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纳斯一边听一边点头,接着插嘴谈起了有关太阳黑子放射性幅射的情况和他自己那篇已付印的论文,命题是“质子暴与太阳表面氢爆发大耀斑之关联”。
塔利亚费罗可说的不多。相形之下月球上的工作不是那么令人神往的。有关通过直接观察地球气流发出长期天气预报的最新材料,实在难以同射电望远镜和质子暴一比高低。
再者说,他头脑里还念念不忘维里叶。维里叶确实是智囊。他们都清楚这一点。别看里格尔大嚷大叫,他一定也明白如果有可能实现质量转换的话,维里叶是最合乎逻辑的发现者。
对他们各自的工作进行的探讨最后归纳为令人扫兴的结论:不得不承认谁也没有取得什么丰硕的成果。塔利亚费罗自知他的论文不足道,不过是仿效文献而已,其他两个人也没写出什么有份量的东西来。
事实摆在面前:他们谁也不能成为震憾宇宙的伟人。学生时代那些远大的梦想并未实现。他们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几个能胜任本职工作的工作人员,如此而已。
他们也知道维里叶会胜过他们。正是这种意识以及内疚的感觉使他们对维里叶抱有敌汽之心。
塔利亚费罗心神不安地预感到维里叶虽则几经周折,却还是会胜过他们。那两个人保险也在想这回事。平庸的工作成绩很快就会碰上难堪的场面。关于质量转换的论文会在会上通过,维里叶归根结底要象人们根据他的外观表现所认定的那样成为个伟人。而他那些具备各种有利条件的同学却将被人忘怀。他们的角色充其量也就是在人群中跟着鼓鼓掌。
他心里又忌羡又懊丧。虽然他为产生这种情绪感到羞耻,可它还是索绕不去。
谈话沉寂了。考纳斯掉过脸去不看他们,说道:“我说咱们干嘛不去走访一下老维里叶呢?”
话音里流露出虚假的热忱,枉然地努力装出一副漫不经意的腔调。他补充说:“何必留下恶感呢?”
塔利亚费罗思忖了一下。他很想把质量转换的事弄个水落石出。他希望那只不过是疯子的梦魔,那他今晚就能安然入睡了。
而且他也很好奇,所以他没有表示反对。甚至里格尔也挺勉强地耸了耸肩说道:“见鬼,干嘛不去呢?”
这时候马上快到十一点了。
塔利亚费罗被门上信号器连续不断地响声吵醒了。他在黑暗中用一个胳膊时撑坐起来,心里火冒三丈。天花板上的时间指示器发出柔和的光亮,指明还不到凌晨四点。
他大声喊道:“谁呀?”
信号器还在一阵紧似一阵地响着。
塔利亚费罗一面怒喝着一面匆匆披上睡衣。他打开门,走廊上的灯光刺得他直眨眼。他认出了来人,因为常在立体屏幕上见到这张面孔。
不过这次面前这个人却急切地低声讲起话来:“我叫休伯特·曼德尔。”
“是的,先生,”塔利亚费罗说。曼德尔是天文学界的知名之士;声名显赫,在世界天文局内身居要津。他为人活跃,正担任着本届大会的宇宙航行学部主席。
塔利亚费罗猛然问回想起维里叶曾经说过,正是这位曼德尔看他表演过质量转换。不知怎的,他顿时联想到维里叶身上。曼德尔说:“你是爱德华·塔利亚费罗博士吧?…
“是的,先生,”
“穿好衣服跟我走吧,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涉及到一位我们都熟悉的人。”
“维里叶博士吗?”
曼德尔的眼光闪烁了一下。他的眉毛和睫毛颜色十分浅淡,以致他的一双眼睛看上去周围有点光秃秃的。他的头发稀疏柔滑,年龄大约五十上下。
他说:“为什么非得是维里叶呢?”
“昨晚上他提起过你。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彼此都熟识德人。”
曼德尔点点头,等着塔利亚费罗忙不迭地穿好衣服,然后转身走在前面领路。里格尔和考纳斯已经在上面一层楼的一个房间里等着了。考纳斯两眼通红,面露愁容;里格尔吸着香烟,不耐烦地喷吐着烟雾。
塔利亚费罗说:“全都到齐了,又是一次校友团聚。”可这笑话并没有引起共鸣。
他坐了下来,三个人面面相觑。里格尔耸耸肩膀。
曼德尔在地板上踱来踱去,两只手插在口袋里。他说:“我很抱歉打扰了请位,先生们,我也感谢诸位的合作。我期待你们进一步的合作。我们的朋友罗曼诺·维里叶叶死了,大约一小时以前他的尸体已经从饭店抬走了。医学鉴定的结果是心力衰竭。”
一片惊愕惊然的静默。里格尔往唇边送的香烟在半空中僵住了,没到达目的地就又缓缓地落了下去。
“可怜的家伙,”塔利亚费罗说。
“太可怕了。考纳斯沙哑地低声说。“他是……”他的声音听不见了。
里格尔振作了一下说:“对,他的心脏有毛病。事情算是了了。”
“还有件小事,”曼德尔从容地纠正说,“澄清事实。”
“这是什么意思?”里格尔口气尖刻地问道。
曼德尔说:“你们三位最后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塔利亚费罗讲道:“是在昨天晚上。当时变成了一次校友聚会。我们大家是十年来头一次碰面。我很遗憾他说,会面不怎么愉快。维里叶觉得他有理由朝我们发火,他怒气冲冲的。”
“那是在……什么时间呢?”
“第一次见面大约九点。”
“第一次?”
