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停止笑声,倭文子马上变了一张脸。她目不转睛地蹬着来梦和耕平,她两眼燃烧的怒火,把来梦吓得紧紧地贴着耕平,连耕平也感到畏惧。青雅流的宗家是一个绝不能容忍自己被他人侮辱的女性。
“刚才我已经告诉过你,最好要做心理准备。你浪费我宝贵的时间,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你等着特务机关的人来叫你去吧。”
“不要报告特务机关,把他们扭送警察局怎么样?”妮娜装疯卖傻地说:“不过是欺瞒身份而已嘛,干嘛要麻烦到特务机关?别这么没雅量,不如真的收他们做弟子怎么样?”
“荒唐!”
“喂,你这个日本人的日文语汇也未免太少了吧?”
妮娜面向来梦他们眨了眨眼睛。在这么紧张不安的时刻,来梦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笑出来,嘲笑倭文子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怎么会很荒唐呢?你收他们为弟子,他们就会对你完全服从,也不会把你的秘密泄露出去了。”
“秘密?什么秘密?”
“你过去的秘密、现在的秘密、未来的秘密。”
妮娜说的像在唱歌一样。
“这两个孩子什么都知道了。他们知道你的力量是怎么来的;你利用这股力量来做什么事;回到日本后,你会做些什么。”
“荒唐!”
这次倭文子紧闭着嘴没有将话说出口,她的眼神深不可测,让来梦看得非常不舒服。耕平仿佛可以透视到,倭文子心里正反反复复地做着各种盘算。不久,她开口说:
“如果我不帮这两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这些孩子回不去六十年后的世界,那么他们就得想办法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正好,我也需要助手。”
耕平一边思考妮娜的话,一边觉得感慨。好像无论他到哪里,都是当老人助手的命运。
“你是说……你要雇用他们当助手?”
“没错,想想这也是个好机会。我正在想,差不多该离开哈尔滨了。”
妮娜对倭文子稍稍做了说明。她以前也跟倭文子说过很多次,这个国家,也就是日本军在中国东北地方一手策划的满州国,不会永远存续。她曾劝倭文子回日本,自己也打算逃离这里。她计划搭火车到哈尔滨南方九百公里的大连,再从那里搭船到伦敦或纽约,会后就在那里落地生根……
“为什么我要帮你做这种事?”
“因为值得你去帮忙。知道你秘密的三个人,都将在送个国家和日本消失,从此,你可以轻松自在的活动。”
“原来如此,说得有理。”
倭文子的眼底闪过某种想法。
“从此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这一点你能确定吧?”
“我对天上、地上、地下、水中的所有精灵发誓。”
“我知道了。”
倭文子点点头,在跟妮娜讨论了一些细节后,她就离开了商店。她的背影仿佛述说着:久待无用。妮娜将门栓上门栓后,对耕平他们说:
“那个女人好像已经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消灭我们吗?”
耕平这么一说,妮娜就无声地露出“答对了”的笑容。
“没错,你们要赶快逃走才行。那个女人迷上利用特务机关走后门滋味,已经到病态的地步了。她打什么主意,我妮娜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我知道,可是怎么逃出去呢?我们不知道怎么回去原来的世界啊?”
“我会教你们。”
“我们没有什么可以谢你。”
耕平的口气带着嘲讽,妮娜却毫不在意地回答:
“我会收下你们那两份护照,那可以卖一大笔钱呢!像我这种无能又孤独的老人,只有钱是唯一的依靠。”
孤独也许是真的,可是耕平并不认为妮娜是无能的,但是他没有提出异议。妮娜开始在桌上摊开一个大卷轴,那是一张哈尔滨周边的详细地图。
Ⅲ
在古怪的灯、古怪的壶子、古怪的迷你缩图、古怪的古书、古地图、小盒子、刀剑、玻璃瓶、剥皮、晒干的草药、人类和动物的头盖骨、大小无数的标本、玩偶、蜡烛、时钟、矿石、水晶玉、卡、望逗镜、绳子、锁链、扣子、缝纫机、炉子、毛皮、香料的包围下,耕平和来梦度过了一夜。妮娜说,这里头只有百分之一的东西有价值,其他都是仿制品。
“那种不靠别人下决定,自己就不知这该怎么办的人,会把普通的树根粉末都当成长生不老的灵药。所以,高价贩卖树根粉末也不算是做坏事。”
老魔女一边这么说,一边笑着把各式各样的财产:现金、有价证券、宝石,还有看起来好像有点价值的药品、道具……都塞进坚固的皮袋子里。妮娜说,她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家店的所有权早已转卖了。
妮娜伸手将后门打开,顺便提醒他们两个人说:
“要照我说的话去做喔,我先到约定的地方去,你们不要迟到了。”
妮娜建议三个人最好个别行动,原本耕平还要求她带来梦一起走,但是来梦不肯,耕平想想,也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值得信赖,所以没有坚持这么做。他之所以相信妮娜,是因为妮娜在卖了很多关子后,还是教了他们如何制服蛋型笛子制造出来的怪物。耕平只能这样说服自己,因为不应该期待他人给予自己无止境的好意。
就这样,当店里的时钟指着下午四点时,彪形大汉瓦西利前来迎接三个要逃到国外的人。结果,出现在店门前的只有耕平和来梦。他全身充满了狐疑,用很生硬的日文问他们:
“那个老太婆呢?”
“因为不能完全信任你的雇主,所以先采取了行动。”
“哼!”
