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男儿气概呢?”小美问。
我惊愕了,一时搞不清犯法丧命与男儿气概有什么联系。
“怎么了?”玉琢回过头来,柔声问。
“没什么,我跟小美讲笑话呢。”
小美哼了一声,玉琢轻叹:“也不知你们的高压电电压够不够?”
她的无助与担忧被我捕捉,心中一震,就脱口而出:“总归要试一试。”
小美惊喜地捏捏我的手,表达了对我的赞赏。
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电线,一头放在玉琢脚边,一头栓成圈。然后,我像套马的
牛仔一般,把绳圈在头上挥舞着,但心中一阵阵发秫。
“永胜,小心!”小美突然惊叫。
我回头:“趁我现在有口气在,小美,嫁我不嫁?”
小美发呆了。
我笑起来:“千万别回答,嫁,我心神不宁;不嫁,我也心神不宁,心一慌,肯
定要出事。”
小美做个可爱的鬼脸。
玉琢突然问:“后果很危险吗?”
“可能死掉,不过永胜不怕。”小美得意道,言语间,把我当英雄。
“你们的死是什么样的?”
小美把眼睛一翻,哼哼两声,头一歪,不动弹了,很快,她又活转来:“就这样”
玉琢轻语:“像我们的休息,不呼吸,不思考,脑电波不活动。”
小美问:“难道你们不死?金刚不坏之身?”
“不,我们也要死。肉体的存在并不重要,脑电波衰亡到尽头,我们才叫死。”
我问:“假若我被电死,你有无把握令我起死回生?”
“没有,血肉之躯对你们很重要,我不忍你为我损坏它。永胜,算了,我不要试
高压电。”她转身欲走。
“等等。”我心一横,把手中的绳圈使劲一扔,“啪”的一声,稳稳准准搭在高
压电线上。
猛然间,我仿佛被强力击中,全声上下像憋在不透气的皮袋里,胸中难受至极,想
喊却喊不出来。眼角瞥见小美勇武地拿着一根木棒想我挥来,我终于叫出声来,整个
人声不由己地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要命,心头却舒坦多了。
远远近近的灯光突然一下全熄灭了,玉琢象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全身散发出蓝
荧荧的光。片刻之后,蓝光消失。
小美扶我起来,我看见玉琢稳坐在地上。
“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她无可奈何地一笑:“你们看得见我,说明电压还是不够。”
小美喊:“我们快跑吧,被人逮住就麻烦了!”
“永胜,永胜。”
我正梦着与小美吵架,好像为娶小老婆。我被叫醒了,睁眼一看,玉琢立在床头。
“什么事?”
“你该出门了,”她指着桌上的钟:“上班。”
“今天是星期天。”看她茫然的样子,我又解释了一下,“星期天就是一周内不
用上班的那一天。”
“小美呢?”
“她要加班,与客户谈判。”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她脖子上的每根汗毛都被照的清清楚楚。
我说:“天气这么好,走,我们去公园照相,好吗?”
她浅浅一笑,算是答应。
我挑选了游人最少的植物园。
玉琢感叹不已:“这样美丽奇特的景观,我是第一次见到呢。”
我为她照了整整两个胶卷的照片,她还不满足,竟然提出一个意料之外的要求:“
永胜,我想与你一起照一张。”我犹豫了片刻,故作爽快:“行。”
很等了一会儿,才有另一对恋人经过,我把相机交给那小伙子,便与玉琢并排站
在一棵高大的树下。
玉琢没有先前单独照相时活泼,我也站得笔直。
那照相的小伙子是个多话的人:“你们别离那么远,近点!”
他把我们当成了一对恋人“再近点,先生,大方点。你用手搂着她的肩吧
。”
玉琢看了我一眼,我楞了楞,慢慢把手伸过去。只想自己是个合格的哑剧演员,
把搂肩的动作比划标准,别让那小伙子看出玉琢的虚无。
突然,我全身一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感受。我又微微挪了一寸,再一次震惊,
叫我怎么能相信呢。
我感受到了玉琢。这感觉如此细微,就像一缕风从指尖拂过,然而确确实实,我
的指尖感受到了她的双肩的轮廓。
一直到那小伙子把相机还给我,我仍然缓不过气来,嘴里机械地说着:“谢谢”。
“有什么不妥吗?”玉琢问。
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玉琢,我不仅能看见你,现
在能摸到你,很轻,很细微,但趋势能感知你,相信我,那不是心理作用。”
她的脸色变了。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的惊惶,当初遇到她,即使在最危急的时刻,
她都是淡淡如水的表情。
我勉强地问:“是不是很糟糕?”
她的眼神定定的:“这表明,离子化在加速消失,我的血肉之躯在加速恢复。”
“又如何?”
“我根本不属于这个时空,时空的转换将令我灰飞烟灭。我的肉体完全复原的一
瞬,也就是我毁灭的一瞬。”
“肉体?可你的关键是脑电波。”
“它仍存在,在此时空内游荡,等待二百七十年后的衰亡。”
“你可以选择一个婴儿。”
她摇头:“没有能量,我的脑电波就没有穿透力,连与你们沟通都不可能,更别
说进入肉体,而且。。。。。。”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在她的紧握下,我的手掌不存在。但是我能感受到温柔的抚
摸,仿佛一条薄纱正轻轻地拂拭着。
“永胜,据我所知,自从时间旅行以来,没有人留在你们这个世界。我很可能只
剩下波,回不去了,只有留下来。可我没法与你们沟通,没法让你知道我在哪儿?偌
大的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孤零零的游荡,而起码就是二百多年!”
