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皮再次请求她加入,我想皮皮是爱上她了。无论他们在地球上发现了什么,它总会比我们的隧道大,而且肯定更加刺激。她哭着吻了吻他,选择了留下。在新地球没有她待的地方,就算她找到了潘恩,潘恩也不会要她。她答应通过无线电与他们联系,并为他们安全归来而祈祷。
在空间站里,我常常被看作是一个历史学家,而地球是历史的根源。我握了握皮皮和凯西的手,同意加入。
“你们不会被接纳的,”坦雅警告说,“你们得自己照顺自己。”
她为我们准备了水壶和补给包,提醒我们在走出飞船时要记住带上旅行服。我们依次走上圆顶观测室,看着拖车将飞船拖出机库,机器人开始为它加注燃料。
“我们该走了,”凯西脸上露出急切的神情,“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戴安和安力握着我们的手,表情严肃。坦雅久久地抱着皮皮,吻别了我和凯酉。她的脸上挂满泪珠,让我难受。我们穿上闪亮的宇航服,出了空间站走向那艘古老的飞船。我们登上了着陆架,但这次飞船仍然拒绝打开舱了门。
凯西退回来,用他头盔里的无线电通话。
“这是来自桑得·潘恩主管的优先作业指令,”他清晰的嗓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特别指令:重新启用飞船SP2469号。”
舱门以一声我从未听过的“咔嗒”声作为回应。
“指令立即生效,”凯西紧接着说,“第谷空间站人员K·C·卡尔,皮卓·拉瓦若和邓肯·耶尔被授权登船立即前往地球。”
舱门无声地滑开了。
我原以为控制室里有机器人在操作,但进入飞船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驾驶员的位置也是空的。我们充满敬畏地望着飞船自行启动。舱门关上了,舱室密封时发出“嘶嘶”的响声。引擎点火喷出烈焰,船身颤抖,我们飞离了月球。
回首空间站,我只能看到圆顶观测室,有如一只在环形坑粗糙的灰顶上凝视天空的小眼睛。它渐渐在我眼前缩小,消失在那一片巨大坑洞的阴影和第谷环形山中间的亮黑顶峰里。月球也在渐渐变小,直到我们能看到它的整个球体,这个灰色的被撞扁的球体正从我们身后坠入漆黑一片的无底深渊。
潘恩在“滑行者”飞船里飞行时或许只会花费一小时或一瞬间,而在这古老的火箭飞船里,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前方这个慢慢变大的行星,它同时绕着三个中心点旋转。在大部分时间里,飞船几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偶尔轻啸一声纠正我们的航线。我们在半空中自由飘浮,小心地避免碰上控制仪,以免铸成大错。我们轮流将自己系在座位上,尽量使自己入睡,但每个人都兴奋得无法成眠。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用双筒望远镜观察地球,搜寻着代表文来的标志建筑。
“什么都没有,”凯西不断嘀咕着,“没有城市、铁路、运河,也没有大坝。除了一片葱绿,什么都没有。我们看到的只有森林和草原,难道他们让这个行星回到了原始状态?”
“现在还很难说,我们离地面太高了。”皮皮如往常一样耸耸肩。
最后飞船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载着我们冲进了大气层。我们绕着这个谜一般的行星飞行了两圈,看到澳洲大陆在前方慢慢展现。引擎发出轰降隆的响声,我们再次往下飞去,朝着那块在新月形湖泊细小尖端之间的舌状绿地降落。
第三章
贴窗而望,我们看到飞船降落在一块长形土地中央的突起平台上,这地方长满茂盛的青草,四周是一丛丛的灌木和艳丽的花朵。环绕着它的广阔街道被一幢幢令我感到敬畏的建筑物团团围住。
“潘恩叔叔的第谷纪念馆!”皮皮轻轻碰了碰我的腰,“美国的首都有一块古老的纪念碑!我从戴安的录像带里见过。”
“远古的历史,”凯西耸耸肩,仿佛在说这无关紧要,“我想看看今天的地球。”
皮皮打开了舱门。我们穿上旅行服,走出飞船以便更好地观察四周。舱门自动关上了,我听到它在我们身后发出“嘶嘶”的响声,皮皮转身望着舱门,纪念碑坐落在这片长方形区域的底部,影子倒映在一个狭长的水池上。在它两侧一边是银光闪闪的巨型石柱,另一边是由沙子和岩石制成的狮身人面像,它的鼻子已经被修好。
我们站住那里观察着道路另一端古老的美国政府大楼,英国的议会大厦坐落住它的右侧,伦敦大笨钟正在敲响钟点。克里姆林宫与它们相伴为邻,镀金的拱形屋顶在肃穆的红墙上空闪闪发光。帕提侬神庙被重新装上了屋顶,整饬一新,它壮丽如昔,耸立在远处的石山上。
在院子对面,我还发现了泰姬陵辉煌的拱顶,还有圣彼得基督大教堂。在远处的高地上,我认出了纽约的克莱斯勒汽车厂、巴黎的艾非尔铁塔、中国的宝塔和被光滑的白色大理石覆盖的金字塔。在更远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座灰色的山脊被复制成熟悉的第谷环形山,山顶上空间站的圆顶观测室闪烁着光芒。
“我们找到了!”皮皮兴高采烈地拍着凯西的后背,“现在怎么办?”