“如果六点时,我们没有带着三张护照到约定的地点,她就会有她的做法。听懂了吗?懂了就把护照交给我。”
瓦西利显得有些犹豫,但是嘀咕归嘀咕,他还是把三张护照交给了耕平。
“马车在等着,快走吧。”
那是一辆没有顶蓬的载货马车,耕平没得抱怨地坐到货架上。瓦酉利则坐上驾驶座,挥着马鞭驱使两匹马前进。经过吉泰斯卡亚市的石子路后,街一转为中国风味,没有经过铺设的道路有干燥满是尘埃的地方;有雪泥混杂中地方。耕平左顾右盼,神采奕奕地看着牵着羊的老人、骑着驴马的小孩。
走了三十分钟左右,就没什么街景了,再走十分钟后,连住家都变得稀少了。可能因为几天前下过雪吧,这里到处是一堆堆的雪。太阳斜挂在西边,看起来像一个惊人的巨大圆盘,阳光错综反射着空中的尘埃。从太阳的位置来判断,马车应该是朝西南方向前进。根据老魔女跟松仓倭文子商谈的结果,青雅流的弟子应该会准备好车子,送他们到公主领这个地方。马车行走的道路两旁,延伸着像玉蜀黍般高的草,耕平并不知道那其实是高梁。
突然间,瓦西利手上的马鞭咻咻地飞向耕平。幸亏耕平早已做好了准备,所以没有遭到他的突击。耕平低下身来,掩护着来梦趴在货台上,接着迅速地拿出从妮娜店里带出来的药瓶,准准地丢在重新调整好姿态的瓦西利脸上。破裂的小瓶子释放出刺激性的恶臭,瓦酉利蒙住脸,在驾驶座上大声咆哮着,然后向后倒了下去。
“跳下去,来梦!”
马车的速度不过是快步走的速度而已,所以来梦和耕平很容易跳下来,他们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高梁田中。在一阵慌乱的奔跑后,他们来到了一片原野,并在这里遇上了第二位迎接者,这次不是一辆汽车,而是十几个骑马的男人。一个放下望远镜的男人,用日语咒骂着瓦西利。
“哼,那个白俄罗斯的混蛋!光是体型高大,一点用也没有!”
这是一群颓废、却气势凛然的男人,他们戴着毛帽,高领衣服上披着卡其色的外外衣,腰际的帆布背袋里,插着一只像是军用的大型枪枝。在他们眼中,看不到对生命的敬意,也看不到对弱者的同情。很明显地,这些男人比瓦西利更带杀伤力。
“我们做的事全为了国家,我们要杀了你们报效国家。”
这句话让耕平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特务机关派来的人。不管他们对耕平和来梦的事知道多少,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接下了追杀这两个孩子的工作。耕平觉得胃的附近变得又冷又沉重。
“跑!”
说这句话的是用变态般的眼神一直看着来梦的男人,他的声音里带着阴沉的颤动。
“只等五分钟。”
听到这句话,耕平就知道他们想玩猎狩人类的游戏。
“拚命地跑吧,不然,被我们追上的话,你们就会后悔曾经出生过。只要还能跑,就表示你们还活着。”
看到他们的表情和态度,耕平彻底明白不能期待他们有骑士或武士那样的举止。因为他们根本是一群假借国家名义,贩卖鸦片、营利诱拐样样都做的乌合之众。
“走吧,来梦,他们说要给我们五分钟呢。”
“嗯,走吧。”
“来,到这边来。”
来梦让耕平牵着手,开始向前跑。她回过头,看到的是一脸残忍的男人们。
“他们还真的想逃呢!”
“在没有任何屏障的平原上能逃得掉吗?”
“这样根本连打猎都称不上,不过,在追上他们之前,也算是一种乐趣啦!”
男人们的嘲笑声随着越过平原的风,传进耕平耳里。他们嘲笑是有他们的道理,但是耕平也有他的打算。
原野上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积雪,耕平朝着其中一堆最大的积雪跑去。想要徒步甩掉骑兵的追踪,任何人看到都会认为他在做无谓的挣扎。除非这十个男人放水,否则是不可能有活路的。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耕平回过头看,黑鸦鸦的群众已经开始出动,大概不到一分钟就会追上他们了。
“来梦,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反击了!”
“知道了!”
来梦回答的非常有力,其实她一定也很害怕,只是,对耕平的信赖远超过了那些情绪。耕平本来只想平安无事地逃走,但是看到这群大玩狩猎人类游戏的家伙,他实在忍不住想惩罚他们。
特务机关的男人们扬起一阵尘土,向耕平他们逼近。马蹄声分成两路,向他们包围而来。
“一定要让人家以为是土匪做的,先射击他们的腹部,然后再切开伤口,把内脏拖出来。”
说的那么大声,分明就是故意要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来梦已经把笛子放在嘴巴上了。
Ⅳ
“泰开哩·哩!泰开哩·哩!”
不祥的笛声响起时,奇怪的事情也发生了:堆在各处的积雷,像有生命般地开始动起来。沾满泥巴的雪球跟四周的雪滚在在一块,渐渐地膨胀起来。特务机关的男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积雪虽然不是很厚,但是这一带的雪全部集中起来,就有老虎那么大。形状也像老虎,只是额头有一根很大的角,身体上还有一双翅膀,尾巴分成两条,全身纯白,但是散落着大大小小像泥巴一样的斑点,所以看起来倒还比较像一只豹。
“这是什么东西……?”
男人们喘息着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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