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得很慢,很慈祥,她知道小男孩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但是她要让小男孩逐渐习惯这种讲话的语调和声音。
小男孩开始咔哒咔哒地敲起地板来。
费尔露小姐说:“我拉着你的手,好吗?”
她向着小男孩伸出手去,等待着他的反应。小男孩也把手向她伸了过去。
费尔露小姐满意他说:“很好。”
但是,当小男孩的手快要接触到费尔露的手时,小男孩失去了勇气,很快地把手缩了回去。
“好”,费尔露小姐平静他说,“我们下次再来。现在你愿意坐在这里吗?”她轻轻拍了一下床垫。
一个小时慢慢过去了,费尔露小姐始终没能使小男孩坐到床上来。后来小男孩想睡觉了,却躺在地板上,然后敏捷地滚到床底下。
费尔露小姐一直看着他,并且对他说:“如果你觉得睡在那里比较安全,那么你就睡吧。”
费尔露小姐关上了寝室的门,走到大房间里去,那里搭起了一张供她睡觉的吊床。经她一再坚持后,现在临时天篷也已经搭好了。
她想:假如那笨蛋要我在这里过夜的话,我要叫他必须给我带一面大镜子,搬一个有抽屉的大柜子到这个大房间来,而且必须为我准备一间独用的盥洗室。
费尔露小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竖起耳朵贴在板壁上努力搜寻隔壁的声音。那个小男孩是跑不出来的,但是这幢墙并不结实,而且不太高。小男孩能够象猴子似地爬过墙来吗?
不,霍西金说过,这里已安排了观察员,可以通过天花板看到他的一切行动,因此用不着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这时,她突然想起,他可能遭到危险吗?
肉体上的危险?很明显,霍西金不希望小男孩遭难,但是他不也不允许有人陪小男孩一起过夜,那么,该怎么办呢?
她开始嘲笑自己的胆怯。这仅仅是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然而,假如小男孩在费尔露小姐睡着时,爬过来用爪子抓她,用牙齿咬她呢?霍西金规定过不能伤害这个小男孩,怎么办?
费尔露小姐沉重地呼吸着,胡思乱想地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再次把耳朵贴在墙上,这一次她听到隔壁有声音了,哦,是小男孩在哭。哭声很轻很轻,哭声里流露出那么多的孤独和悲哀。唉,可怜的小男孩。费尔露小姐感到心痛:多么可怜的小东西呀!
当然,他还不完全是个孩子,他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
在他不懂事之前,他已经成为一个可怜的孤儿了。他既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甚至全世界也找不到他的同类。他是尼安德特人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个,这是多么可悲啊!
费尔露小姐为小男孩担忧,也为自己的冷酷无情而羞愧。她细心地用睡衣盖住自己的小腿,下了床走进小男孩的房间里去。
“小男孩,”她低声呼唤着,“小男孩。”
她找遍了床铺的每个角落,却没有看到小男孩。她着急地拉亮了台灯,并且把灯移到床前。终于她发现了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蜷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他的膝盖抵住了自己的下巴,他泪水模糊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恐惧的光。在暗淡的灯光下,费尔露小姐看不清小男孩的面部表情。
她只是低声地呼唤着:“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同时伸出手去抚摸小男孩的头发,她可以感觉到小男孩正在颤抖。
她说:“可怜的东西,要我抱你吗?”
她抱着他在地板上坐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手臂,嘴里哼着一支温柔缓慢的歌谣。
突然,小男孩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嘴巴,仿佛在探寻歌声来自何方。
费尔露小姐继续唱着,这简单的歌谣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慢慢地小男孩不哭了,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睡着了。费尔露小姐小心地把他放回到靠墙的小床上,替他盖上被子,然后仔细地看看他的脸。
此刻,甜睡中的小男孩显得安宁。费尔露小姐甚至觉得他已经不那么丑了。
费尔露小姐刚走出房间,忽然又想到,假如他醒来了呢?于是她又走了回去,慢慢地走到小床边,挨着小男孩躺下了。
对于她来说,这张床实在大小了,她躺在那里,脚伸不直,翻个身也很困难。孩子的手搁在她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她在那个监狱般的房间里睡着了。
费尔露小姐醒来时惊叫一声倏地跳下床,她发现了那个小男孩正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使她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和他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晚上,她用变幻不定的眼光打量着小男孩,然后小心地穿好鞋子,坐在床沿上。
她担心地扫视了一下头顶上空的天花板,放松了一下绷得紧紧的肌肉。
这时候,小男孩突然把他的手指伸到费尔露小姐的嘴唇上,嘴里叽哩咕噜地不知在讲些什么。
费尔露小姐推开了他的手,因为在白天的阳光下,发觉小男孩仍然显得这么丑。
男孩继续讲着什么活。他张开了嘴巴,做着手势,仿佛表示有什么东西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
费尔露小姐猜到了他的意思,她问:“你想要我唱歌吗?”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她的嘴巴看,于是,费尔露小姐轻轻地哼起了昨夜唱过的那支歌谣。
听着,听着,丑小孩微笑起来,终于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费尔露小姐暗暗诧异:“看来,它还喜欢音乐呢!也许音乐会对我有所帮助……”
她说:“你等一会儿,让我先去料理一下我的事情,一会儿我再做早饭给你吃。”
费尔露小姐走出了房间,有意识地对着天花板的缺口迅速地做着她要干的事。
男孩子坐在床上,隔窗观察着她。费尔露小姐对着她微笑,有时还对他招招手,后来小男孩也对她挥起手来。
费尔露小姐高兴极了,她完全陶醉在这种欢乐之中、她问小男孩:“你喜欢吃牛奶燕麦粥吗?”
