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丧钟 (全本)作者:多萝西·利·塞耶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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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曲丧钟 (全本)作者:多萝西·利·塞耶斯-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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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圣母堂里有茶和热汤供应。婴儿们在哭闹,满院子的牛羊发出哞哞咩咩的叫声,
人们正在往里抬几扇猪,三十马车干草和玉米堆放在墙角,圣殿栏杆后面还不太乱,
教区长正站在那里。警钟声响彻乡间,是高德、萨巴思、约翰、杰里科、朱比利、
迪米蒂、巴蒂·托马斯还有最低音钟保罗——醒醒! 快点! 赶快逃命! 洪水来了!
钟声夹杂在暴雨之中,同雨声交相辉映。

  温姆西走上圣坛,向教区长通报了那边的情况,教区长点点头。“通知他们立
刻撤离,”他说,“让他们马上回来,这些勇敢的小伙子们! 我知道他们不想放弃,
可是不能做无谓牺牲。你路过村子的时候,记得通知斯努特小姐带孩子们过来。”
温姆西正要走的时候,他又匆匆嘱咐了一句,“提醒他们别忘了拿上那两个茶壶! ”

  温姆西再次赶到水闸的时候,人们已经上了车。潮水猛烈地涌来,在湍急的水
流的冲击下,驳船像攻城槌一样撞击着桥墩。有人高喊:“离开那里,危险! ”随
着一声巨响,低坝上方的主梁在桥墩上摇晃了几下,最终四分五裂,在一阵惊呼声
中,汹涌的河水同潮水汇合了。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黑影从摇摇晃晃的驳船上
掉进了水里,很快就不见了,另一个影子纵身跳了下去。温姆西甩掉外衣,冲向水
边,有人拦住了他。

  “不行,勋爵,他们被冲走了! 上帝! 你没看见吗? ”

  有人用汽车大灯照向河里。“在驳船和桥墩中间——人就像鸡蛋壳一样。掉下
去的是谁? 约翰尼·克罗斯? 后面那个人是谁? 威廉·索迪? 太不幸了,他还有家
室。往后站,勋爵,不要做无谓牺牲。注意安全,小伙子们,你们帮不了他们了,
上帝! 闸门没了。快开车,水要过来了。”

  温姆西被人七手八脚地拽回车里,看闸人爬到他身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
“我跟他们说过了,我跟他们说过了! ”又一声巨响传来,三十英尺上面的低坝被
彻底冲垮,变成一堆碎片,横梁和驳船像稻草一样被卷走,一股巨浪掀上岸来,冲
过道路,紧接着,阻止河水从老威尔河回流的闸门也被冲垮,两股水相遇,爆发出
雷鸣般的巨响,车队加速远去的轰鸣声久久回荡。

  三十英尺大堤保住了,不过伴随着上游洪水和春潮的涌人,水位暴涨的威尔河
慢慢支撑不住了,在回圣保罗的路上,洪水一直在不断上涨,追赶着车队。温姆西
的汽车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已经被没到了车轴,身后一望无际的水面在夜色中如同
一条巨大的银色被单。

  教堂里,教区长手持一份选举名单正在点名。他身着长袍圣带,面容安详,透
出高贵的气质。

  “伊莱扎·吉丁斯。”

  “在,教区长。”

  “杰克·戈弗雷一家。”

  “都在,先生。”

  “哈里·戈特贝德一家。”

  “都在,先生。”

  “乔·欣金斯……路易莎·希区柯克……奥巴代亚‘霍利迪……伊夫林·霍利
迪小姐……”

  从闸门撤回的人们乱糟糟地挤在门口,温姆西走上圣坛台阶,对着教区长耳语
了几句。

  “约翰·克罗斯和威廉·索迪? 太不幸了,上帝保佑他们安息吧,这些勇敢的
人。让我妻子通知他们的家人吧。威廉是不是想救约翰? 我想也是这么回事,他太
可敬了,为了救人奋不顾身。”

  温姆西把维纳布尔斯夫人叫到一旁,教区长用微微颤抖的声音继续点名:“杰
里迈亚·约翰逊一家……亚瑟和玛丽·贾德……

  卢克·贾德森……”

