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慢慢来没关系。”
这并不是讽刺的话。耕平早就知道,不能期待年老的北本先生做什么太费体力的工作。光是他用醋淋在丰永身上赶跑了那家伙,耕平就已经非常感激了。当他爬到二楼,正准备上三楼的时候,发现到有个人影坐在楼梯上。
“唐泽先生……”
耕平才想叫唐泽让开的时候,他却突然站了起来。他张开双手,活像是愤怒的基督在叫喊着。
“是那些不肯定我才能的家伙不好!你们这些没有眼光的平凡人,我会报复这个社会的!”
耕平拨开唐泽挥过来的手,准备冲上往三楼的楼梯。在接近三楼的楼梯阴暗处,耕平发现有个人影蹲在那里,又使他停下了脚步。那是全身沾满了泥水的银行行员长田。
“请原谅我,别开除我!”
长田五体投地,向着只有他自己才看得到的对象承认自己的罪过:他勾结公司的女职员了得到了人事关系的机密资料,然后将资料卖给银行内的某个派阀。当长田一边承认自己的过错,一边爬上三楼的地板时,不知是什么推了长田一把,于是他便滚过耕平的身边,往楼下跌了下去!只留下一阵语尾长长的惨叫声在空中。最后他掉落在二楼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耕平对于支配黄昏庄园的神秘力量,感到极度地愤怒和厌恶。或许唐泽、长田和根岸三人,不是什么圣人,说不定还是会使诈的坏家伙,但也不能因此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假如这时候耕平还有多余的心思考的话,一定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没有像长田他们一样,陷入“忏悔症候群”的病状中?但是他只是大声喊着北本先生,拜托他帮忙看护长田的伤势。
突然,唐泽伸出手来抓住了耕平的脚踝,耕平一下子失去平衡,跪在地板上。当唐泽的脸靠过来的时候,他举起右手用力甩了下来。
“唐泽先生!对不起!”
头后勺被火铲子敲了一记的唐泽了抱着头发出呻吟。当唐泽松手,耕平就跑下三楼的走廊,又叫了北本先生一次。在走廊的尽头,有一面左右开启的大窗,耕平用手推开后来到建筑物的外面,雷电的白色闪光照射着他的全身。
耕平贴着窗沿、踩在宽约四十公分左右的石材上,他无法潇洒地迈开脚步,只能像螃蟹般横着走路。他不选择将脸向着墙壁,是考虑到要避开猪人或其他东西从他背后偷袭。
耕平将窗帘布做成的绳索,抛向三楼墙壁突出的地方,好不容易总算在第四次成功地结成了个圈圈。猪人们在下头发出吓人的吟叫声,耕平并不加理会,他把绳索绑在腰上,当他把手伸向三楼窗户突出的地方时,雨水使他的鞋底滑了一下。
“……”
视野转了半圈。
耕平的身体很勉强地挂在绳索的一端,他像钟摆一样摆动着,虽然样子很不好看,但总比摔到地上好。猪人们继续发出叽叽的叫骂声。耕平不想摇晃得那么厉害,他看准时机举起双脚,把鞋子踩在墙壁上,利用类似攀岩的方式爬上了三楼墙壁突出的地方。而就在这个时候雨势竟往他的身上刮了过来。
直到刚才,雨都是往另一边刮,使得耕平不至于被雨淋湿。然而现在却好像是全冲着他转变了方向,雨全部集中打在他身上,他怎么也无法张开眼睛。
更强、更激烈的风雨,持续地打击着耕平。由于耕平是将背贴在墙壁上,这使得他被雨打得无法呼吸,他煞费苦心地转过身子,然后继续横着前进。
好不容易到达了外开式的窗子后,耕平解开了绑在身上、用窗帘布做成的绳索。他将绳索童新卷在右手上,然后将窗户的玻璃敲破,接着从打破的地方伸手进去,把锁打开。耕平小心地打开窗户。
“来梦!”
