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谁也不敢高声喧哗,唯恐被老夫人听了去受到责罚。这种氛围,对于在山村野店长大的芮雪来说,体会尤为深刻。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小声说话?不觉得难受吗?”这天中午,她见小柳儿来送水,连忙问她。
“我们也不想这样子啊,可都怕老夫人嘛。老夫人说了,家里不能狗嘶猫咬,吵吵闹闹的,不论是谁违反,一律家法伺候。三太太你想,谁还敢呢?”小柳儿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看门外。
“哦,我知道了。可我不喜欢,死气沉沉的,一点生气也没有。”芮雪故意大声说道。
“你不喜欢可以,你要是胆敢大声说话,乱嚼舌根,看我不按家法处置你!芮雪话音才落,门外突然响起了婆婆的声音,让屋里的两个人都大吃一惊。随即,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小柳儿只吓的手足无措,面如土色,芮雪一颗心也“咚咚”直跳。不知怎的,婆婆的威信似乎在一夜之间就能建立起来,让芮雪只要听到她的一点动静就立即摒住呼吸。推己及人,芮雪终于明白其他人对于婆婆的所怀着的那种深深的敬畏感了。
少爷又出去了,芮雪从来都没有问过他晚上为什么要出去。既然他自己不说,她也不愿意问,倒乐得自己一个人清闲。芮雪本无不可,只是觉得自己既然嫁人,自当有陪着丈夫聊天睡觉的义务,既然丈夫没有这样的要求,她也就顺其自然。
饭后依旧是百无聊赖,长夜漫漫,小柳儿告了假,去会牌局。芮雪也不出去,就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趟,然后在床上歪着,没多久,就开始朦朦胧胧,奄奄思睡。
听得有人敲门,芮雪问了一声:“谁呀?”
没人答应。正好有一阵风,从窗前掠过。芮雪侧耳倾听,“梆梆梆”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这是谁呀?这么晚了也不睡觉,干吗来敲门呢?她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了门。
门前的气死风灯闪着淡红色的光,芮雪先是看看门口,没人!她有些纳闷,又探出头去,左侧的走廊里,没有一个人,而右侧长长的走廊尽头,有个影子一闪而没!灯光幽暗,根本就没看清!
真奇怪!芮雪想。这是谁呢?既来敲门又不答应,还走得如此之快!芮雪略一沉吟,决定跟上去看看。
甘家大院非常安静,除了走廊里的灯光,很少有房间还亮着灯。芮雪脚步很轻,但却速度极快。可等她转过墙角,那个影子已消失在前面的拐角。芮雪也不理会,只顾紧紧跟随。只见那影子三转两转,消失在一排房子间。
芮雪不敢怠慢,立即跟上去。恍惚间,觉得前面有一层淡淡的青烟,看上去若隐若现,似有还无。芮雪对甘家大院本就不怎么熟悉,此时才蓦然发现,已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引领自己前来得那个影子,却已经销声匿迹,踪迹莫辨了!
风灯似乎一直在远处闪烁,芮雪突然觉得有些冷,尽管她胆子很大,可仍然对于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一丝恐惧。她缩缩脖子,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身周都是房子,但却找不到入口!
怎么会呢?既然是房子,怎么可能没有门呢?芮雪告诉自己要有耐心,不能着急。适才领自己来的人一定是进了这些房间,只不过,没有门,她是从哪里进去的呢?
芮雪转了几圈,终于在一所房子前站定。她发现这所房子迥异于其他的房子,所以倍显奇怪。
房子本身其实在形状上没什么不同,平顶,四面没有窗,也没有门可以进去。但这所房子与其他房子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本身是完全透明的,因而里面的一切一览无遗!
只见一个女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动静。芮雪的一颗心如要跳出腔子,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会是刚才领自己来的那个人吗?
芮雪来到墙壁前,想看清楚些,不妨头却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了一脚,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糟了!”芮雪想,“会碰到壁上的!”但要想收脚已不可能,唯有听天由命。
然而出乎意料的,她什么也没有碰到,却一下子进了房间!她来不及多想,就向那个女人走去。
那女人本来一动不动,此时却突然爬起来,迅速向芮雪走来。幽暗的灯光下,只见她面目狰狞可怖,长发散乱,目光凶狠,五官似乎都已经错位。眉目之间,依稀似曾相识。
“你想干什么?”芮雪一边向后退,一边大声喊道。
那女人一声不吭,拖着僵硬的身体继续向芮雪走来,动作格外滑稽,也备显诡异,但芮雪笑不出。“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她靠在墙壁上,厉声问道,她本想用严厉和高声为自己壮胆,却不料声音颤抖不已,更暴露出自己心底的恐惧。当此紧要关头,她甚至都没有去想,自己进来时无所阻挡,为何此时要出去时,偏有墙壁挡住去路呢?
退无可退,芮雪绕壁而行,总是和那个女人保持着同样的距离。两圈之后,那女人的速度不减,芮雪却气喘吁吁,有些坚持不住了。眼看就要被逼入墙角,她心急如焚,但既然没有门可以出去,也就无计可施,只能坐以待毙。
那女人狰狞一笑,把芮雪吓得大叫一声。只见那女人伸出尖尖十指,如同十支锥子,直刺芮雪的咽喉!
芮雪几乎无法可想,徒有心中叹息。说时迟那时快,她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身影,正是甘家少爷!于是她失声大呼:“少爷救我!”