  这时,从教堂后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恸哭声:“威廉! 哦,威廉! 他不想活了!
哦,可怜的孩子们——我们该怎么办? ”

  温姆西没有继续听下去,他来到钟楼门口,顺着楼梯爬进鸣钟室。鸣钟手们还
在挥汗如雨地敲钟,温姆西继续向上爬,穿过堆满家具的时钟室后,进入了钟室。
他的头刚露出地面,就感觉狂躁的钟声像成千上万个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耳膜,整
个塔楼都充斥着钟声,仿佛也在随着钟的摇摆而晃动,就像一个踉踉跄跄的醉汉。
温姆西被震得头昏脑涨,不过还是坚持着踏上了最后一层梯子。

  上到半路时他停了下来,拼尽全力用手抓住栏杆,钟声仿佛刺透了他的身体,
在黄铜的撞击下发出尖锐而持续的高音,仿佛一把利刃穿透脑髓,所有的血液似乎
都涌到了头顶,头像要炸了一般。他松开手,想用手指堵住耳朵,不过他感觉一阵
眩晕,晃了一下,差点摔倒。那不是噪音,而是一种剧痛,一种难以忍受的剧痛,
折磨着人的神经,让人发疯。他感觉自己在尖叫,但是听不见叫声。

  他的耳膜要裂了,神志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这种声音比任何重炮的声音都难
以忍受,重炮的声音震耳欲聋,而这是一种无法忍受的尖锐的铿锵之声,就像猛兽
的攻击,让人发狂。他既不能往前走,也无法后退,他用残存的理智不断提醒自己
:“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随着钟的摇摆,钟楼也在他的身边翻腾转动,
钟口上下翻飞,铜舌敲击出刺耳而又尖锐高亢的声音。

  他走不下去,因为头晕得要命,一想到要下去他就想吐。凭借仅存的最后一点
意识,他抓住梯子,强迫不听话的手脚向上爬,一步一步,一级一级,挣扎着爬到
了顶部。天窗上的门在他头顶紧闭,他艰难地举起手,打开插销,感觉就像漂在水
里一般,鼻子和耳朵都流出了血。他刚一走出来,就摔到在屋顶上。上面风很大,
他把门关上,疯狂的声音一下子降下去,从钟楼的百叶窗传出的声音已经动听多了。

  他在铅皮屋顶上发了半天的抖,心神才逐渐安定下来。他擦擦脸上的血迹,呻
吟着跪倒在地,用手牢牢地抓住扶墙上的花纹。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感笼罩着他,
月亮已经升起,雉堞墙中间是被淹没的沼泽地,仿佛一幅不停变幻图像的巨大屏幕,
钟楼好像也在随着钟声晃动,站在这里,如同在颠簸的船上透过舷窗眺望大海。

  整个世界都是汪洋一片,他缓缓站了起来,极目四望,西南方,圣斯蒂芬塔仍
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一艘正在下沉的船桅。圣斯蒂芬村子里家家都点亮了
灯,看来已经安然渡过了风暴。西边,铁路大堤一直延伸向小迪克西,还没有被淹,
不过已经被洪水包围,处境十分危险。正南方,圣彼得位于沼泽地中央,灰色的房
顶和塔尖已经被腐蚀得发黑。塔楼下方的圣保罗村已经空无一人,正等待着命运的
安排。东边远处,有一道浅浅的灰线,在潮水中忽隐忽现,那是波特排水运河的河
岸。威尔河已经消失在汪洋的洪水中,远处,海水倒灌回教区,巨浪形成一道条纹。
西部近处,河水在范·莱登闸门决裂的地方暴涨,几乎没过了三十英尺大堤。沼泽
地的风无情地刮来,风向标上的金鸡向东嘹望,勇敢地面对着危险。飘流翻滚在波
涛汹涌的巨浪中的有威廉·索迪和他同事的尸体,还有农场的残骸,沼泽地收回了
属于自己的东西。

  高德、萨巴思、约翰、杰里科、朱比利、迪米蒂、巴蒂·托马斯……逐渐地安
静下来,一个接着一个地,钟声先是降低,最后终于平静了,最低音钟保罗没有停
下来,它在为两个夜晚逝去的灵魂敲响肃穆庄严的丧钟。