耕平的脚总算是踩在三楼的地板上了。水不停地从他的发稍滴下来,他朝着走廊看去,只见一片昏暗在他面前扩散开来。此时,雷电与风雨的声音突然远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第八章 仙境中的来梦
Ⅰ
北本行雄和立花志摩相识,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不过刚满二十岁。也是日本从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中迈向经济复苏的时期。
当时的北本先生是个大学生。因为战败使得教育制度改变,在一片混乱中,他十五到十九岁之间的学生生活也受到影响而不时改变。好不容易到了那个时候,混乱的情况渐渐转好转,社会及教育制度也安定了下来。
有一天,北本去帮一位名叫立花真市的英语助教搬家。立花三十九岁,有个小他十五岁的妻子,那名女性就是志摩,是个身材娇小,皮肤白晰,非常清秀的女性。北本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便喜欢上她,而当时她才刚结婚八个月而已。
北本只要想到:若是能早一年认识她,或许也有机会……就会无限懊恼,他甚至想用行动来弥补这一年的差距,但终究他还是无法打破“良家子弟”这层束缚。北本不但是独生子,而且是他父亲中年才得到的孩子,所以,“双亲的期望”对他来说,影响力非凡。
不久,志摩生下了一个女孩,但是她产后却一直没有恢复健康,住院半年后便过世了。葬礼过后,北本哭了,但立花似乎仍然没有发觉北本的心意。由于立花一个大男人没有办法扶养一个小婴儿,没多久,他就和学校中的女同事再婚了。北本虽然知道不能责备立花,心中却无法释怀,但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对待志摩所留下来的女儿。
时光流逝。
北本大学毕业后,虽进入某间银行工作,却因为父亲得了肝脏病必须长期疗养,不得不辞去工作,继承家业。他们家在东京近郊的土地,虽然只有栽种高丽菜或栗子等植物,却因为地价上涨,资产不断扩大。北本没有卖掉土地,只是将土地借给企业,或是盖去网球场及停车场,这些收入就十分可观了。在这段期间,他也遵从了双亲的期望,和一位平凡但是善良的女性相亲结婚了。
北本四十四岁时,立花真市和志摩的女儿玲子也二十三岁了,由于她是独生女,于是便采招赘结婚。玲子的丈夫城岛和彦。在结婚后便改名“立花和彦”。三年后,这对年轻的夫妻好不容易添了一个女儿,祖父真市将她取名为“来梦”,但真市也在那一年心脏病突发死了,虽说他的心脏原本就有毛病,但是传闻他在书房倒下的时候,面容不像平常一般温和,反倒像是因为愤怒和惊吓而抽筋的面貌。北本也发觉到这一点,却想不透为什么。
成了立花家主人的和彦,有个双胞胎哥哥——城岛良彦。和彦是个前途十分看好的宗教学学者,专门研究中世纪基督教教团中的异类派别;而良彦只是个平凡的上班族。虽然他们两个是双胞胎,但因为是异卵双胞胎,所以长得并不十分相像。由于城岛家的双亲早已过世,所以继承城岛家血缘的,就只有这个兄弟而已。
因为良彦还是个单身汉,所以常常出入弟弟的家中,但真市死后就比较不常去了。而北本也在恩师真市死后,减少和这对年轻夫妻见面的次数。只是有一次,北本曾替立花家的三个人和良彦照过一次像,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良彦的头并没有照进来。没想到那一件件的小事竟然和后来陆续发生的事情大有关系。
那一天虽是二月上旬,东京却暖和得令人生厌,空气也黏糊糊的,据说是因为从南方的海上吹来了暖湿的高气压。北本一边抱怨着天气,一边解决了两个合约问题,然后在五点下班之前接到和彦打来的电话。
和彦是那种除了专攻的领域外,其余一点兴趣也没有的学者,他不太会受外物影响,而他现在竟在电话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北本反复问了他许多事情,却没理出一点头绪,最后只好决定先把他叫来自己家中。
从北本的公司到住的地方,走路只要五分钟。他急急忙忙地回家,连西装都来不及脱下来,和彦就跑来了。他的样子十分憔悴,脸上毫无血色,胡子也没刮。
“冷静点,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把和彦带到客厅坐下,接着倒一杯白兰地给他喝,好不容易才让他暂时恢复了冷静。
“我做了非常可怕的事,是个不会被原谅的罪人,被诅咒的罪人。”
这就像是二次大战前最常出现的侦探小说的对白,令北本内心感到有点退缩;然而和彦的样子确实是非常害怕和因惑。
“你说你犯了什么罪?”
“我把魔物叫出来了。”
“魔物?”
北本静静地看了看对方的脸。和彦虽然非常喜欢阅读科幻小说,喜欢那虚构、创造出来的世界,然而他所生存着的社会却是十分健全,像“散文”一样。照一般常理判断,北本怀疑他是陷入了精神错乱的状态。
“一定要把那家伙封锁起来才行。如果把它留在这个次元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那股强大却欠缺判断力的力量,要是和邪恶的意念结合在一起,那世界就会坠入黑暗之中。”
“是吗?那么在世界还没有坠入黑暗之前,要不要再喝一杯?”
北本试着安慰他。
“你不相信我?”
北本被和彦锐利的眼神一看,不禁退缩不少,和彦则是吐出了失望的语气。
“你不相信也没关系,但请您帮助我。等事情结束后,您要把我丢到精神病院去也没有关系。”
“不,你这么说令我很困扰。”
“你连帮个忙都不愿意吗?那也没办法,但至少别妨碍我。拜托你!”
北本不发一语地点点头。说实话,要是和彦真的做出什么坏事的话,到时候不妨碍也不行,北本心里这么想。当时北本五十二岁,和彦三十三岁,正值人生中最重要的时期,说不定可以从讲师升格成助教。
“真是打扰你了。”
“喂!和彦!”
在北本正想着该如何制止和彦的时候,他就冲出客厅去了,接着便传来玄关大门开关的声音,不久之后,北本的妻子端着装满料理的盘子,十分吃惊地走了出来。
“老公,立花先生是怎么了?”
“不知道,大概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吧?看来学者的世界也挺复杂的。”
由于和彦的说明没头没脑,北本根本无法理解,不过他认为现在放着不管比较好,反正只要有了什么困难,他一定会再来找自己商量的,但是……有关于魔物的事,实在令人无法相信。
那是北本最后一次见到和彦,和彦失踪了。
玲子和四岁的来梦被留在立花家。再怎么说,北本和立花家没有血缘关系,不能出面处理事情,所以就由良彦代为处理各项事情。
警察来进行搜查,了解了几样事情。首先,医生证实和彦患有青年性的肺癌。在得到癌症之后,和彦在家人面前虽然开朗依旧,但是当他独处的时候就变得很消沉、忧郁。
“会不会是因得癌症的打击太大了,所以造成精神错乱自杀了呢?因为青年性的肺癌他得很快嘛。不,我觉得实在是非常遗憾。嗯……如果有发现身份不明的自杀死者时,我会留意一下的……”
由于警方将焦点锁定在“和彦罹患癌症”这件事,于是就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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