她烧好后就召唤小男孩进来吃早饭。
小男孩竟然能够知道是在叫他,于是他迅速地爬下床。
费尔露小姐教他如何使用调羹,但是他恐惧地把手缩起来不肯碰到调羹,费尔露小姐坚持要他拿住调羹柄,他终于拿住了,只是使用起来十分笨拙。
接着,她让他试着用杯子喝牛奶。小男孩看到这么小的杯口对着他的脸,怎么也不肯握住杯子。费尔露小姐抓住他的手,强迫他捧住了茶杯,并且强制性地要他往嘴里倒。一部分牛奶流到了他的身上,但是大多数都被喝了下去。
这以后,费尔露小姐还带他来到浴室,使费尔露小姐惊奇的是,小男孩能够懂得费尔露小姐教他做的动作,这使费尔露小姐十分快活,一再说:“真是个好孩子,聪明的孩子。”
男孩子听后又笑了起来。
费尔露小姐看着他,不由得想:“当他微笑时,他也是显得十分可爱的呢。”
中午时刻,当地的新闻记者的负责人,带着几个人一起来了。
当小男孩看到他们用摄影机对准他时,他恐惧地哭叫起来。费尔露小姐赶忙把他抱在怀里,小男孩也紧紧地贴在费尔露小姐身上。
费尔露小姐只允许这些记者拍了十分钟,就很快把小男孩抱到隔壁房间去了。
然后她愤怒地走出来。锁上了房门,对记者们说:“够了,你们可以停止了,我还要安慰他呢。”
“好吧”,《预言报》的新闻记者说,“他真的是尼安德特人吗?也可能他只是一种什么动物吧?”
“我对你说,”突然在他们身边响起了霍西金博士的声音,“他绝对不是什么动物,他是人类的亚种,尼安德特人。”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孩。”费尔露小姐简洁地回答。
“是小类人猿,”新闻记者说。
“那就是我们所以来到这里采访的原因。护士小姐,请问,他的举止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他的举止完全象个正常的小男孩。”费尔露小姐不高兴地口答他,“而且,他根本不是什么小类人猿,他的名字叫蒂姆斯。是的,蒂姆斯的举止完全正常。”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想出“蒂姆斯”这个名字,她好象只是突然想起它来的。
“这个类人猿孩子叫蒂姆斯,”新闻记者把它记了下来,立刻,这条头版头条新闻就在全世界传播开来了。
一个记者转向霍西金先生间:“博士,你打算抚养照管这个类人猿幼儿派什么用场?”
霍西金博士想了一下说:“现在当我证实了他能够在这里生活时,我原定的计划又要改变了。不管怎么改,反正人类学者和生理学家对他总是很感兴趣的。他是人类的亚种,从他身上我们可以探索到大量关于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自己的资料。”
“那么,你打算养他多久呢?”
“直到我们感到更需要空间而对他不感兴趣时。”
新闻记者问:“你能让我们把他带到外面,对他进行检验,测定一下他是否真的尼安德特人吗?”
“十分抱歉,这个孩子不能离开‘斯推歇斯’。”
“请解释一下这个名词”。
“好”,霍西金先生微笑了。他说:“先生,这需要用大量资料才能说清楚。‘斯推歇斯’在客观上并不真正存在,那些房间的环境现在早已不属于宇宙中的一部分。那就是这个孩子为什么能超越时代而活着的原因,是我们为他创造了生存条件。”
“哦,你在给我们讲些什么呀?这个护士不是在房间里走进走出的吗?”新闻记者叫起来。
“我来向你再解释一下,”霍西金博士耐心他说,“你和一般人一样,体内有两种平行的生理机能,既不能获得,也不能失去大量的能量。这个来自遥远古代的孩子却不行,把他放到我们所生活的这个时代,就不能适应,他缺少必要的能量,他无法在华盛顿生活,我们必须小心地看护他,让他慢慢地进化。”
新闻记者们紧张而快速地记录着霍西金博士的活,他们并不懂得这些话的意思,就是他们的负责人也未必能理解。但是,他们认为这是有科学根据的道理,所以都把它一一记录下来了。
《预言报》的记者问:“今天晚上你能允许我们作一次详细的采访吗?”
“我想,这没有问题。”霍西金博士干脆答应了。于是这群记者满意地走了出去。
费尔露小姐目送着记者们的背影。她对于“斯推歇斯”,知道的东西并不比新闻记者们多多少,因此也很希望知道得多一点。看来,蒂姆斯不得不被关押在这几间房屋里了。原来这一点并不是霍西金博士专横地作出的决定。他无论如何不能离开“斯推歇斯”了。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时,她突然被他的哭叫声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赶快跑进去安慰他。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费尔露小姐没有机会见到霍西金博士,只是听说,这次采访的详细经过已经公布于世了,甚至传播到了月球等太空世界,但是没有报道和介绍费尔露小姐以及丑孩子的居住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霍西金博士高兴地来到这里。费尔露小姐立即问他:“采访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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