“他们欠了我们的情,”凯西转身看了他一眼,“不管是何时发生的,毕竟是我们把他们带到了这里。这环形山应该会让他们记起他们是如何得到地球的,还有我们所带给他们的一切。”
“不知他们是否还在意这些,”皮皮转身走回飞船,“我们试试能否联络上潘恩叔叔。”
“设备已经关闭,”我们听到舱门发出单调的机械嗓音,“申请进入被拒绝,此项命令由第谷研究所授权。”
“让我们进去!”凯西大吼,“我们需要留在船上的装备,衣服、背包,还有食品袋。把门打开让我们取回它。”
“拒绝进入。”
他用拳头敲打着舱门,然后连连亲吻关节上的瘀伤。
“拒绝进入。”
“无论如何,我们总算到了。”
皮皮耸耸肩,走下了着陆架。一声奇怪的巨响止住了他的脚步,那声音在墙壁四周回响。过了一会儿,我们见到一个火车头缓慢地通过华盛顿纪念碑,上空喷出白色的蒸汽,它拖着一列坐满乘客的敝篷车厢。火车绕着长方形区域徐徐行驶,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让乘客山下。
太刚升得老高,光线刺眼,我们遮住眼睛观察着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潘恩叔叔一样瘦长、整洁,身上也是完全赤裸,同样深棕色的皮肤。很多人带着袋子和背包,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穿过了草坪和花园,而大多数的人都站在拐角处等着信号灯让他们穿过街道。
“他们大概是游客,”我猜测道,“他们到这里参观潘恩叔叔的复古纪念馆。”
“但我没有看到小孩,”凯西摇摇头,“他们该带上小孩。”
“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人类,”皮皮充满信心的笑了笑,“我们会找到人告诉我们一些潘恩没提及的事。”
我们爬下着陆架,疾步前行,绕过了一丛奇香扑鼻的鲜花。在我们前头的一对男女停下了脚步。那个女人看上去有点奇特,头上长着短短的淡黄色软毛,但我觉得她和全息照片上的蒙娜一样可爱,那张照片是蒙娜和艾·切诺在刚到达月球时照的。那个男人年轻英俊,仪表堂堂,长得很像潘恩。我想他们是一对恋人。
女人被她的情人逗得咯咯直笑,她稍稍跑到前头,站在纪念碑和狮身人面像之间摆出姿势让他拍照。她的肩上同着一条鲜红色的披肩,他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她飞快地取下披肩对着镜头微笑。她披肩下优美的乳房因被遮盖而显得苍白,他等着阳光使她的皮肤恢复原色。
我们一直看着他按下了快门。他们嬉笑打闹,她跑回来把披肩围在他的肩上,张开手臂搂着他。他们粘在一起来了个长吻。我们站在十多码远的地方,当他们转身对着我们时,凯西满怀希望地向他们打招呼。
“哈啰!”
他们茫然地挚着我们,凯西挤出一些微笑,那张黝黑的东方式面孔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对不起,你们会说英语吗?或者法语,西班牙语,”
他们对他皱起眉头,那个男人发出一串音乐般的元音,那种节奏和语感是我无法模仿的。我听出了一丝像潘恩一样的奇怪口音,但它和我们的英语完全不同。他们走得更近。那个男人从他的包里拿出照像机,对着凯西按了几下快门,然后又走上前去拍摄他的脑袋。那个女人对着他哈哈大笑,走到凯西身边摆出姿势,将她金色的手臂搭在凯西的肩膀上又拍了一张。
“我们从那架飞船里出来,是从月球上下来的!”凯西一脸绝望,他指着我们身后的飞船,又转身指指帕提侬神庙上空月球苍白的影子,比划着我们是从那里飞到地球上来的。“我们是从第谷空间站那里来的,如果你能明白——”
他们又对着他笑了一会儿,挽着手走向狮身人面像。
“这个鬼地方!”凯西恨恨地盯着他们的身影,不断地摇头,“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是人类,”皮皮苦笑着说,“他们把我们当成了假人,是旅游项目的一部分。”
我们沿着指向狮身人面像的通道前行,在路边停下观察着这片区域繁忙的交通状况。轿车、巴士、货车,偶尔还有卡车经过。我们想起曾在录像带里见过的地球在大撞击前的街道风景。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我们旁边停下,一位女士躬身跳出来。她身材苗条,一身金黄色的肌肤,看上去几乎就是与凯西合影的那个女人的孪生姐妹。
而那个司机则像个原始地球的幸存者,体格魁梧,皮肤黝黑,鼻子噗嗤噗嗤地喷着粗气。他戴着一副眼镜,身上披着一件肮脏的皮夹克。他点上一根烟,艰难地走下车。步履蹒跚地绕到打开的车尾箱旁边,将一只折起的三脚架递给那位女士。当她付给他小费时,他不满地哼了几声。
当他准备钻进出租车时,凯西走到他面前。
“先生!”他似乎没听到,凯西提高了嗓蒙“先生!”
他没有理会,径直下了车扬长而去。凯西转过身,对着皮皮和我困惑地皱起眉头。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毫无生气!像是由僵硬的塑料做成的。在眼镜后面,他的双眼看不到东西。他一定是个机器人。和我们在月球上的那些一样。”
我们小心翼翼地在远处跟着那个拿着三脚架的女士,她没有理会我们,停下来撑开三脚架,支起一只由黑色材料制成的平整圆盘。当她站开时,一个透来的大气泡从圆盘里冒出来,开始时模糊不巧然后慢慢变成银色。她俯下身子朝里盯着。
我们大着胆子走近,我看到那个气泡变成了一个圆形窗口,里面出现了华盛顿纪念碑、自由女神和狮身人面像。它们似乎都起了奇怪的变化,被放得更大、更亮,而且突然活动起来,每样东西都在晃动着。纪念碑倾斜下来,压碎了自由女神像,狮身人面像则完好无损,俯瞰着满地残垣,永远保持着谜一般的微笑。
我必须走得更近才能看清。那个女人转身生气地蹙起双眉,挥手把我赶开,似乎把我当成了一只恼人的苍蝇。我退了几步,继续观察着。当她再次将气泡倾斜时,里面的天空又发生了变化。太阳迸发成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