说也奇怪,那女人闻听之后,愕然收手,回头去看,芮雪立即跑到一边,紧急中,额头碰在壁上,火辣辣的疼。
来的那人,正是少爷甘之如!他走过来拉住芮雪的手,温柔地问她:“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芮雪睁开眼睛,看到了床前的甘少爷。适才这一切,原来是一个梦!芮雪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她摇摇头,并没有跟少爷说起梦中的内容,但她认定,梦中那个女人,并非自己过去认识的人,说不定倒是在这个院子里生活过!
她冥思苦想,却不肯将心中所想告诉甘之如。
深宅疑情 正文 第一卷 5深夜探幽
二太太似乎总想以自己的身份自动升格为少爷夫人。这当然是她痴心妄想,因为就连芮雪都看得出来,老夫人不可能答应。
还有一点让芮雪觉得奇怪:少爷为什么要娶自己。或者说,甘家为什么还要替少爷娶一房妻妾?少爷的原配夫人失踪之后,还有二太太,似乎没必要再娶一房。既然娶了,到现在也不肯同房,更让人不解所谓。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如非必须可以不娶,娶了却又置之不理,其故安在?
就算老夫人急着抱孙子,可少爷和二太太都很健康,也很年轻,还担心不会生个孙子吗?如此急急乎再娶一房,究竟是何道理?唉!芮雪觉得心乱如麻,大户人家的事情,真够麻烦的。
她注意到了彩绫,但却没找到机会和她说话。她也注意到了拐角的那间屋子,那是大太太曾经住过的。为什么原配夫人会住在偏房内呢?芮雪觉得,甘家有很多事情,是自己所不能了解的。她找不到人去问,无法求证,也就只好闷在心里。小柳儿早已安排给了自己,但这丫头一团稚气,连聊天都不是个好的对象,更无法成为自己的帮手。看来,需要下下功夫,也许一年之后,小柳儿能成为一个不错的朋友呢。
芮雪想,也许少爷不来和自己同床共枕,其实另有原因。她有必要揭开这个谜,即使不是让为了少爷回到自己身边。从此以后,芮雪对少爷暗中留神,同时悄悄搜集有关大太太和二太太的信息,以期能够解开此结。
芮雪见到少爷,甚至想问问他,如此对待自己,是诚何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个女孩子,如何开口问诸如此类的问题?就算是身为妻子,也很难为情。他既然这么做,也许有他这样做的道理。而他既然不说,自然也有不说的理由。假以时日,自当开口相告,自己冒冒失失这么一问,说不定反被他看轻了,倒不如藏拙的好。你是个哑葫芦,我就做个闷葫芦,嘿嘿,谁怕谁呀。
“三太太你别着急,少爷也许忘不掉大太太呢。”小柳儿安慰她。
“你见过大太太?”机会难得,芮雪闲闲地问。
“不,我可能见过,但忘记了。三太太你别问我。”这丫头猛地意会,顿时不语。
打定主意,芮雪倒有了一份闲心,注意留意家里形形色色的人等。到婆婆那里去请安,她也会寻找时机,以免独自面对婆婆。
这个时机就是逄叔。
逄叔是家里的总管,家中事无巨细,逄叔都要过问,从不偷懒,也从不抱怨。他就好像甘家的一个机器,任劳任怨。在甘家,要说到地位,除了老夫人和少爷,就数他了。其他人包括二太太和自己,都远远不及。老夫人平时冷若冰霜,但在这家里只有面对着两个人时,才会满面春风。其中一个是少爷,而另一个,正是逄叔。
逄叔人其实很年轻,四十岁左右年纪,身体也好。他很少说话,通常都是用威严的咳嗽声下命令,除非确实需要吩咐,他才会动用语言,就算如此依然惜语如金。所以家里的下人们都怕他,但也都很尊敬他。
甘家人多早起,逄叔每天都会赶在卯正时分去给老夫人请安,顺便向她汇报昨天一天的事情,讨教今天需要处理的工作。这时候,老夫人的神态就显得很安静,很祥和,眉毛都不复那种跳动的模样。
芮雪和逄叔虽然见过,但这次见面,却很有默契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老夫人这里见面也只是礼节性的点头而已。他到来后,芮雪随即提出来告辞,老夫人一定很痛快地让她走,不会说一句责备的话。所以每天早晨,芮雪都会稍微提前一些来向老夫人请安,随便搭讪几句,静等逄叔到来。而逄叔也绝不会令她失望,总是非常刻板地准时来到,芮雪顺便问候逄叔,然后告辞。很快就成了习惯,固定下来。正因为经常替她解围,芮雪对这位管家也颇有好感。
天气开始晴好,芮雪偶尔会到厨房去帮忙。逄叔安排人买回菜来,交给厨房的田嫂子,厨房就由她负责。田嫂子很快就和芮雪混得很熟,她很喜欢芮雪,二人有时一起聊天,显得格外投机。
如此寒冬腊月,厨房是最暖和的地方。芮雪自己的屋里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所以避到厨房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太太去哪里了?我怎么只见到二太太呢?”芮雪曾经以这个问题问过少爷,少爷立即告诫她:“你少问。这家里的事情,你看到就行了,很多事情最好别问。”
“为什么?我问问大太太怎么不行?”芮雪立即顶了回去。
“你啊,不听话那就只能吃苦头。”少爷叹口气,转身出去。
于是芮雪又问小柳儿,可小柳儿立即变色,并警觉地出门去看,确信没有什么人,才告诉芮雪:“三太太,这话您别问了。在甘家,有些事是犯忌讳的。”
犯什么忌讳呢?小柳儿也说不出,她说她只是听到别人的警告,别问这问那的,否则会有性命之忧。这么严重?芮雪不相信,此刻她就是要印证一下。
“三太太,这个问题你还是别问的好。”田嫂也有些惊慌失措,她赶紧瞄一眼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