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抬脚走路,路易丝。”桑德斯踩着行走垫片往前迈步,蓝色的屏幕越来越大,直到填满了整个视觉范围。他向“开”的揿钮走过去,用手指推了一下。
蓝色屏幕上闪现出一排大字,宽宽地排在他们眼前:
数字通讯数据系统
下面是竖着排列的特大的屏幕显示选择单。该屏幕和那种放在人人办公桌上的普通数通监视屏幕一模一样,只不过此时放大到巨大的尺寸而已。
“一个巨大的计算机终端,”弗尔南德斯说,“太棒了,这正是大家一直盼望能够拥有的计算机终端。”
“等一下。”桑德斯指向屏幕,选着屏幕显示选择单上的项目,他按着“快进”的揿钮,屏幕上的字往里弯去,然后弯过来,最后弯成了一个深深的隧道似的形状,仿佛深不见底似的。弗尔南德斯一声不吭。
他想:这才让她闭了嘴。
他们在观看着,此时这个蓝色的隧道开始变形,它渐渐地变宽,形成了一个矩形,那排字和蓝色色彩淡出画面。他的脚下出现了一块地面,就像有纹理的大理石。两边的墙成了木制镶板墙,天花板呈白色。
“这是一条走廊。”她柔声说道。
走廊自己在形成,不断地添加着细节完善着自己。两边的墙上出现了抽屉和柜子。走廊里竖立着根根柱子。另外一些过道打通了,和其他走廊相连。附属的大灯出现在墙上,自己亮了起来,只见柱子将其影子投在大理石地面上。
“这很像一个图书馆,”她说,“一个老式的图书馆。”
“这一部分是像。”
“总共有多少部分?”
“不清楚。”他开始向前走。
她赶紧跟上他。他通过装置里的耳机听见他们的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咔哒咔哒声,唐·彻里称之为“一种美妙的触击”。
弗尔南德斯问:“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好几个星期没来了,自从它建好后,我就没来过。”
“我们去哪儿?”
“我也不十分清楚,可是这儿有个地方有条路通向康利…怀特公司数据库。”
她问:“我们现在到哪儿啦?”
“我们身处数据之中,路易丝,这里全都是数据。”
“这条走廊是数据吗?”
“其实没有走廊,你所看到的一切就是一串数字。这是数通公司的数据库,人们就是用这个数据库每天将信息存取进他们的计算机终端的,我们只在描述时才把这儿说成是一个地方。”
她和他并肩走着。“不知是谁设计这种装饰的?”
“它是按一个真实的图书馆模型制作的,我想那个真实的图书馆在牛津。”
他们来到和其他走廊相通的接合处,几个巨大的标志牌悬在头顶上方,一个上写着“财务”,一个上写着“人事”,另一个上面写着“销售”。
“我明白了,”弗尔南德斯说,“我们现在在你们公司的数据库里。”
“对。”
“真令人惊叹。”
“是的,只是我们不能呆在这儿,不管怎样,我们必须进入康利…怀特公司数据库。”
“怎样才能办到呢?”
“不知道,”桑德斯说,“我需要帮助。”
“帮助就在这儿。”附近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桑德斯望去,看见了一个天使,约有一英尺高。天使呈白色,徘徊在他头部附近的空中,双手握着一根火光摇曳的蜡烛。
“讨厌。”路易丝说。
“对不起,”天使说,“我不明白‘讨厌’是什么意思,是指令吗?”
“不,”桑德斯赶紧回答,“不是指令。”他在想,他必须谨慎从事,否则他们会毁掉这个系统的。
“那好,我等待你们的吩咐。”
“天使,我需要帮助。”
“帮助就在这儿。”
“我怎样才能进入康利…怀特公司数据库?”
“我不明白‘康利…怀特公司数据库’。”
桑德斯想,这倒是真的,彻里小组的人不会把康利…怀特公司的情况编制成程序输进帮助系统的,他们会用较普通的措辞来表达问题。所以,桑德斯这样问道:“天使,我在寻找一个数据库。”
“好的,数据库通道是由计算机键盘控制的。”
“键在哪儿?”桑德斯问。
“用你的手抓一把。”
桑德斯抓了一把,一只灰色的键盘就这样在空气中形成了,他好像正抓着它,他把它拉到自己跟前看起来。
“真精致。”弗尔南德斯说。
“我还知道一些笑话,”天使说,“你想听听吗?”
“不用了。”桑德斯回答。
“好的,我等待你的吩咐。”
桑德斯注视着键盘,它有一长串操作符号,附有尖头符号,还有按钮。弗尔南德斯问:“这是什么,是世界上最精密的遥控电视吗?”
“差不多吧。”
他找到了一个标有“其他数据库”字样的按钮,认为这个按钮可能是的,于是按下了它。
什么反应也没有。
他又按了一下。
“通道马上打开。”天使宣布道。
“通道呢?我什么也没看见。”
“通道马上打开。”
桑德斯等待着,接着他意识到,数通公司系统一定会和其他遥远的数据库相连的,连接工作马上会成功,但连接时要耽搁一点时问。
“现在已经连接上。”天使说。
空中走廊的墙渐渐消失,他们看见一个很大的裂开的黑洞,洞口那头什么也看不见。
“令人毛骨悚然。”弗尔南德斯说。
一条条线拉起的白色线框开始出现了,勾勒了一个新的空中走廊的轮廓,剩余的空间部分一点点地填实,创造出一个坚固的外形。
“这一个走廊看起来又不同。”弗尔南德斯说。
“我们正通过一根T—1高速数据线路进行连接,”桑德斯说,“但是即便这样,速度也很慢。”
空中走廊在他们的观察中重建起来,这一次两面的墙是灰色的,他们面对的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
“没有彩色?”
