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草地上坐下。
“您听着,约翰。得挑选一个晴朗的日子,不过得有点儿微风。然后躺在离你想看的那棵树不远的地方,并且不去注意它。只是记住,树木可是很狡猾的!”莫德特一个手指按到嘴唇上。
“是这样……”克列诺夫将信将疑表示同意。
“然后,装作在看天空,悄悄地把目光转到树叶上去!是要做得不让树儿觉察。您明白吗,约翰?随后等待着,当云彩在树的上空飘过,而风儿摇曳着树梢时,就……”
“就怎么样?”
“您就微微眯上眼睛……”
“眯上眼睛?”
“是的……于是它就起飞了!”
“谁起飞了?”
“树。”
克列诺夫沉思不语了。他心里想,既然周围一切都这么美好,那么为什么树木不能少许它一会儿呢!
“那您知道不知道有些什么样的云呢?”
“云吗?当然知道,有积云、卷层云……”
“唉,不,完全不是讲的那个!您除了自己心爱的科学以外,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您别认为,我在生科学的气。我也爱它。”
莫德沉入幻想地将头往后一仰。
“听我说,约翰。您看……哎,不,不是看着我!喏,看那朵在上空飘浮的云儿。您看见了吗?”
“是的,看见了。”
“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
“这是某个人的幸福。有人失手放走了。”
“幸福?”克列诺夫惊奇了。
“是啊!每一朵云儿都是幸福呀!人们不善于把握住自己的幸福,它就离开他们,飞上了天空。有的空中飞驰着很多很多丢失了的幸福。那时大家都变得苦恼万分,我很为他们惋惜。他们多笨啊!”
“那乌云呢,莫德小姐?”
“乌云——在失去了的幸福太多时就出现了。那时幸福就变成悲伤,再接下去就哭泣了。”
“那么万里无云的时候呢?”
“那就是说,人们找到了他们能够找到的全部幸福。”
“就是说,在晴朗无云的天空下人们更为幸福吗?”
“更幸福!”莫德坚信地说,“而且通常心情更愉快。您没有觉察这点吗?不是吗?就是说那时也有一小朵云儿落在您的身上了。”
克列诺夫默不作声,思量着对他来说很有意思的新的假设。
“您可知道,约翰,飞走了幸福的云儿可以收回来的?”
“这怎么会呢,莫德小姐?”
“我来教您。请把手给我?”
克列诺夫感觉到莫德的手指在他的手掌中。他的心也因此象树那样,想要飞了。
“这就是……现在看着那朵我们发现的云儿,只是别回头看我。瞧着……瞧着……瞧着……”
“我在看。”克列诺夫低声说。
“您看见没有,云儿在消散?”
“看见!看见!”
“它正降落到我们这儿来。”莫德说了这句话后,盯着看了克列诺夫一眼。
莫德的眼睛象云彩已经消失的天空一样蔚蓝。
突然莫德跳了起来。她的脸上现出了真正恐怖的神色。
克列诺夫抱歉地站了起来。莫德在发抖。她瞧着天空。
那里已没有刚才她们谈论的云朵,而是飘着集中在一处的一团霞光。它随风疾驰。深紫色的边缘使它显得更加光耀夺目。
“约翰,我们跑吧!我们得逃命啊!”莫德叫起来了。
她抓住了不知所措的克列诺夫的手,拖着他跑。
科学家笨拙地磕磕绊绊,一面跑,一面喃喃地说:“奇怪,可它全然不象球状闪电,不象有入对这所描写的那样……”
“约翰,可别跌倒呀!”
他们跑出了树林。这里有一个用岩石堆砌起来的陡坡。下面可以看到掩映在绿从中的白别墅。
古怪的云彩渐渐逼近了。
“快跑!快!我应当救您!”
“莫德,莫德……没有危险,请您相信我!可不可以不要跑得这么快!我喘不过气来了……”
“不行,不行!我是知道的……快跑!快!”