“我们后来在当晚又见了他一次。”
考纳斯有点心神不安他说:“他生着气匆匆地走了。我们不能让事情搞成这样。我们过去都是朋友,我们得努力作到不伤和气。所以我们到他的房间去了,而且………
曼德尔巴上抓住这句话。“你们全都在他房间里?”
“是啊,”考纳斯有点意外他说。
“大约什么时间?”
“我想,是十一点吧。”他说着看了看其他人。塔利亚费罗点点头。
“你们呆了多久?”
“两分钟,”里格尔插嘴说:“他赶我们出去,好象我们对他的论文抱有觊觎之心似的。”他停下了话头,似乎在等着曼德尔追问论文的事,但是曼德尔什么也没说。他又接着讲:“我想他把论文藏在枕头底下了,他叫嚷着要我们走开那会儿正趴在枕头上。”
“可能他那会儿就快死了,”考纳斯胆怯地小声说。
“不是那会儿,”曼德尔简捷他说:“这么说你们大概都留下指纹了。”
“可能,”塔利亚费罗说,他对曼德尔由衷的敬意已经减退了几分心头涌起一股不耐烦的情绪。就算他是曼德尔,可现在是凌晨四点啊。他说:“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吧,先生们,”曼德尔说,“维里叶死亡一案并不局限于死亡这一事实本身。维里叶的论文(就我所知它只有一份原稿)被人塞进了快速处理器销毁了,只剩下一些残片。我从来没见过也没读过这篇论文,但是论文的事我完全了解。必要的话,我愿意在法庭发誓证明处理器中没销毁掉的残片就是他计划在这次大会上发表的那篇论文的残余部分。你好象有所怀疑,里格尔博士。”
里格尔讥讽地面露冷笑,“他要发表论文这件事本身就很可怀疑。要是你想知道我的意见的话,先生,他疯了。十年来他一直是地球的囚犯,幻想以质量转换来摆脱这一困境,大概正是这种幻想支持他活了下来。他挖空心思槁了一番欺骗性的表演。我并没说他是蓄意欺诈,他大概是只疯狂般的执迷、执迷不悟的疯狂。昨天晚上疯狂达到了高潮,他到我们的房间去(尽管他因为我们都飞离了地球而痛恨我们)对我们夸耀他的成功。那成功是他十年来所梦寐以求的。可能这一“阵冲动又使他神志清醒了点儿,他意识到他实际上没办法发表论文,根本就没有东西可发表。所以他把它烧了,他的心力也耗尽了。真太惨了。”
曼德尔带着十分明显的不以为然的神情听完了这位谷神星天文学家的讲话。他说:“很圆滑,里格尔博士,可是很荒谬。我并不会象你认为的那样轻易地被欺骗性表演所蒙蔽。好啦,事出突然,我只好仓促查对了一下注册档案。根据记载,你们三位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对吧?”
他们点点头。
“你们还有别的同学出席这次大会吗?”
“没有了,”考纳斯说。“那一年只有我们四个人有资格取得天文学博士学位。他保险也能通过的,要不是……”
“是的,我知道”曼德尔说。“那好吧,即然如此,你们三个人当中准有一个在午夜的时候又最后一次到维里叶的房间去拜访过他。
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后来里格尔冷漠他说:“不是我。”考纳斯张大了双眼。摇着头。
塔利亚费罗说:“你的暗示是什么意思?”“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午夜时分到他儿去过,并且坚持要看他的论文。我不知道动机何在,据推测是蓄谋逼迫他造成心力衰竭。维里叶一倒下,罪犯(如果我可以这样称呼他的话)就立即下手。他攫取了论文加以扫措。我还要补充一点,那篇论文大概就藏在维里叶枕头底下。后来他把论文原本丢到快速处理器里销毁了,但是他过于慌张,没完全毁掉。”
考纳斯插嘴说:“这些你怎么知道的?你是见证人吗?”
“差不多。”曼德尔说。“维里叶刚倒下的时候并没有断气。罪犯走后,他竭尽全力抓起电话打到我的房间,他掐扎着讲了几句片言只语,勉强把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下。不幸的是我不在房间里,我开会开到很晚,还没有回来。但是电话上的录音装置把他的话录了下来。我有个官僚生涯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回到住地或办公室,总要放电放录音听一下。我马上回电话,但他已经死了。”
“那好啊,”里格尔说,“他说是谁干的呢?”
“他没说。不然就是他说了,可声音模糊难辨。不过有一个词听得很清楚,就是同班同学。”
塔利亚费罗从他前克上衣内侧口袋里把他的扫描器摘了下来,向曼德尔递了过去。他安详他说:“假如你高兴把我的扫描器中的胶片拿去显影的话,我欢迎你那样做。你会发现那上面没有维里叶的论文。”
考纳斯马上也照样行事。里格尔板着脸,也跟着照办了。
曼德尔把三具扫描器全接过去。生硬他说:“推想起来,不管你们哪一个干了这件事,大概也早把上面扫描了论文的那卷暴光胶片处理了。然而……”
塔利亚费罗扬起了眉毛。“你可以搜我的身,或者搜我的房间。”
但里格尔仍然紧板着脸,“先等等,先稍微等等,你是警察吗?”
曼德尔凝视着他。“你想叫警察来吗?你想招来丑闻和谋杀的指控吗?你想把大会搞得一塌胡涂,想让全太阳系的报界都拿天文学和天文学家大作耸人听闻的文章吗?维里叶之死完全可能是偶发事件,他的心脏确实有毛病,无论你们哪人去了那儿,都可是一时冲动的举动。可能并不是预谋犯罪。不管作案的是谁,只要交还底片,大家都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就连罪犯也在内吗?”塔利亚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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