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尽的沉默。
在这暴风骤雨之中,这种沉默令人感到压抑。
而希西莉亚心中却另有一番滋味,她还得提起全部的精神,密切注视著对方的一举一动。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就彷佛一场赌局已然开始,而且她已经将筹码押在了赌桌上而,但是对方始终迟迟没有响应。
希茜莉亚感到自己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就仿佛是—张拉满弦的弓,但是偏偏她已经将箭发了出去。
沉默,仍旧是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邪法师特罗德转过身来朝著远方渐渐离去。
希茜莉亚虽然知道危机已然过去,但是她无从猜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那番对答,到底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特罗德先生,我想冒昧地问您一句,您打算站在哪一方?是跟随您的老师大主祭梅龙,还是替海格埃洛勋爵为虎作伥?”希茜莉亚急切地询问道。
这番问话并不是梅龙的意思,完全是她自己自作主张。
特罗德头也没有回,他站立在暴风雨中间,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尸骸。
过了一会儿之後,这位邪法师叹了口气,那声叹息仿佛将他所有的情感都倾泻了出来。
叹息过後,特罗德又恢复了那漠然的神情,他淡淡地说道:“你刚才的话给予了我极大的启迪,以往的我远远及不上当初的你。
“你有著明确的目标,而我只有那空泛的理想。你的所作所为,虽然看上去彷佛是异想天开,却脚踏实地没有丝毫疏漏;而我们所作的一切,看上去一步一个脚印,其实根基就打在了虚无飘渺的所在。
“正因为如此,你只是为了自己身边的人,而你确实做到了,但是我们以及我们那空泛的理想,却彻底破灭。我甚至因此丧失了自己的心灵和意志,我现在一无所有,海格埃洛仅仅只是我的雇主而已。
“我已然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任何人值得我追随,无论是我的老师梅龙,还是我的雇主海格埃洛公爵,不过,这一次既然是我的老师最终遗留给我的嘱托,我总不好意思拒绝。
“我会按照老师的意思去做,不过,从此之後,我和任何人都不再有丝毫亏欠。”说着,特纵德继续往远处走去。
不过希西莉亚再一次叫住了他,因为她的心里还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事关蒙提塔王国的国运。
虽然梅龙仅仅给予了她预示,预示她此时此刻在这里等候邪法师特罗德,但是希茜莉亚完全能够猜测得出,这位邪法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位死神的使者所带来的,只可能是战争即将来临的信息。
希茜莉亚彷佛已经听到了响彻草原的了亮号角声,同样也彷佛看到了战火将美丽的草原再一次吞没。
邪法师特罗德显然猜到了希茜莉亚叫住他的用意,也猜到了希茜莉亚最关心的是什么。
“你所渴望知道的,想必是我的老师梅龙拜托我做的事情是什么吧?”特罗德淡淡地说道:“我的老师只是让我隐瞒一件事情,而将其他所见所闻如实得传达给我的雇主,我只要说实话便可以了,这对於我来说,确实是个轻松的工作。”
说完这些,特罗德轻轻地展开臂膀,他的身体突然间化作了一团黑色云雾。
云雾猛地朝地里扎了下去,瞬息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希茜莉亚无奈地站在雨水之中,特罗德的回答并不能够令她感到满意。
如实报告情况,也许便意味著战争即将来临,而此时此刻蒙提塔草原根本就来不及做好准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超级魔法师的数量上来说,此时此刻的蒙提塔占据著优势。
卡敖奇王国拥有大魔导士科比李奥、邪法师特罗德和德雷刻丝。
而蒙提塔则拥有克丽丝,恩莱科还有自己。
其中克丽丝无疑最为强大,希茜莉亚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件事情。
在她看来,只要克丽丝愿意帮忙,以她一个人的实力便足以牵制住特罗德和德雷刻丝两个人。
至於恩莱科,他根本就没有出手的必要,因为他最大的作用,恐怕便是牵制卡敖奇的禁咒法师科比李奥。
用两个禁咒对轰,令一切为之毁灭,这绝对不会是任何一方愿意看到的情景。
而想要先发制人,恐怕也绝对不容易,毕竟除了那个血之禁咒,所有的禁咒魔法都需要极为漫长的准备时间,一旦战争开始,战神的祭司肯定会密切注意几百公里以内,所有极为强大的魔法能量波动。
想要偷偷摸摸地做好攻击的准备,根本就没有可能,除非恩莱科施展那个范围超远的“精神风暴”。
不过按照他自己所说,那个“精神风暴”仅仅只是不完全的魔法,想要完全施展出来,还得和灵魂之神莫斯特卡所弥雷斯讨价还价一番(这是希西莉亚唯一难以理解的一件事情,恩莱科并没有将有关那个邪恶魔物的事情,完全告诉她)。
更何况,卡敖奇王国肯定也反覆策画过,如何同拥有恩莱科的军队作战。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位海格埃洛公爵是个军事方面的天才,能够同他相匹敌的只有莱丁的海盗王罗赛姆。
而蒙提塔王国则缺乏能够与之抗衡的人物,武者之中脑子稍微好使一些的,恐怕就只有自己的父亲和恩莱科两个人。
自己的父亲虽然擅长阴谋诡计,不过他却最不擅长以力量相抗衡的地方,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显得那样无奈和乏力,也不至於要让自己来担任那个拿起屠刀,令云中之城沾满鲜血的人物。
而自己同样也不擅长指挥军队,当初负责指挥和策画,完全是乔一个人的功劳。
