给科尔惹麻烦,跟科尔顶牛。后来,他又损坏了分析仪和好多别的采矿工具,只好把他罚去指导工人挖矿。
乔尼利用这段时间还做了些别的事。他去了萨利斯伯里,在那儿索尔帮他吓唬着大象和蟒蛇,他在废墟里找书,想搞明白放在人面前的“旋转陀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在一本小书的目录里看到了这方面的提示,小书的题目是《给百万人催眠》,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照书中的提示做了一个,索尔捉来一只小鹿,乔尼把陀螺放在小鹿的面前旋转,小鹿只是一直盯着它。索尔让乔尼放在他面前试试,结果索尔大笑不止。
书中说,让人进入催眠状态后,你命令那人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根本不觉得有人命令他。乔尼想,如果对塞库洛人有效,塞库洛人一定与别的人种不一样。不管怎样,乔尼明白那个心理医师想诱惑梅兹干什么了。要加上胶囊催眠的效果才会更好。
塞库洛人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整个国家都笼罩在同一息阴霾下是多么恐怖!可这办法看样子也不是塞库洛人独创的,不然,废墟里的人类旧书中怎么会提到这个?什么人能固执到认为自己就是真理,让千千万万的人匍匐在自己脚下?希特勒吗?
梅兹还像往日一样强硬。乔尼准备好好动动索斯的脑筋。要是还有人懂得塞库洛数学,这个人就是索斯了。近来,在塞库洛数学这一难题上,乔尼碰了不少壁。不过,困难只能使他的信心更加坚定。一定要想法解决这一难题。它突然想起了劳若兹的来信,成千上万的发明公式都使用了塞库洛数学。要使那些破产的军火公司改产民用商品,必须解开那些塞库洛人制的谜。
第四节
乔尼发现索斯没有住在宿舍里。由于他整夜咳嗽,别的塞库洛人都睡不着,他们坚持让他住在呼吸气区的一间储藏室里,乔尼就在那儿找到他。
屋子还不坏,这个老塞库洛人把储藏室原有的几只存货架改制了几个书架和桌子,书架上塞满了书,那些桌子上也堆满了书和纸。
乔尼进门的时候,索斯坐在一只高板凳上,他的头发已经变蓝了,这塞库洛人年老的特征。他身穿一件宽松的大袍,头上戴着一顶小帽。
他眯起眼睛看看乔尼,显然看不清。然后他注意到了乔尼腰带上的枪。
“这么说你来带我走,”索斯说,“我一直不知道谁会想到来这儿。”
“你这里的书可真不少。”乔尼想改变话题。
“我很幸运,”索斯说,“营地第一次遭到袭击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里,听见枪响,我知道会发大水,赶紧跑进屋里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大防水袋里。撤离的时候,我请一个好心的小伙子帮我弄了出来。”
乔尼看了看那些书名,大多数他都看不懂,那些书里的字有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