她的眼泪流下来。我目睹那晶亮的液体溅落在我手上,我感觉不到,但我知道她
的伤悲。
她伏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非离子化来得这样迅速,我以为能够坚持到那些去
宋朝的人回来。”
她的头靠在我胸前,双手围着我的腰。而我不敢碰她,一动也不动,心中乱极了。
我看见她的举止,她的悲痛,然而她是虚无的。
我知道她是虚无的影子。然而她的一切是绝对真实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
终于,我轻柔地拥着她,如拥着一件美丽、易碎的瓷器。
我们在植物园呆到很晚,然后走回家去。植物园在成都的北郊,我们从夕阳下一
标 题: 幽灵列车(十二)
发信站: 我爱南开站 (Mon Mar 31 14:34:07 1997)
她开始讲她的故事。她的男朋友,一个知名人物、科学家、发明家,他的脑电波
强度极大,许多人像现在崇拜歌星、影星一样崇拜他。她也一样,而他需要一个伴侣,
在电脑配对之外,他最后选择了那个女机器人,绝对服从他,像柔软的内衣一样贴身
他。
“我知道感情是低级的东西,是人不能控制自己的表现,只要有了感情,便不可
能进步发。可是我输给了那个只有程序的机器人后,心头却不快乐。我想,我有了感
情,这是错误的,我必须反省,就像远古的禅师面壁一样,我来到这个时空,谁知,
又出现了这样的闪失。”
她讲完以后,我开始讲小美的漂亮与任性,她众多的追求者。我几乎费尽心机,
用尽手段,才令她收敛了三心二意。
“你有什么令她不满意的吗?”
我笑笑:“不够有钱,不够帅,幽默感也算不上强。幸而我诚恳而不花心,令她
有安全感。”
玉琢轻叹一声:“永胜,我以为你们的世界里,你是最完美的男人。”
我脑子里呼呼地旋转起来,得意忘形到极点。“但愿小美也象你这样,哎呀!”
我惊呼出声:“今天是我与小美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怪不得,今晨她临走时,那
般含情脉脉地盯着我。
幸而,时间不太晚,路口仍有卖鲜花的花农,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大束红玫瑰。
“这是什么?”玉琢问。
“花,红色的玫瑰花,代表幸福的爱情。你们用什么表达爱?送原子弹?”
她自嘲地一笑:“我们的脑电波一连通,一切都明白了,所以连语言都不需要。”
“那没意思。恋爱必须有酸甜苦辣,而且还要有谎言,才有情趣。”我抽出一支
玫瑰:“这个给你。”
“给我?”她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一头无知的小鹿。
她没法接住,那只玫瑰从她手中松落。
“瞧你,多笨。”我弯腰拾起。
她叹息:“如果我握得住,那我也快完了。”
我竭力自然地笑着:“喏,这枝是给你的,你记着,我帮你拿。”
她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美坐在桌前,满脸愠色。我挤出笑容:“小美,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冷笑一声。
我扬出藏在身后的玫瑰花:“一年前的今天,我遇见了今生今世唯一要等待的女
孩。我无法形容这一天对我有多重要。”
果然,我的甜言蜜语初见成效,小美脸上的冰雪融化了。
“这就是爱情谎言吧?”玉琢在身后轻轻问。
小美睁大惊愕的眼睛。
玉琢认真地解释道:“永胜告诉我,真正的爱情还要有谎言。”
我拍着额头:老天,怎么我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住,而且现学现用。
我想挽回影响:“小美,你知道我的真诚,玫瑰代表我的心。”
她接过那一大束玫瑰,笑了。
“等等。”玉琢上前一步,毫无心计地指着其中一枝:“这一枝是我的,永胜送
给我了。”
小美看看我,看看她,又看看花,用眼神划着三角形。她狐疑地逼视我,我突然
有一种被当场捉奸的尴尬:“小美,我不是。。。。。。”
玉琢奇怪地说:“什么不是?是这一枝。”
小美浅浅一笑,把花放在桌上,从手袋里拿出一支金笔,包装的很漂亮的笔。猛
地,“咔嚓”一声,她把那枝笔一折两段。
“小美!你别冲动!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是冲动!是幼稚!”她终于爆发了,“幼稚得可以被人骗,被人当掉!”
她冲出门时,又摔出一句:“我们拉到!”
我站在屋中央发呆,望着桌上的玫瑰花,望着地上的碎金笔。
“小美走了。”良久,玉琢才说。
我不理她,我在想:小美为什么发这样大的脾气?为什么我今天哄不住她?为什
么她走的这么绝?
“这是不是恋爱中酸的滋味?”玉琢不识相。
“是!是!是!”轮到我爆发了“都是你,乱说乱动。你这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未
来傻瓜!你把什么都搞砸了!”
我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满眼都是小美。以前,她耍脾气,最过火也不过“不
理你”,可今天,她说的是“拉倒”!小美、小美、小美,成熟的小美,幼稚的小美,
泼辣的小美,受伤的小美。。。。。。
我该怎么办?我找得回她吗?我对她竟如此没有把握!
迷糊中,我睡着了。
是传呼机把我叫醒的,天早亮了。
玉琢靠窗无力地站着。
我想起昨夜的事,道歉地叫了一声:“玉琢。”
她回头,一张脸好憔悴,好忧伤。
“怎么了?你没休息?”
她点头:“我没关脑电波,也没充电。”
“为什么?”
她郑重地说:“我正在体会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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