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之前那两具尸体并不是这样。”文素想起那天下午解剖的女尸和男尸。
“发生了什麽,啓动了瘦病菌的某种机制?”子龙又问。
文素沉思了一下:“有可能。”
但那个啓动机制的是什麽?
让瘦病菌暂时慢下来的是什麽?
“基因突变?”子龙轻轻地在桌子上敲著手指。
“基因突变?而这又该怎麽解释?”文素望著子龙,不自觉皱起了眉毛。
没来由地突然慢下来是爲什麽?
是受到了什麽外来刺激吗?
到底是什麽呢?
就在这时候,化验室的门猛烈地被推开:“郭医生!”
文素擡起头,是那个叫阿修的男人。只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张小姐出事了!快过来!”
文素急忙站起来,转头对子龙说:“我先过去!”
子龙点点头,会意把血液样本、化验结果等整理归纳好。
文素则随著阿修飞奔到医院大厅。
在大厅里,张小姐正蜷缩在地上,抱著沾染了血液的腹部,断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布莱德蹲在张小姐的旁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一见到文素马上站起来:“郭医生,你看看张小姐她怎麽了?!”
文素急忙跑到张小姐的旁边,用力地扳开张小姐的手,发现张小姐的腹部有一道伤口,血正汩汩地流出来,随著张小姐的扭动,伤口裂开得越来越大,就像缝合得松垮垮的布料,一旦开始断开,就以惊人的速度整个断开来。
张小姐痛得呜咽起来。
文素转头对布莱德说:“我们要做缝合手术,我需要给张小姐注射麻醉剂。”
说完,文素站起来,正欲跑开去取针筒及麻醉剂,只见张小姐痛得大叫了一声,她的手再也抵挡不住扩大的伤口,猪肝红色的内脏掉了出来一半,血流了一地。
是胃。文素的脑袋空白了几秒。
然後张小姐在极度惊吓中失去了意识。她的手软软地摊在地上,胃欲掉不掉地挂在伤口处,暗红的血一直流,一直流。
。
。
☆、第五章:困兽之斗 (2)
2
文素的手在微微发抖。
子龙脸上戴著口罩,以上方露出的双眼望著文素,点了点头。
文素镇定了一下心神,从银色的盘子里取出消毒镊子,夹起准备好的消毒纱布,给张小姐的腹部伤口清除周围的污垢。
张小姐已经失去知觉,双眼紧闭,脸色苍白,额上还有几滴未乾的汗水。她看起来就像在发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一般。
文素小心翼翼地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周围的皮肤。
张小姐的伤口在清理以後,清楚可见那道伤口犹如被徒手撕开一般粗糙的裂口,阔度有如一支铅笔那样阔。
缓缓地,文素以消毒钳、镊子及手术刀,轻轻拨开张小姐腹部伤口,再切除失去活力的组织。
子龙给消毒纱布蘸上双氧水,递给文素。她拿著镊子反复以双氧水清洗伤口、压迫止血。
在张小姐的伤口止血後,文素拿起三角针缝合张小姐的伤口。子龙替文素剪綫,交给文素,她又用持针器打了几个外科结。
等到张小姐伤口已经缝合了,文素才松了一口气。
她和子龙走出手术室,摘下手术用衣帽及口罩,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
文素喘了一大口气,擡头望著天花板,感觉到背脊一阵寒凉未退。
张小姐瘫在地上,手无力地垂在身边,腹部上方的衣服沾染了一大片暗红色的血液 ,因扭动翻开的衣角,露出连胃都看得见的伤口;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她甚至连尖叫的反应都来不及。
而现在那股欲尖叫,或者呕吐的冲动像顶在她的喉咙,随著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在她的喉咙里,上下滑动,像一块黏腻的口香糖。
“张小姐怎样了?”布莱德见文素和子龙出来,就急忙走上前去。
布莱德虽然紧张,但是比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来得平静多了。
阿修不知道哪里去了。
子龙先回答了布莱德:“张小姐还在昏迷中,但是伤口已经止血、缝合了。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布莱德点点头,也坐了下来。
“张小姐体内还存有瘦病菌,对吗?”布莱德突然问。以张小姐突然发作的病徵看来,她并没有侥幸成爲了奇迹。
张小姐倒下得如此突然,文素和子龙都还没来得及把化验发现告诉他们,就匆忙处理张小姐的伤口去了。
“很不幸的,是的。”子龙说,呼了一口气。
“张小姐还有可能再类似这样发作一次吗?”布莱德擡眼望著子龙和文素。
子龙沉默了,文素开口:“是有可能。”
“爲什麽第一次发作没能把她杀死?”布莱德问;开口之後才意识到自己问题的残酷。
但是这是一个事实——布莱德亲眼目睹的瘦病菌死者,都以一次突发的病徵发作,就结束了生命。
照这个逻辑来看,张小姐刚刚应该早就内脏全都掉出来了。
“她躺在地上。”不知道什麽时候,阿修又出现了。
文素擡头望著阿修,突然意识到阿修似乎比几个小时前初见到时消瘦了一点。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的判断。
几个小时,一个人怎麽可能发生肉眼可观测到的体形改变呢?
