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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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人-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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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认识爱伦·柯帕奇吗?” 
  她用目光探了她先生一眼,又回到我脸上。 
  “很奇怪,你竟然会问我这个。我刚才还想打电话给她呢。” 
  “为什么?” 
  “她就住在苏萨黎多。” 
  “她是用什么名字登记的?” 
  “爱伦·苏东。她是个艺术家,一向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她自称是个艺术家,”她先生说。“根本就是骗人的。她连画笔都不会拿。” 
  他的声音噎住了,脸也气红了。我不知道他对爱伦·苏东生气是事出有因,还是单纯的把怒气发在她身上。 
  “你看过她的作品吗?”我问。 
  “我们看过样品。她今年夏天写信给我们,说要卖画给我们,所以我寄了一些钱过去,她就寄来一幅画。” 
  “那幅画在这里吗?” 
  “我把它扔了。那幅画根本就是垃圾——它只是个要钱的借口。”雷斯说。 
  “才不是,”他太太说话了。“她说她给我们优先选择权。” 
  “什么优先,根本没有人在排队。” 
  我转头看她,问道: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爱伦?” 
  她紧张兮兮的看看她丈夫。 
  “她以前是我的导师。你说是不是,雷斯?” 
  他没回答她,他似乎仍沉浸在自己郁郁不乐的情绪里,自顾不暇。 
  “她是杰瑞·柯帕奇的妈妈,”我说。“这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又看她先生一眼。经过一阵尴尬的停顿后,她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雷斯在他太太和我之间走来走去,然后像个检察官似的站在她前面: 
  “是不是你邀请杰瑞到我们家来的?” 
  “是又怎样?那不是很好吗?” 
  “好个屁!你看看,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是谁叫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她?” 
  “这不关你的事。而且,你不要这样指桑骂槐乱骂我。” 
  他们太专注于自己的家务争执上,似乎忘了我的存在。一方面为了劝架,一方面也因为还有问题要问,我对她说: 
  “艾尔·席纳跟你是高中同班同学吗?” 
  她坐着好一阵子,不动也不讲话。她先生也不说话,眼神一片空茫,似乎被往事猛击了一拳。 
  “我们班很大,”她说。“你刚刚说是什么名字?” 
  “艾尔·席纳。” 
  她放下双腿又交叉起来,像是把又软又优雅的剪刀,然后抬头看她先生。 
  “你不要那样子瞪我,你瞪着我,我怎么想事情?” 
  “我哪里瞪你!”他想从她身上收回目光,可是收不回来。 
  “你到外头去喝杯酒好不好?”她说。“你站在这里瞪着我,我连话都忘了怎么说。” 
  他伸出一只手,顺着她的头型滑下,可是并没有触碰到她。 
  “孩子的妈,别紧张。我们一定要团结——你跟我要一起对抗全世界。” 
  “当然。现在,给我一点空间想一想,好不好?去喝一杯吧!” 
  他慢慢地走出房间。我一直等着,终于听到门在他身后关上,以及他不情不愿踏下楼的脚步声。 
  “你到底打算做什么?”那女人说。“想破坏我的婚姻?” 
  “在我看来,你的婚姻本来就有点破裂。” 
  “你看错了。我是雷斯的好太太,他也知道;我已经尽力在弥补过去对他造成的伤害。” 
  “譬如说偷了他的车?” 
  “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你真有这个胆子提起来,还当我的面提到艾尔·席纳。” 
  “我昨天晚上就提过他了,你不记得了吗?你说你不认识他。” 
  “你只提到他的名字,没提他的姓;而且我从高中以后就没见过他了。” 
  “你确定吗,葛兰多太太?十五年前他来过你这家汽车旅馆。” 
  “很多人都来过这里。” 
  “而且这星期他还带你的女儿到另一家旅馆去。” 
  她双手往外推,好像想要把这个念头赶出去。 
  “苏珊不会跟这种人出去的。” 
  “很抱歉,她去了。” 
  她激动得站了起来。 
  “他想要干嘛?因为我出卖他让他坐牢,所以他来报复我?” 
  “你出卖他?” 
  “我非这样做不可,要不然就得进少年感化院。可是那时候我连苏珊都还没生下来。” 
  “但艾尔不肯罢休。” 
  “没错,他是不肯罢休。就像你说的,他十五年前来过这里,想要毁了我的婚姻。那时候他才刚从培斯敦监狱里出来。” 
  “他是怎么想毁了你的婚姻的?” 
  “他跟我先生讲了很多关于我的谣言。我现在不想提他说了什么,事实上,我不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艾尔,席纳昨天晚上被人杀了。” 
  她静默地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恐惧,身体还是保持着微弱的自信。 
  “我懂了。你以为他是我杀的。” 
  我不置可否。她的神情更冷了: 
  “是苏珊?你以为是苏珊杀的?” 
  “她没有嫌疑。我还没有找出一个合理的嫌疑犯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提他的名字让我难看?” 
  “因为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那我真该谢谢你,”她挖苦地说。“艾尔跟我女儿在一起干什么?” 