“莫德,亲爱的……球状闪电飞过时要高得多呢!”
“不,您不知道……赶快……它真可怕!赶快往下跑!”
莫德象小男孩似的身子轻巧地从一块石头跳向另一块石头。克列诺夫落在了她的后面。
突然莫德高叫了一声,就不见了。
开头克列诺夫张惶失捞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便往前奔去,扑向刚才莫德站过的地方。
他费力地爬到山岩上,并抖抖索索地抓住岩石粗糙多苔的表面,往下看了一眼。
他的头发晕了。
莫德躺在下面约摸三十英尺的岩石上。她的头发在阳光下变成了金黄色,而一只手,不自然地向外弯着,靠在石头上。
克列诺夫想要喊叫,但只微弱地哼出了一点声音。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开始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上。从未料到他会如此灵巧。
姑娘低声呻吟着。克列诺夫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头上。他感觉到面颊上有什么粘乎乎的东西。克列诺夫出人意料,突然变得很有力量,抱着姑娘沿着危险的斜坡走去。
半小时使他仿佛老了五岁。他个子高高的,背微微有点驼,顽强地,小心哭哭地抱着失去知觉的身体。
快到白别墅了,克列诺夫已经筋疲力尽:他两腿发软,喉咙里刺痛,象在燃烧。
当克列诺夫走近大门时,一个侦探向他跑来,想帮他的忙,可他却只摇了摇头。侦探在他身旁走着,担心年轻的学者会跌倒。
教授得知情况,顺着林荫道急急忙忙迎上来。一个有胡子的个儿不高的人赶过了他。他走到克列诺夫跟前,一声不吭,从克列诺夫手里把姑娘接了过去。霍尔姆斯捷德扶住要跌倒的克列诺夫。小径上留下了一条莫德的皮腰带。
爱尔兰人把姑娘放在实验室里的宽大的沙发上。克列诺夫沉重地靠在教授身上,也到了那里在沙发旁的椅子上坐下,他低声地,断断续续地向教授叙述了发生不幸的原因。
霍尔姆斯捷德皱起了眉。
“您瞧瞧,”他生气地朝着爱尔兰人说,“您轻率地离开自已的实验室惹出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爱尔兰人挺直了身子。
“您的那个小伯恩施坦放了一朵。”
“这可能吗?他竟敢独自进行试验!”爱尔兰人皱起了肩。“就是说,这是我的过错!然而,现在就应当垂头丧气?”
“我亲爱的!”雹尔姆斯捷德竭力用自己平时的语调说,“任何时候都不应当垂头丧气,特别是当你屡遭打击的情况下,更不应如此。”
姑娘闭着眼睛躺着,低声呻吟着。
“朋友们,要象真正的美国人应当做的那样,克制自己。我们应该立刻把自己的痛苦隐藏起来。美国参议院专门委员会马上就要到这儿来了。”
教授努力想显得镇静自若,但是他没能办到。他神经质地将从口袋里掏出来的雪茄烟折成几段,而且莫名其妙地又把这些断头放进皮夹里去了。
克列诺夫目不转睛地看着姑娘,心不在焉地听着。
爱尔兰人把一条湿毛巾放在姑娘的头上,走到窗跟前去。
“约翰尼,您必须使自己振作起来,然后去迎接根据您的召唤而来临的人民的代表们。”老人说。
“我顾不上这个。我不能,”克列诺夫扬摇头,“让他们下次来吧!”
教授挺直了身指说道:“这不可能,我亲爱的先生!不要沮丧。我们应当象个样儿地迎接那些尊敬的先生,一定要让他们亲眼看看试验。”
克列诺夫否定地摇摇头,并且看了看莫德。她的眼睛闭着,但是可以觉察出她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霍尔姆斯捷德难受地皱起眉,接着将头发向后一甩。
“无所作为在任何时候对谁都无济于事。只有行动才是医治一切的良药。我请求您,约翰尼,务必要计算一下,电池必须充足电。我已打开开关,但要确定一下可以容许达到的极限。请指出来。”
“可是我不能……”
爱尔兰人悄悄地走近克列诺夫,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我的朋友,鼓起勇气来!姑娘安静下来了。她好些了。要象一个男子汉、科学家和战土!”