“该系统设法创造一个比较简单的环境。彩色环境意味着要存取更多的数据,所以这里的环境是黑白的。”
新的空中走廊又添了一些灯、一个天花板和一个地面。过了一会儿,桑德斯问:“我们进去吧?”
“你是说,康利…怀特公司的数据库就在里面吗?”
“是的。”桑德斯回答。
“我不明白,”她边说边指向前方问道,“这是什么?”
他们的正前方是一种大量的黑白相间的自喷静电,静电顺着地面流动着,也顺着两边的墙奔跑着,同时还发出响亮的嘶嘶声。
“我认为这就是从电话线里跑出来的静电。”
“你认为可以穿过去吗?”
“我们必须穿过去。”
他往前迈步,突然传来一阵嗥叫声,只见一条大狗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条狗长着三只头,眼睛能同时看到各个方向。
“这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他们系统警卫的代表。”他此时想到了彻里和他的幽默感,一定是他设计了这种滑稽的东西。
“它会伤害我们吗?”
“路易丝,其实它只是一幅漫画。”当然,某个地方肯定有一个正在工作的康利…怀特数据库的真正的监视系统,也许它是自动控制的,也许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观察用户前来使用这个系统。可是此时差不多是纽约凌晨一点钟,这条狗多半是一种自动装置。
桑德斯往前走着,踏步穿过大量的流动静电。当走近那条狗时,狗嗥叫个不停,三只头旋转着,那漫画似的眼睛注视着他走了过去。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什么事也未发生。
他回过头来看着弗尔南德斯说:“上来呀。”
她试着向前移动步子,那个天使呆在他们身后,悬浮在空中。
“天使,你来吗?”
没有回答。
“可能天使不能穿过通道,”桑德斯说,“没有编制程序。”
他们沿着灰色的走廊前行,两边排满了未做记号的抽屉。
“这很像一间待人认领尸体的陈尸所。”弗尔南德斯说。
“嗯,我们终于到了这儿。”
“这就是他们公司在纽约的数据库吗?”
“是的,我就希望我们能找到它。”
“找到什么?”
他未回答,而是随意走向一只档案柜,拉开抽屉,浏览着文件夹里的文件。
“建筑批文,”他说,“好像是马里兰州的一个仓库。”
“为什么没有标签呢?”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桑德斯看见所有的档案标签渐渐地从灰色的表面冒了出来。“我猜想这其间要有一点时问。”桑德斯转过身向四处看去,快速地扫视着其他标签。“好,很好,人事档案在这面墙上,就在那儿。”
他沿着墙向前走,拉开了一只抽屉。
“哎呀。”弗尔南德斯说。
“什么?”
“有人来了。”她用一种古怪的声音说道。
一个灰色人影从空中走廊的顶端走来,因为距离太远,还辨不清到底是什么玩艺儿,那影子只是大步流星地径直朝他们走来。
“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桑德斯答道。
“他能看见我们吗?”
“不知道,我想看不见。”
“我们能看见他,而他看不见我们吗?”
“不知道。”桑德斯努力分析着眼前的情况,彻里在那家饭店安装了另一个实实在在的计算机系统,如果有人操作那个系统,那么他或者她就有可能看见他们。但是彻里曾经说过,他的系统也在描绘其他用户,诸如由计算机进入数据库的什么人,而使用计算机的人还看不见他们,计算机用户是不知道这个系统里还有另外什么人的。
那个人影继续前行,它好像是一蹦一跳,而不是平平稳稳地向前运动的。此时他们看得清楚多了,他们已能看见眼睛、鼻子和嘴巴。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弗尔南德斯说。
人影更近了,面目已完全清楚。
“不要开玩笑了。”桑德斯说。
原来是埃德·尼科尔斯。
人影走近后,他们才看见尼科尔斯的脸拙劣地描绘在一张黑白照片上,照片裹着一只蛋形头颅,头的下面是能够走动的灰色人体,活像一个人体模型或者木偶。这是一个计算机生成的人形,这说明尼科尔斯不在实际系统旁边,他也许正在饭店房间里使用着自己的袖珍计算机。尼科尔斯的人形向他们走来,从容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他看不见我们。”
弗尔南德斯问:“他的脸怎么弄成那个样子?”
“彻里说,该系统会从档案里取出一张照片,将其粘贴在用户上。”
尼科尔斯的人形继续沿着空中走廊向前走着,一直走出了好远。
“他来这儿干什么?”
“我们来找结果吧。”
他们跟着他顺着空中走廊往前走,只见尼科尔斯在一只档案柜旁停下来,抽出一只抽屉,翻阅起人事档案来。桑德斯和弗尔南德斯跟上来,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他的所作所为。
计算机生成的尼科尔斯人形翻阅着他自己的笔记和电子邮件电文。他翻到两个月前的材料,然后是三个月前的,接着是半年前的。此时他又从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