  “我认为,他主要是想利用她做为情报的来源。艾尔是逃犯,他到南部来是想弄点钱,他打算筹路费到墨西哥去。” 
  “他从哪里南下的?” 
  “沙科缅度。我想他中途在苏萨黎多停下来过。” 
  她站着专心听我说话,那种姿态好似一个听到坟墓里有脚步声的女人。 
  “是爱伦把我们家的地址告诉他的吗?”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不过我确定他南下之前去看过她。史丹·卜贺发出赏金找她和他爸爸,艾尔想拿那份赏金。” 
  “什么样的赏金?”“一千块大洋。艾尔搞不好还想捞更多。”我把那张渐渐破损了的广告剪报拿出来。“她就是爱伦,对不对?” 
  “没错,以前她在圣德瑞莎高中教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你高中以后有没有再见过她?”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我们买了她那幅画以后,我上个月跑去看她。请你不要告诉雷斯,他不晓得我去见她。我和雷斯到旧金山去度周末,我设法脱身离开,自己开车过桥到苏萨黎多去的。”她又是一阵子犹豫,然后说:“我把苏珊也带了去。” 
  “为什么?” 
  “我不知道——那时候似乎是个好主意。爱伦好像很希望跟我联络,而且她在我少女时代帮过我很多忙。要不是她,我根本连青少年时期都撑不过去。现在,苏珊也慢慢出现了同样的征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快乐的女孩,可是她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了,你懂吗?” 
  我不懂,也对她直说不懂。这是她第一次承认苏珊的生活出了大差错。 
  “她很怕人,真的很怕,就像我小时候一样。而且别人也有点怕她,因为那些孩子搞不懂到底什么事情让她那么烦恼。我知道是什么事,或者说,我认为我知道,可是以前我讲不出口。” 
  “你现在能讲了吗?” 
  “我最好讲出来吧,反正一切都已经支离破碎了。”她环视这个装饰过度的拥挤房间,仿佛地震在墙上造成的裂缝愈来愈大。“雷斯不是苏珊的亲生父亲。他尽量做到为父之道,可是她就是感受不到。我自己也觉得可笑,觉得很尴尬,你懂吗?我们在自己的房子里环着桌子坐着时。就像几个呆头鹅一样。” 
  “苏珊的爸爸是谁?” 
  “这不关你的事。”她平视着我,眼里没什么火气。“或许,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是谁。我有一段时期生活很荒唐,那时候我比苏珊还年轻。” 
  “佛兹是不是她的生父?” 
  那女人的眼神变得更锐利了。 
  “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做任何回答,所以你也别问了。而且你这是在插嘴,打断了我要告诉你的事。我刚说过,我很担心苏珊,我想或许爱伦可以给我一些建议。” 
  “她给你建议了?” 
  “其实没有。她说了很多话,苏珊也听进去很多,可是我对她的想法很不以为然。她认为我们应该把苏珊送走,让别人来照顾她;要不然就放任她去,让她自己照顾自己。可是我们不能这么做,这年头年轻人需要保护。” 
  “苏珊怎么想呢?” 
  “她想去跟爱伦住一阵子。可是这根本就不是个好主意。爱伦跟她年轻时候不一样了,她住在树林里一间破旧的老房子里头,活像个隐士。” 
  “她家没有男人?” 
  “我是没看到,如果你指的是礼欧·卜贺。他们两个的性格其实是南辕北辙的,那种婚外情都只是因为有个太太梗在那儿,才火热得起来。” 
  她好像对她的深刻了解有点不好意思。 
  “他到哪里去了?” 
  “她说他到国外去了。” 
  “你在礼欧·卜贺离开之前就认识他,对不对?” 
  “我在他家做事,如果你认为这叫认识的话。” 
  “他是什么样的男人?” 
  “他是那种不沾女人就活不下去的男人。” 
  她讲话的语气似乎带着深仇大恨,于是我说: 
  “他是不是对你不礼貌过?” 
  “有过一次。我给了他那俊脸一巴掌。”她用一种抗拒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吃她豆腐的人是我似的。“从此以后,他那双不干净的手脚就规矩了。” 
  重新忆起的愤怒在她体内流窜,激得她脸红似火;也或许,把她脸染红的是另一种情感。这女人比我们初次见面时更令人难测。 
  我急着要上路。我下楼,又拨了个电话给麦威里。我握住话筒,等着他帮我在当地电话簿上查出爱伦·苏东的地址。她住在苏萨黎多近郊汉文路上的一栋房子里。麦威里说在我到达之前,他会监视她的房子。 
  我没跟葛兰多先生或葛兰多太太道别,就溜进车里。我不愿意带他们一块儿去,他们身后拖曳着太多岁月的人生重荷。 

  
 

 
26



  我到达旧金山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而且在下大雨。金门大桥的外海处,一大团积云正从法拉隆群岛飘移过来。海风穿越大桥吹过来,打在我的脸上,感觉又湿又冷。 
  汉文路口立着个长方形的黄色牌子,上面写着:“此路不通”。我把车掉了头停好,然后沿着那条疮痍处处的柏油路往前走。那些稀落散布的房屋被树林挡住,从马路这边是看不到的,可是我可以看到房子的灯光透过树林照来。 
  黑暗中有个声音轻轻问道: 
  “亚契?” 
  麦威里出现在路边,他穿着一件深色雨衣,蓄胡的脸看来虚无飘渺,像是个从招灵会中被请来的鬼魂。我跟他一块儿走进滴水的树丛底,互相握了手,他带着手套。 
  “他们还没来,”他说。“你的情报有多准?” 
  “普通。”把我带到北部来的那股希望在我胸口翻腾,然后重重沉到胃里。“那个姓苏东的女人在家吗?” 
  “在家,可是没有人跟她在一起。” 
  “你确定吗?” 
  “确定。哈洛德从侧窗可以看到她。” 
  “她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昨天晚上我问哈洛德的时候,他说她好像在等人。” 
  “我想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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