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的?”
“两点左右。”
这么说,矶川警官根本没怎么睡嘛!
“当时他们有叫金田一先生,可是您睡得很沉,他们就说让您继续睡,请您一醒来马上过去。这里有脚踏车,您……”
“啊哈哈!我有脚踏车骑啦!对了,在哪里进行解剖呢?”
“在本多医生家的手术室。”
御干坐在他身旁,吸了一口气说:
“金田一先生,解剖到底是什么?”
“御干,你最好不要听,否则待会儿会吃不下饭。我现在就出发吧!”
金田一耕助说着从被子里跳起来,换上一件皱巴巴的衣服说:
“对了,老板娘和歌名雄呢?”
“他们下午一起去由良家,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样吗?今晚大概要守灵吧!”
“是的,但……不是说要解剖泰子的身体吗?”
“在那仪式开始之前就会结束的。因为警方已经知道死因是勒死的,解剖只是一种形式罢了。对了,里子在家吗?”
“她在仓库里。不过,她在考虑要不要去泰子那里一趟,要是她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御干的表情好象要哭出来。
“不要紧啦!你用不着害怕。”
金田一耕助柔声安慰着。
刚发生一桩不可思议的凶杀案,御干一个女人家又独自住在远离人群的大房子里,也难怪她会害怕。更何况,这里又离多多罗放庵的住处最近。
过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用冰水洗完脸回来,看到御干神情害怕地整理床单,他边穿上裤子边说:
“御干,从后面去好象比较快,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后门打开?”
“好的,脚踏车也放在后面的仓库。”
后面的仓库里有全套的农具,歌名雄似乎很爱干净,只见所有工具都井然有序地排放在各自的位置上。仓库内还有两辆脚踏车,一辆是男用的,一辆是女用的脚踏车,另外还有三台手推独轮车。
金田一耕助帮助御干从独轮车后面把脚踏车推出来,来到外面时,里子正好从仓库的窗户往这边看。
金田一耕助对她微微一笑,里子也默默低头行礼。
御干跟着他来到外面,问道:
“金田一先生,今晚的晚餐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就算要回来这里吃,也只要吃个泡茶饭就可以了。
金田一耕助离开“龟之汤”的后门时,正好是五点半。
从那里到六道过是上坡路,而从六道过到“樱之大师”的后面是下坡路,金田一耕助神情愉快地骑着脚踏车往目的地前进。
他一想到昨天晚上老婆婆跟可怜的泰子两人在这条路上,往反方向爬上去时,就不禁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但是稍早以前,辰藏为什么不走这条近路呢?
在到达“樱之大师” 后面以前,会先看到一面约二十间(约36.4公尺)长的土墙,土墙里面有一扇打开的木门,门旁挂着一个灯笼,旁边有一块木牌子,上面写着:
仁礼家通用门
由覆瓦土墙的稳重结构来看,似乎在夸耀着仁礼家的富裕与权势。
金田一耕助从映着树影的“樱之大师”后面来到村路上,将“樱之大师”跟狭窄村路隔开的地方,正好有一片竹丛,这正是里子昨晚躲藏的竹丛。
这里分成四条路,一条是金田一耕助现在走的捷径,另一条是往上走到秤屋葡萄酿造工厂的路,还有两条是连结村子中心区与“龟之汤”的村路。站在交叉点上往丘陵看去,可清楚看见道路因山崩而交通中断,再过去一点则是整片的稻田。
本多医院就在派出所限“阵屋遗迹”旁边,前面挤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便衣刑警和警官们也进进出出的。
金田一耕助在加藤刑警的带领下来到病患候诊室,矶川警官表情紧张地和泰子的哥哥——郎说着话。
“矶川警官,我来晚了。”
“金田一先生,你来得正好。”
“解剖结束了吗?”
“正在对面的手术室进行中。”
矶川警官用下颚指了指对面的手术室。
“金田一先生要过去看看吗?”
“不用了,事实上……俄很胆小。”
“我们也一样,解剖那种事情啊……啊哈哈。”
他摸着没几根头发的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过他马上又恢复严肃的表情,张望一下四周才小声地说:
“金田一先生,我们现在获得一个重要的证据。”
“重要的证据?”
金田一耕助也跟着小声起来。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这个人吧!他是被害者的哥哥敏郎。”
“早上在瀑布潭见过了,请节哀顺变。”
金田一耕助低头行礼,表达诚挚的哀悼之意。
敏郎笨拙地点点头。他身上穿着工作服,金田一耕助发现他的脖子其短无比。
“敏郎说他发现这个东西,刚刚才送过来。”
矶川警官从开领衬衫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半纸(注:“半纸”是一种日本纸,用于习字、写书信),纸张已经皱掉了,当金田一耕助把折成八折的半纸在膝盖上摊开来看的时候,不禁惊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面写着:
泰子:
如果你想知道你父亲死亡的秘容,今晚九点请到樱之大师的后面,我要告诉你一个巨大的秘密。
放庵
“敏郎先生,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这位警官要我去找找看是否有任何跟这次案子有关的证据,于是我跑去泰子房间找,结果发现桌子上的电影杂志里面夹着这张半纸。”
“只有这张半纸吗?有没有信封之类的东西?”
