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利看着她,感到非常难过。她坐在那儿孤独无助,浑身颤抖,显得十分可怜。她因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而吓得脸都变样了。白利尽可能温和他说:“嘉迪娅,你还听到什么吗?我是说,除了你丈夫的叫喊声,你还听到其他什么声音吗?”
她抬起头来,尽管愁容满面,却更显得美丽动人——也许是因为面带愁容的关系吧!她说:“没有。”
“没有奔跑的脚步声?没有其他人讲话的声音?”
她摇摇头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当你看看到你丈夫时,就他一个人吗?当时,就你们两个人在场吗?”
“是的。”
“看不出有其他人去过那儿的迹象吗?”
“没有,我认为,没有人可能去那儿。”
“为什么?”
嘉迪娅一时显得很震惊。然后,她无精打采地说:“我老是忘掉,我丈夫除了我以外,从来不见其他人,从小时候起他就如此。他绝不直接见其他人。不,里凯恩决不是那种人!他为人循规蹈矩、谨慎稳重。”
“也许,事情并不完全取决于他。譬如说,会不会有人未经邀请而去看他?也就是说,会不会有人在你丈夫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去看他呢?尽管他再怎么循规蹈矩,在这种情况下,他无法避而不见这种不速之客吧!”
嘉迪娅说:“当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是,他会马上召来机器人把不速之客带出去的。何况,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未经邀请而去见我丈夫的,这种事情简直不可想象。里凯恩也不可能邀请任何人。这种想法是荒唐可笑的!”
白利和颜悦色他说:“你丈夫是有人猛击他头部致死的,是吗?你承认这一点吧!”
“我想是的。他浑身——是——”
“现在,我还不想知道细节。实验室里有没有任何机械装置,使人能用遥控的方法打击他的头颅?”
“当然没有,至少,我没有看到。”
“如果真有什么遥控装置的话,我想你会注意到的,是吗?这样,必定有一只手拿了那件打击头颅的凶器,而且,正是这只手挥动了凶器。由此可见,必定有人在离你丈夫4英尺之内动手的。因此,也必定有人来看他。”
“没有人会来的,”她说得十分认真,“索拉里亚人不会去见任何人的。”
“如果索拉里亚人企图谋杀他人的话,他大概不会介意去见他要谋害的人吧,对吗?”
嘉迪娅摇摇头说:“你不了解直接见面对我们索拉里亚人来说是怎么一回事。地球人随时随地,想见什么人就见什么人,因此,你不可能理解我们白利说:“再回答一个问题,嘉迪娅,暂且不谈有没有人去看你的丈夫。”现在我们假定确实有人去看过你丈夫。那这个人可能是谁呢?”
“光凭猜测是毫无意义的。不可能有任何人。”
“一定有什么人去过。格鲁尔部长说,完全有理由怀疑有人去过。因此,你应该知道,必定有人去过。”
在这个女人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惨笑。“我知道他指的是谁。”
“那么,是谁呢?”
她把一只小巧玲拢的手放在胸口说:“我!”
六、力排众议
“我认为,艾利亚朋友,”达尼尔突然说,“这是显而易见、不言而喻的结论。”
白利惊讶地看了一眼他的机器人伙伴。“为什么?”他问。
“这位夫人自己说,”达尼尔说,“她是唯一见到过她丈夫的人,也是唯一可能见到他的人。索拉里亚的这种生活方式使她自己都无法提出任何其他的解释。所以格鲁尔部长认为,一个已婚的索拉里亚人,只见他自己的妻子,这是理所当然的,亦是势所必然的。由此可见,只有一个人能见他,也只有一个人能行凶。这个人就是谋杀犯——说得更确切些,就是女谋杀犯。你也许还记得,格鲁尔部长说,只有一个人可能行凶。他认为任何其他人都不可能谋杀德尔马拉,是吗?”
“他也说过,”白利说,“这个人同样也不可能谋杀德尔马拉。”
“他这样说是因为现场没有发现凶器。可以推想,德尔马拉夫人正是利用这一点竭力为自己解脱罪责的。”
达尼尔一边说,一边以机器人惯有的冷冰冰的、而又相当有礼貌的手势指了一下嘉迪娅;嘉迪娅还坐在那儿,眼睛低垂,嘴唇紧闭。
白利想,上帝啊!我们把这位夫人给忘了!
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嘉迪娅。我不知道你们会见结束时习惯说些什么,不管怎么说,再见吧!”
嘉迪娅温柔地,“有时,我们就说,‘会见完了’。不过,我更喜欢听‘再见’。你看上去有点烦躁不安,艾利亚,我感到很抱歉。人们总以为是我杀死了我的丈夫。对此,我已习惯了。你不必为此感到烦恼。”
达尼尔问,“是你杀死了你的丈夫吗,嘉迪娅?”
“不,”嘉迪娅恼怒了。
“那就再见吧。”
嘉迪姬一下子就消失了,她的脸上仍然带着余怒。一时间,白利仿佛感到她那非同寻常的灰蒙蒙的眼睛还盯着他看。
当白利还在回味与嘉迪娅会谈的细节时,达尼尔递上了一份格鲁尔部长送来的报告。
白利一声不响读完了报告。然后,又从头至尾读第二遍。
“报告中提出了一条新线索,”白利说。“机器人”
达尼尔·奥利沃点点头。
白利沉思起来,他说,“德尔马拉夫人没有提到机器人的问题。”
达尼尔说:“那是因为你自己问错了问题。你问她发现尸体时是否只有她丈夫一个人在场。你问她是否有其他人去过那儿的迹象,机器人不能算是‘其他人’。”
白利点点头表示赞同。如果他自己是个嫌疑犯,别人问他作案现场还有其他什么人时,他决不会回答说:“除了这张桌子没有任何人。”
白利说,“我想,我应该问有没有机器人在场,是吗?”真活见鬼,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白利连提问都不会了!他问,“机器人的证词是否合法,达尼尔?”