只要一想到乔,希茜莉亚便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奈和惭愧,不过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有请克丽丝将乔悄悄地带来蒙提塔王国。
郁闷而又惆怅的情绪,纷纷向希茜莉亚袭来。
此时此刻希茜莉亚却发现,自己已然不再是当年那个任性妄为,而又敢作敢为的小丫头,当年的活力和勇气早巳丧失了。
她很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她现在已然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小女孩,她的身上背负著整个蒙提塔王国的繁荣昌盛,正是这副重担令她的父亲畏首畏尾。
同样也是这副重担,令她心爱的丈夫过早衰老,令皱纹爬满他的额头。
现在轮到她为此而操劳忧愁。
惆怅和郁闷同样也淤积在另外一个人的心中,恩莱科独自一人静静地守候在草原之上。
这裹的积水蔓延到膝盖,原本繁茂的大草原早巳经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湖荡。
青草便是湖泊之中的芦苇,随著狂风呼啸而起伏荡漾。
到处是汹涌的波涛,因为这里地势开阔,狂风卷起的波涛,远非城里能够相比。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又没有阻挡波涛的“暗礁”,这里没有一颗树,同样也没有帐篷和围篱,因此巨大的波浪能够横扫视线所及的一切。
恩莱科静静地站立在这片波浪汹涌的湖荡之中,和邪法师特罗德见上一面,是他脑子里面激烈斗争了很久之後,才作出的选择。
让那带有死亡气息的魔力布满自己的周围,脚边原本葱郁紧盛的青草突然间变得乾枯,就彷佛受到看不见的烈火灼烧一般。
四周围的雨水也远远地飘开,那肆虐的狂风和迅疾的暴雨,彷佛同样对这股代表著死亡的力量充满了畏惧。
突然间,恩莱科感到一阵强烈的魔法波动从前方的地下传来。
紧跟著,一股黑烟从泥土之中冒了出来。
黑烟渐渐聚拢成为了一团实体,那个实体渐渐能够看得出人形的轮廓。
“你好,我的朋友,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黑暗之中传来了低沉的问候,那是恩莱科所熟悉的邪法师特罗德异常沙哑的声音。
蒙提塔的风暴彷佛能够摧毁一切,那阵阵巨波确实令人产生置身於海洋之中的感觉。
不过此时此刻,居然有两个人缓缓在草原上漫步,远远看去,他们俩仿佛走在波涛和风浪之上一般。
恩莱科心里产生一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在斯崔尔郡时和特罗德—切,在草原上追寻著那些盗贼踪迹的时候。
不过他同样也很清楚,那已然成为了不再复返的过去。
“你原本就知道我在这里吗?”恩莱科问道。
“我一到这里便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存在,我想你同样应该感觉到了我的到来。”特罗德缓缓地说道。
“是的,不过我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恩莱科轻声说道。
“看得出来,你比以前要成熟了许多,看来这一次逃亡令你大有收获。”特罗德笑了笑说道。
他的笑声显得如此沙哑破败,甚至比克丽丝的尖笑声更加难听。
不过恩莱科却感到无比温暖,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到,那阵笑声之中所包含的友善。
“我并没有成熟多少,很多时候仍旧非常幼稚。”恩莱科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你能够说出这番话,就表明你已然成熟,能够审视自己便是成熟的标志。”特罗德笑著说道。
“我很想念你还有科比李奥,我在卡敖奇王国的时候,确实有很多东西令我永远都无法忘怀。”恩莱科叹了口气说道,叹息声中充满了怀念。
“科比李奥恐怕不会愿意看到你再次出现,他现在的日子简直就是糟糕透顶,他的家里整天门庭若市,而且三天两头被皇太后召唤进皇宫之中。”特罗德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番话令恩莱科感到非常好笑,他确实很想像当初科比李奥对待自己一样,幸灾乐祸地放声大笑一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感到非常悲伤,那种悲伤并非为了他自己当初的遭遇。
令他感到惊诧的是,这种悲伤居然是对他所欺骗的人,那位皇太后陛下以及那些一心一意想要撮合姻缘的贵妇人们,特别是海格埃洛的母亲。
恩莱科早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怨恨,留下来的仅仅只有惭愧和无奈。
“用不著想得那么多,命运之神原本就是这样安排,这位神灵以喜欢恶作剧而出名,因此她的信徒寥寥无几。”特罗德完全能够猜到恩莱科心中的想法,他平静地劝解道。
“也许这确实是命运之神的恶意作弄,不过我绝对不想和你以及科比李奥成为战场之上的仇敌。”
恩莱科忧伤地说道,这才是真正堵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此时此刻,他总算能够将那股郁闷彻底地宣泄出来。
“为什么一定会是仇敌,而不仅仅只是对手?不过我很难对此作出保证,我们不会在战场之上再次相见。”特罗德叹了口气说道,他的语气异常低沉,这令他的嗓音更为沙哑。
“为什么会这样,以你在海格埃洛心口中的威望,以科比李奥的地位,应该能够阻止事情走向糟糕的境地。
“据我所知。荷科尔斯三世不是正在努力变革卡敖奇内部,他不是正极力巩固皇帝的权威,不是正在将斯崔尔郡所发生的一切,搬到卡敖奇其他各个郡省?”恩莱科忍不住问道。
“你和当初的我一样,所看到的仅仅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特罗德缓缓说道:“你所说的这一切都丝毫没有差错,不过有很多地方你根本就没有看到。
“就像你在斯崔尔郡创造了奇迹,但是你可曾看到那些斯崔尔郡人,因此不由自主地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