这时莫德低声说起话来了:“约翰,亲爱的!……飞着的火焰要追上我们的云朵……它会把云朵烧毁的呀!……约翰!……救救它呀!”
克列诺夫的指骨捏得嘎叭嘎叭直响。
霍尔姆斯捷德在实验室里大步地踱来踱去。爱尔兰人从窗口急剧地回过身来说道;“先生们!我看到汽车慢慢开来了。”
“这是参议员们来了。约翰尼,我请求您……您是给美国参议员写信的人,应当去迎接他们!”
克列诺夫不同意地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让他们下次来吧。”
爱尔兰人悄然无声地缓步走到克列诺夫跟前。
“克列诺夫先生,”他拉着克列诺夫的手。“站起来吧!我叫利阿姆,虽然我们曾经被分开,但是我们……我们重要的任务应当把我们的发明合并起来。我们在一起就能使世界起翻天覆地的变化,迫使全世界变个样!请把您的手给我,约翰。我叫利阿姆。”
克列诺夫站起来,惊奇地望着爱尔兰人的忧郁的眼睛。
教授望着自己的两个助手,不知所措地擦着鼻梁。
“走吧!”利阿姆说。
克列诺夫无可奈何地回头看着莫德。
她微微睁开双眼,微笑了一下:“约翰……亲爱的……去吧!”
克列诺夫站直了身子,慢慢地朝门口走去。虽然这时安培计上的指针已向右边倾斜得很厉害,但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甚至从配电盘旁走道时,都没向它看一眼,关于电池充电的限度也只字未提,就这样走了。
花园的铁栅栏旁,停着三辆小汽车。最前面的一辆车上的司机是汉斯,车上坐的是老魏尔特。
沿着小路向便门走来的是一个高高个子,臂肘张开,低垂着头的人。可尊敬参参议员们都好奇地注视着这位“世界的主宰”。
克列诺夫走到大门口,把便门打开。这时他回过身来,脸朝着白别墅。
就在这一瞬间,大门摇晃了一下,他脚下的小路也开始振动。有股力量往耳朵里直冲,震荡着大脑。这一冲击压迫了头部,反映到后脑,引起了肉体上的疼痛。眼前模糊起来了。
透过模糊的密幕克列诺夫看见了一种黑色和红色的东西。飞舞的阴影汇成一片,颤动着,在闭着的眼皮上逐渐变成模糊不清的黑点。
实验室上空扬起一团团浓烟,盘旋而上。旋风将树木连根拔起。被弄得不成形的树干呼啸着向空中飞去。
树飞了!
不久前还有的那几堵墙的石头半熔化了,轰隆轰隆地从天空纷纷坠落下来。
克列诺夫被一股什么力量冲到被摧毁了的大门铁栅栏上。他看见,上面开辟成公园的那块山地震动了一下,就塌下去了。那种几乎生理上都能感觉得到的整个山坡的可怕的移动越来越明显了。裂缝使如带的小径拦腰而断。
顷刻间,这条裂缝成了悬崖的边缘。刚才丢在小径上的那根皮腰带悬垂在崖边,在微微地摆动。车玻璃被爆炸时飞来的石块打碎了。汉斯用手掌掩着血痕斑斑的脸,而在他的后面……
汽车里,司机身后站着一个胖子,个子虽小,却全身挺得笔直,这是世界军事联合公司的老板,在华尔街外号被称为“狼”的那个人。他迅速地咀嚼着雪茄。浮肿的下眼睑发红了。一双小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只有大自然的力量才能作到的一切。
“多大的力量啊!多大的力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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