“我不懂你的话。”
“在索拉里亚,机器人是否可以充作证人?他是否可以提出证词?”
“你怎么会对此表示怀疑呢?”
“机器人不是人,达尼尔。在地球上,机器人不能作为合法的证人。”
“然而,在地球上,脚印却可以作为证据,艾利亚朋友,尽管脚印和机器人相比更不像人。你们星球上的这种规定是不合逻辑的。在索拉里亚,只要有法定资格,机器人完全可以出庭作证。”
对此,白利无意争辩。他一手托着下巴,头脑里思考着这新出现的情况——机器人。
嘉迪娅*德尔马拉,面对着自己丈夫的尸体;惊恐万状,召来了机器人。当那些机器人到达时,她已昏过去了。
机器人报告说,他们发现嘉迪娅和她丈夫的尸体在一起。此外,在场的还有一个机器人。这个机器人不是德尔马拉夫人召来的,而是原来就在实验里的。而且,这个机器人也不是原来就在住宅里服务的机器人;在此以前,其他机器人从未见到过他,也不知道他的职能和工作性质。从这个机器人身上,也无法发现任何证据,因为这个机器人已完全失灵了。当发现这个机器人时,他已无法行动了,他的正电子脑显然已完全丧失了作用。这个机器人既不会动,也不会说,不能作出任何反应。
机器人唯一尚算正常的反应是他不断地重复同一句话:“你想杀死我——你想杀死我——你想杀死我……”一位机器人学家经过千方百计的调查和测试后,终于不得不宣布,这个机器人已被破坏殆尽,成了一堆废物。
在现场,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致人死命的凶器。
白利突然说,“我要吃饭了,达尼尔。饭后再去见格鲁尔——不,通过电视会见格鲁尔。”
当联络接通时,汉尼斯·格鲁尔还在吃饭。
格鲁尔说:“你们好,先生们。我想,你们已经收到了我们的报告了吧。”当他低下头在盘子里找什么好吃的东西时,他那光滑的秃头闪闪发光。
“我们和德尔马拉夫人进行了一次非常有意思的谈话,”白利说。
“很好,很好,”格鲁尔说,“请问,你印象如何?”
白利说,“她是无辜的,阁下。”
格鲁尔突然抬起头来问,“是吗?”
白利点点头。
格鲁尔说,“但是,她是唯一可以见到她丈夫的人,也是唯一可能动手行凶——”
白利说,“这些我都清楚。但是,不管索拉里亚的风俗习惯如何不可改变,这一点不足以证明她有罪。我可以解释一下吗?”
格鲁尔已在继续吃饭了。他说,“请!”
“构成谋杀案要有3个条件,”白利说,“动机、手段、机会一一这3个条件缺一不可。任何嫌疑犯都必须具备上述3个条件,才能使案件成立。我同意你说的,德尔马拉夫人有作案的机会,但是,我没有听说她作案的动机。”
格鲁尔耸耸肩说:“我们也不知道。”他又向达尼尔瞟了一眼。
“是啊,嫌疑犯的作案动机我们不清楚,但是,她是否会是一个杀人狂呢?她和她丈夫一起在实验室里,她挥舞棍棒或其他凶器,企图谋害她的丈夫;她丈夫一时还无法理解她妻子会要谋害他。他惊恐地叫了起来,‘你想杀死我’,而她果真想把她的丈夫杀死。他转身就逃,棍棒落在他的后脑勺上。顺便问一下,医生有没有验尸?”
“可以说验过了,也可以说没有验过。机器人叫来了医生照料德尔马拉夫人,因此,他也看了一下尸体。”
“这一点在报告里没有提到。”
“因为这与案情关系不大:”德尔马拉先生死了。当医生通过电视见到他时,他已被剥光了衣服,洗过了,正准备送去火化,一切都按正常顺序进行的。”
“这就是说,机器人破坏了现场,”白利恼恨莫及。他又问:“你是说,他是通过电视验尸的吗?他没有亲自去看尸体?,,“噢,天哪!”格鲁乐说,“多可怕的念头啊!他当然只是通过电视进行验尸罗,从各种不同的角度用近镜头进行观察。当然,有时医生也不得不亲自去看病人,但我想不出有什么必要去看一具尸体。干医生这一行是个肮脏的职业,但有时他们也会有所顾忌。”
“那么,问题是,医生没有报告使德尔马拉先生致死的伤口情况吗?”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认为,一个女人是不可能有这样大的力气打成这样致人死命的伤势的。”
“女人力气比男人小,阁下;更何况德尔马拉夫人是一个娇小瘦弱的女人。”
“但是,她身体很好。只要凶器合适,那么,加上重力和杠杆作用,就可能致人死命;而一个疯狂的女人就更会做出使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白利耸了耸肩膀说,“你谈到了凶器,凶器在哪儿?”
格鲁尔挪动了一下身子。他向一只空杯子伸出一只手;一个机器人马上出现在电视里,把一种无色透明的液体斟满了杯子,那液体好象是水。
格鲁尔端起斟满液体的杯子,然后,又放了下来,好象一时又不想喝了。他说,“在报告中我们已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