“这……只有这张半纸。”
敏郎似乎有些犹疑地自言自语着。
金田一耕助再度看着那张半纸,上面用毛笔写的字迹好象酒精中毒的患者写的字一样,抖得很厉害,令人很难看得懂。
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交换一个眼神之后,多多罗放庵总是发着抖的右手顿时浮现在他脑中。
“敏郎,你父亲确实是在昭和十年去世的吗?是因为生病吗?”
“是脚气冲心……
“是哪位医生诊断的?”
“是这里的……这里的老医生……”
“脚气冲心,那他死亡的时候很痛苦?”
“是的……他抓着榻榻米……这里的医生帮他打了好几针……”
敏郎讲话时嘴巴总是念念有词,话尾也含糊不清,眼睛还向上翻看着对方。
“矶川警官,敏郎说的医生,是要本多医生带话给你的那位吗?”
“是的。我正想等解剖结束后去问那位老医生。敏郎,你觉得呢?你父亲的死有什么秘密吗?”
敏郎缓缓摇着头说:
“我根本没想过这种事情……因为他好象很痛苦……”
敏郎想起当时的情景,似乎觉得有点疑惑。可是他口中仍然念念有词,语尾含糊不清,神情担心地看着金田一耕助膝盖上的半纸。
“死亡时间是昭和十年的什么时候?”
“这个月十日是他的忌日……”
“刚好天气正热的时候。”
“听说那种病最怕热。”
敏郎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警官。”
“是。”
“泰子的尸体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家想在今天晚上守灵……”
“解剖很快就会结束,等解剖结束后,泰子的尸体就会送回你们家。”
敏郎缓缓地摇动他的短脖子说:
“那个……我妈妈有话……要我转告警官……”
“什么事?”
“那个……”
敏郎眼睛上翻地看着金田一耕助的脸说:
“她从‘龟之汤’的阿姨那里听到这位先生的事情,她说希望两位今天晚上到我们家去,想请你们吃顿饭,顺便还有事情要告诉你们……”
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迅速交换一下眼神,说:
“那就谢谢了,等这里的事情一结束我们马上过去,麻烦你们了。”
“那……我先走了……我先回去告诉妈妈,解剖结束后,麻烦你们派人来说一声,我们会马上来接你们。”
敏郎缓缓走出本多医院的大门,金田一耕助跟矶川警官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加藤刑警在一旁说:
“警官,事情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金田一耕助再度仔细看一遍那封信说:
“看这张半纸的折法,不像是邮寄来的。如果是用横式信封装的,就另当别论了。”
“加藤,你立刻去放庵先生的屋子里查看看,是否有有跟这张一样的半纸?”
“嗯,我记得好象有一帖多(注:一帖半纸有二十张)跟这张相同的半纸。”
加藤刑警出去后,金田一耕助问道:
“警官,立花警官呢?”
“他跟着进去看解剖……年轻人体力总是比较好嘛!”
所谓“说曹操,曹操到”,立花警官正好从手术室出来,他一脸苍白地跑进厕所去。这时候是六点半,泰子的尸体解剖完毕。
这次解剖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只不过更进一步确定死因是勒死的。
绪方博士跟助手解剖完立刻回冈山,大伙忙乱了一阵子,将泰子的尸体运走之后,金田一耕助才见到老医生。
老医生年约七十多岁,长长的白发从后面绑起来,看起来跟横山大观(注:日本画家)有点像。
老医生一脸怀念地看着矶川警官,不过当矶川警官拿出半纸给他看,他立刻惊讶得瞪大双眼。
立花警官也很惊讶,他狐疑地看着矶川警官跟金田一耕助,并纠缠不休地追问矶川警官为什么会有这封信,是谁拿来的……等等问题。
“老医生,你对这封信有什么看法?”
矶川警官应付过立花警官的问题之后,面对老医生说:
“矶川警官,你是指卯太郎先生的死因吗?”
“是的。这个……刚才根据卯太郎先生的儿子所说,他是死于脚气冲心,对不对?”
“矶川警官,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他的确是死于脚气冲心。他们家每一代的长相都不好,像敏郎的脸色那么苍白,就证明他心脏不好。不过,这封信真的是放庵先生的笔迹吗?”
“您觉得呢?放庵先生的右手可以握笔吗?”
“也不是不能握笔啦!不过要用右手写字的话,还不如用左手写来得快。”
老医生把那封信还给立花警官说:
“矶川警官,不管怎么说,卯太郎的死因绝对是脚气冲心没有错。你也知道,昭和七年那件事让他非常痛心,那是个很大的打击。”
“老医生觉得放庵先生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嘛……”
老医生露出困扰的表情说:
“我不太喜欢道人长短,不过老实讲,我并不喜欢他。他年纪大我五岁,看起来一脸达观的样子,但我总觉得他好象是冷眼看人的缺点,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本多老医生的见解和“井筒”老板娘阿系,以及“龟之汤”老板娘青池里佳雷同。
总而言之,多多罗放庵这个人似乎是个有些怪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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