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平打从心底想:“如果这孩子有天份的话,真的很希望能栽培她。”耕平也曾经认为来梦有绘画的才能,只要她愿意、环境也允许的话,没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本来还满有意愿去文学馆工作的耕平,突然发觉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给来梦所选择的路提供种种的支援……
“来梦,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将来想做什么?”
很突然的问题,来梦好像有点讶异,但是她还是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钏。
“对不起,我还不知道。”
“啊,说的也是。该道歉的是我,你不要介意唷。”
耕平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曾经憧憬过程序设计师、赛跑选手、动画画家、书法家之类的职业,只是因为有来自爸妈“应该当一个医生”的心理压力,所以那些憧憬更像梦一样地遥不可及,所以他现在根本不能给她什么建议。而且耕平想起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亲人的来梦,即使有想过自己的将来,也一定会有种种限制,这恐怕要等到北本先生成为她的监护人后才有可能改善的吧。北本先生将为来梦备齐那些条件,耕平真的很感谢他。
耕平不经意地往岸边一看,北本先生正把两手圈在嘴边大声叫嚷:“快到午餐时间了,回城里去吧!”其实距离太远了,根本跟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活动了两个小时,来梦和耕平也觉得有点饿了。
“北本先生在叫我们了,而且也已经十一点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下午也要溜冰吗?”
“看心情啰,说不定吃饱饭就想睡午觉了。”
他们两个人并肩滑向岸边。可能因为一下子松懈了,一个没踩稳,耕平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翻滚在冰上,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异样。
他的心“噗通”跳了一下,冰的下面有一大片血迹!他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激烈。他透过冰块又看个仔细,冰的厚度应该有三十多公分,底下却有个红色的圆形物体紧紧贴在底部,那不是血,那个物体的直径大概有五公尺,耕平听到自己咽下口水的声音。
“昨晚那只红色怪物就躲在冰下面……!”
耕平虽然不想得到这样的结论,可是没有办法。他小心翼翼地从冰上站起来,看到来梦回转过来,正要接近他。
“来梦,别过来!”
来梦好像没有听清楚,带着一脸迷惑往耕平那里滑过去。
“不要过来!”
来梦被他这一吼,吓得站住了。耕平则慢慢地脱离那个红色圆形的范围。
“到那边去!我们来比赛谁先到,好吗?”
“好!”
来梦的声音很紧张,因为她已经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耕平往前两公尺左右,等脚下的红影一消失,他就大喊一声“跑啊!”自己也同时向前方飞奔出去。
突然一声巨响在背后炸开,冰片从头上飞落下来。那个东西随着碎冰飞散到半空中,又落了下来。在前面的来梦不禁放慢速度回头看。
“不要回头,快跑!”
耕平虽然这样斥责来梦,自己却不由得回头看,因为来梦的表情让他不得不这么做。他看到一条很粗的触手在半空中舞动着。
“章鱼……?”
耕平曾经跟来梦一起遇到过像巨大蜗牛的怪物;还被像豹一样大的猫追过。要比不寻常的体验,他绝对不落人后,甚至可以说是习惯了。不过,他并不喜欢这类事情。
已经脱了溜冰鞋的北本先生,在岸上拚命地挥手叫着“快啊!快啊!”来梦在冰上疾跑,耕平在她后面紧紧跟着。离岸边还有两百公尺左右。像远雷一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冰上急速地划开一条龟裂。
究竟是耕平和来梦的滑行速度快?还是龟裂的速度快?那光景让伫立在岸边的北本先生都捏了一把冷汗。
在龟裂追上来的前一刻,耕平叫来梦改变方向。破裂迸散的冰像白粉一样满天飞扬。龟龟裂突然停止了前进,隔了半秒钟,一条手腕粗的红色半透明绳子从那里跳出来。它一出现在冰上,就化成一条有自我意识的蛇,开始扭曲着身子爬行追逐冰上的两个人。
耕平用自己都觉得惊讶的速度追上来梦,抓着她的手,再改变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间躲过红蛇的追击。接着,冰又在别的地方破裂,另一条红蛇在飞散的冰片中跃起,两条蛇从左右疾驰,企图夹击他们。
“不对,那不是章鱼……”
北本先生茫然地喃喃自语。
“那是水母!”
的确有红色的水母存在,也有栖息在淡水的水母。但是不能把它跟眼前的生物混为一谈。
“如果是水母的话,会有刺。耕平,不要被刺到了!”