  温姆西从塔上爬下来,回到鸣钟室。老赫齐卡亚还站在钟旁边,教堂那边透过
来灯光和嘈杂的人声,穿过飞翔天使的翅膀,教区长平静而又优美的声音飘了过来
:“点亮黑暗……”


                        第三节  钟声结束

  青铜的恶魔击中了他的头部。

  朱利安·塞尔梅《玫瑰世界》十四天之后,威尔河水流回河床,但是地上还有
积水。圣斯蒂芬的水没过了铁路大堤一英尺深,火车喷着气缓慢地驶过,两边激起
一道水墙。圣彼得受灾最严重,水没到了房屋的窗台,那些小木屋屋檐以下都是水。
除了教堂和教区所在的高地,圣保罗的其他地方的洪水都深达八英尺。

  教区长的组织工作开展得有条不紊,储备的食物足够吃三天的,三天后,临时
开通的渡船定期从临镇往这里运送新鲜食品。人们的日常生活都围绕着教堂,过着
一种荒岛般的生活,从而形成了自己的生活节奏。每天早晨,伴着一阵欢快短促的
钟声,挤奶工走进墓地的牛棚,送水车把洗漱用的热水送往各处。白天,人们把铺
盖卷起来放在教堂的长椅下面,收起隔离用的帆布。圣母堂传来做饭的声音,飘来
饭菜的香味。一个简单的唱诗和祷告仪式结束之后,妇女协会的成员为长椅上的人
们发放邦特准备的早餐,随后,一天的工作开始了。耳堂南边,临时学校继续开课
;彼得·温姆西勋爵带领人们在花园做运动;农民们照看牲畜,家禽的主人们把蛋
放到一个公共篮子里;维纳布尔斯夫人负责缝纫组的工作。两台无线电收音机还能
用,一台放在教区,另一台放在教堂,为人们带来无尽的欢乐。维尔德斯宾利用温
姆西的戴姆勒轿车为电池充电。

  在希拉里·索普和邦特先生的帮助下,维纳布尔斯夫人、斯努特小姐以及圣斯
蒂芬和圣保罗联合唱诗班每周安排三个晚上举办音乐会和讲演。星期天的日程有所
不同,首先是一个早间庆典,随后由两位英格兰教堂的神父和两位非国教牧师举行
非教派活动。原定在此期间举行的一场婚礼也如期举行,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像节
日庆典一样。这期间还出生了一个孩子,教区长坚决反对孩子父母给他取名“范·
莱登大水”,洗礼时为他取了保罗( 教堂的名字) ·克里斯托弗( 圣克里斯托弗与
河水及渡船有关) 的名字。

  第十四天早晨,温姆西路过教堂庭院的时候,发现水面下降了一英寸,于是他
从花园里摘了一把月桂枝代替橄榄枝。那天,他们演奏了一首欢快的肯特高音变奏
曲,隔着茫茫洪水,他们听见圣斯蒂芬也在演奏欢快的钟乐作为回应。

  到了第二十天,东圣保罗只剩下阴郁的淤泥和野草。

  “这种气味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勋爵,我觉得太不卫生了。”看到这种情形,
邦特不禁说道。

  “瞎说,邦特,”他的主人说,“在南方人们管这个叫做臭氧,闻一次要花一
英镑呢。”

  想到家里又脏又潮,村子里的女人们都愁眉不展。男人们看着损坏的柴垛和谷
仓,无不摇头。

  威廉·索迪和约翰·克罗斯的尸体被冲到了圣斯蒂芬,尸体运回来后,伴随着
庄严肃穆的钟乐,葬在了圣保罗钟塔下。直到他们的葬礼结束之后,温姆西才对教
区长和布伦德尔警长说出了心里话。

  “可怜的威廉,”他说,“他死的很英勇,他犯下的罪孽都随他死去了。他不
是有意的,我想他后来猜到了杰夫·迪肯的死因,发现自己难辞其咎,不过现在我
们没必要再寻找凶手了。”

  “这是什么意思,勋爵? ”

  “因为,”温姆西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杀死杰夫·迪肯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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