除非是极度激烈的体形改变。
就像瘦病菌感染一样。
想著,文素低头望了眼自己的手臂,试图看看是否比几个小时前来得瘦了一些。
但这时候布莱德突然应声:“是啊,她躺著。”
“因爲躺著的关系,她的内脏无法如站著时那般随著地心引力被拖出伤口。而且,她在地上扭动的幅度也不够大,不足以把伤口扩创到整个断开的地步。”布莱德双眼发亮地说道。
“所以瘦死的关键是内脏及大量失血。”布莱德伸手摸了摸下巴:“如果能及时抑制内脏掉出及失血过多的话,是有可能阻止瘦死的。”
“但是我们并不能预防第二次突袭。”文素说:“我们只能暂时把张小姐缝合起来,但是我们难保下一次突袭的时候,她已经裂开的伤口会比这次裂开得更快速,内脏掉出得更无法控制……”
说著,她的脑海里又闪过张小姐倒下时的那惊悚的一幕。
“第二次突袭,会是什麽时候?”布莱德问道;阿修也坐了下来。
“任何时候都可能。”文素回答:“但是我们刚刚化验时发现到,张小姐体内的瘦病菌活跃度极低,几乎进入冬眠状态。”
“我不明白的是……”接著,文素又开口:“爲什麽已经进入冬眠状态的瘦病菌,还会在张小姐体内发动另一波袭击?”
“难道有什麽又刺激了它们变活跃起来?”文素转头分别望了眼子龙和布莱德。
“不,张小姐体内的瘦病菌一直都没有增加活跃度。”阿修突然回答。
文素惊讶地望著阿修。
“你怎麽知道?”布莱德转头望著阿修,子龙眯起眼打量著阿修。
“你们把张小姐擡进手术室後,我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下面发现了一串钥匙及美甲锉刀组合。锉刀上沾了很多血。”阿修像在敍述一件平凡不过的事情一般,语调平平,无甚表情。
“她想自杀?”文素问。
“不可能。”布莱德坐直身子:“这又该怎麽解释张小姐在发作前长时间的身体不适?”
“她可能以爲自己就快要死了。”阿修又冷冷地说。
“人的信念是很可怕的。”阿修吐了一口气:“没聼过吗?一个被催眠的男人,被暗示碰触身体的一块冰,是一块烧红的炭,结果冰块在男人的身上留下了烙痕。”
“你的意思是说,张小姐的不适,只是心理作怪?”子龙把双手交曡在胸前,歪著头思考:“甚至於她利用利器完成自己预想中的结果,也是一种无意识的行爲?”
“所以她体内的瘦病菌的确是稳定了下来。”子龙放下双手。
“虽然现在才检查已经迟了,但是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再看一次张小姐现在的血液样本。”文素站起来,推开手术室的门。
椅子上剩下若有所思的子龙、脸色凝重的布莱德和整个像失去了三魂七魄的阿修。
他们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文素又从手术室走出来,往化验室急急走去。子龙站起身,也随著文素离开。
阿修仰著头,眼神空洞地盯著空气中某一点。
“阿修。”布莱德伸手拍拍阿修的肩膀:“等这场瘟疫过去,我就全职来帮你把绘声绘影电台做得有声有色。”
阿修却似乎没有听到,沉默良久,最後说了句:“当我的内脏掉出来的时候,我也要试试看躺在地上。”
“喂!”布莱德用力地抓住阿修的手臂,猛地感觉到阿修的手臂肌肉好像在萎缩:“你振作点啊!”
阿修没有答话。
布莱德紧紧地抓住阿修的手臂,就好像这样,就能抓住一点一滴地从阿修身上流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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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困兽之斗 (3)
3
阿修一直沉默地盯著天花板。
布莱德望著自己的好朋友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只能穷着急。
该怎麽办?布莱德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麽安慰阿修,但是话到嘴边又打住;似乎说什麽都不对。
最後,布莱德张开感觉有点乾燥的嘴巴:“我去看看张小姐的情况。”
布莱德站起身,又望了眼阿修,但是阿修仍然沉默无语地望著天花板发呆,看也不看布莱德一眼。
布莱德叹了口气,迈开脚步,推开手术室的门,进入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轻轻“嗒”一声关上了。
阿修保持著原来的坐姿,纹丝不动。
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医院里惨淡的一片白;那甚至不是一种纯洁、明朗的白,是一种参杂著一点灰、一点肮脏的黄色、一点如霉菌般的黑青色的混浊的白。
一种透著压迫人的死亡气息的白色。
相对于医院建筑物内部的宽敞,阿修却感觉到他身处的空间如此狭小,像要把他的神经压断一样的窒息狭小。
他只是个很简单的人。
他要的也只是很简单的事物。一个成功的网上电台,弄点成绩出来就可以了。就能给自己的人生一个交待了。
但是现在这麽简单的愿望也无法达成了。
可能明天,可能今晚,他就会瘦死。
想著,阿修又伸手用力捏了一下手臂;肌肉像皮一样挂在骨头上。
他又垂下双手,眨眨乾涩的眼,继续盯著天花板发呆。
突然,他听到了断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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