耕平当然不想被刺到。他拉着来梦的手,努力朝岸边滑行。水母好像察觉到他的企图,便绕到前方阻绝他们的去路。
水母的罩子看起来像个红色的巨大果冻,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空洞。因为它的嘴巴是张开的,嘴巴的直径约有一公尺长,边缘密生着像玻璃碎片一样的东西。不用说,那一定是尖牙,问题是水母有牙齿吗?当然这个巨大物体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超越常理的事。
耕平和来梦又改变了方向,这已经是第五或第六次的转弯了。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触脚的前端可以自由的挥动,很危险。所以他决定接近水母。卯足力地穿过红色触手的中间部分。
溜冰鞋的刀刃变成了凶器,被切断的水母脚散落在冰上,水母虽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但是圆形的嘴巴不断地开开阖阖,发出超越人类听觉的波动,结果在冰面上震开了数个小不的裂痕。耕平不顾一切地向前冲,距离湖岸只有五十公尺了,不过数秒钟而已,时间支长的令人无法相信,他们的疲劳已经接近界限点了。
两个人好不容易从冰上滚到岸上,但是还不可以完全放心。昨天晚上,那个红色生物甚至侵入了城内,可见它可以用某种方法在地方移动,北本先生用两手捉住来梦和耕平,拚命拉走他们,三个人连滚带爬地冲进离湖畔有点距离、被白雪覆盖的灌木丛里。雪上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还有两个人的膝盖痕迹。
水母的两三只触手爬上了雪地,像敲打钢琴键一般,在雪面上到处跃动,好像在搜索着。
这时候耕平和来梦正准备脱下溜冰鞋,耕平要触开鞋带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戴着手套,他想把手套脱下来,却发现没有那么容易,如果硬要把它剥下来的话,毛线恐怕就要散了,来梦看了,赶紧伸出手来帮耕平解鞋带。就在这时,北本先生松了一口气说:
“……回去了。”
两个人终于换好鞋子站了起来,现在不赶快走的话,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走了。
“水母是吃什么生存的?”
“浮游生物之类的吧。”
“连鱼都没多少的贫瘠湖,还有足够的浮游生物喂饱那么大的生物吗?”
虽然这句话绕了一个大圈子,北本先生还是听懂了耕平想要说的话。他眺望着湖面,破裂的冰漂浮在水面上,水面上映着天空的颜色,湖底隐藏着红色怪物的身姿。
“说不定是湖底下有洞,可以通到某个地方去吧。”
“应该是通到某个有很多食物的地方吧。”
或是通到某个有人喂食的地方呢?耕平不禁打了个寒颤。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城堡里的人?”
来梦抬头看着耕平,耕平歪着头沉思。本来这么做是应该的,可是……
“跟他们说大概只会被笑吧。”
“我也这么想,不过被笑就被笑,还是跟他们说一声吧。”
北本先生恢复了冷静,露出一种久经人事的世故表情。
Ⅲ
松仓先生换上西装,站在大厅里。因为青雅流的宗家,也就是他的八十五岁老母就要到了。
他虽然是理事长,但是对宗家就像封建时代的家臣一样顺从,甚至可以说是卑屈。
“对不起,在您正忙的时候……”
北本先生一开口跟松仓先生说话,松仓先生就露出很困扰的表情。他们低声谈论红色小母的事,松仓先生是大笑了起来。接着则矫情地用手遮住了嘴巴。
“那么你要我怎么做呢,北本先生?”
“我只是要你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们目击过那个东西。不要日后责怪我们为什么当时没有说?”
“我知道了,总之等一下再谈吧,等我闲下来了再仔细听你说。”
北本先生点头后,松仓先生就急急忙忙地走向大厅一角,开始指示管理员夫妇做事。北本先生皱着眉头,一手按摩着腰际。
“哎呀,事情告一段落腰就疼起来了,我大概是运动过度了。”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吃过午餐就躲在房里吧。反正青雅流的干部会议又不干我们的事,他们也不会理我们的。”
“不管那只水母怪物吗?”
北本先生又开始敲打背部了,来梦赶紧绕到后面帮他捶背。
“啊,谢谢你,来梦。那只怪物已经不关我们的事了,电影里演的都是事实,只要怪物还没有出现在那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面前,目击者的话都不会被当一回事的。”
他们三个人暂时把有关于红色水母的记忆收起来,好好养精蓄锐,以备不时之需。
因为宗家要来,城堡内的工作人员都很紧张,连掌管伙食的管理员夫妇都有点慌乱,所以客人们在这里吃的第三餐是简单的罐头料理。虽说是罐头,也是一流旅馆的炖牛肉。饭后,北本先生向耕平简单介绍了一下青雅流。
青雅流光是成员就有一百万人,全国有六十多支分部,各自拥有土地、大厦;海外方面,洛杉矶、巴黎……等也有十五支分部。研修所在国内有十六所,海外有八所,京都跟镰仓也有女子短期大学。另外还有租赁大厦、公寓、使用于停车场的土地,不动产的评估额超过两千亿以上。
再加上证券、债券、银行存款等等,足足有一倍之多。除了这些财力,青雅流所有干部都是有力的政治家、企业家、文化人,这样的权势在耕平眼里,简直是大的有点离谱。
最妙的是,干部会员还包括了大出版社、报社和电视局的老板,只要掌握住他们,就不怕丑闻会流传到社会上。不过这么大的一个组织,也真的好像没有什么算是丑闻的事呢。如果松仓先生那时被土地诈骗集团给骗了,可能就会陷入有点不名誉的状况中,但是这一点也因为北本先生而得以挽救。大家都认为青雅流王国是屹立不摇的。
“是叫宗家吧……?那位女士这么有实力吗?”
“她是建造起王国的人,六、七十年前,青雅流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派流,都是靠宗家才得以发展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由谁来继承?’”
讲到这里,一阵狂风吹了进来,是松仓先生命令下人打开了玄关的门。四辆大型的驱动车停在门外,穿着厚重衣服的男女鱼贯地走下车来,问候声此起彼落,一片混乱中好像有人滑倒在雪地上。
耕平正要退到房里去的时候,有位客人叫住了他,是个魁梧的中年男子。
“喂!你!你是哪个分部的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