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的甲板下走近他们,对他们说:“很遗憾听到罗伊的事。”或是“听说罗伊消失了。”他们就会茫然地望着对方,或是平淡地转身询问同伴:“哪个罗伊?”有些人以为骷髅中队的飞行员在愚弄他们,然后加重语气重复一次,但回答依然不变:“哪个罗伊?”没有人打破这个约定,也没有人谈论罗伊,那时和现在都是如此。罗伊从来就不存在。
或许是骷髅中队对待死亡的骗局也传染到了舰桥,又或许是罗伊的死带来的悲痛令人难以启齿——他是第一个回家的人——总之,在舰桥没有人议论他。克劳蒂娅和瑞克都把自己埋藏在深深的哀伤里。琪姆和珊米为克劳蒂娅感到抱歉,她们知道她有多想念罗伊,知道她勇敢外表下的一颗芳心已裂成碎片。然而,她们都不敢安慰克劳蒂娅,甚至丽莎也是如此。那个下午她随着克劳蒂娅到食堂去,她在门口迟疑了一下,仿佛害怕触及朋友的伤心事……
瑞克上尉靠在观察甲板的栏杆上,克劳蒂娅坐在离他不到十五英尺远的地方,不知她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两个可以互相支持共渡难关?或许她自己也是一个走动中的无声的伤口?那伤口在她心里再次开裂。它本来一直在愈合,直到罗伊的逝去。
那个下午她想安慰的是瑞克,天使之城(指洛杉矶)在观察甲板下延伸,仿佛是飞船里的电路板。
瑞克看上去情绪低落、脸色苍白,他正在复原,但身体仍然虚弱,让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伤口正是间接由她造成的。他没有提及罗伊,但谁都可以从他漆黑的眼里清楚地看到无尽的悲痛。听他说得越多,从他的眼里看得越深,她就越觉着害怕。仿佛所有的光都从他身上消失,仿佛他的话语从空旷的洞穴升起,阴郁而遥远。她想伸出手,把他从栏杆边缘拉回来。
这时广播里传来音乐,他们一起从那次冒险历程中归来时,欢迎他们的也是这首歌。
“那是明美,对吗,瑞克?你们一直都有见面吧?”
“当然,”他有气^力地回答,“我在电视屏幕里见她,而她则在梦里见我。”
丽莎自觉失言,向瑞克说了声对不起。
瑞克背过身去,身体倾出围栏。
“她经常和她的表哥林凯在一起。你明白的,家族总是第一位的。”
“嗯,看到你没事就好了,瑞克。我很担心你。”
这至少让他感到舒服一些,但是,这场谈话的气氛依然难以政变。
“是的,我感觉不错,丽莎。真的很好。”
她很想重新开始对他的安慰:听着,瑞克,我为罗伊的死感到遗憾,如果有什么能帮你的——
“听说我们获得了一个新的防御系统,”他说道,“我想我们会比以往更需要它,是吗?我的意思是,因为委员会拒绝平民登陆——”
“瑞克——”
“——而且天顶星人绝不会放弃进攻。”
她没有再插话,就让沉默当作他们之间的缓冲器吧。
“委员会将废除他们的命令,瑞克。舰长说他会把飞船停在这儿,直到他们屈服为止。”
瑞克嘲笑着说:“很好。这事越早解决越好。我知道大家全都急着回到战场。”
他的眼神像火一般煎烤着她。直到她无法承受,挪开了视线。他在为罗伊的死而责怪她吗?还是她突然在他眼中简化成某种恶毒的符号?开始是林凯和他对军队的评价,还有现在这……
在她的视线下方,城市街道上的交通川流不息;她出神地望着远方蜿蜒崎岖的山麓,仿佛在提醒自己确实回到了地球,回到了日常的生活。然而即使委员会动了恻隐之心,即使她的父亲恢复理性,同意滞留在船上的平民登陆,太空堡垒和她的战友们又将会面对什么呢?
他们要到何时才能在何地找到安全的栖身之所?
《太空堡垒-麦克罗斯传奇·卷二》作者:'美' 杰克·麦金尼
第二章
拉斯亭:根据SDF-1成功返回地球后困扰着天顶星人的……嗯……“心理”障碍,难道没有理由认为应当由凯龙来指挥皇家舰队吗?
艾克西多(笑了几声):我们不应该见面的,这一点我倒可以肯定。
拉斯亭:当然……但是从战略效果上来考虑呢?
艾克西多(沉默了一会):可以这样说,凯龙比我们中的大多数都重视地球文化的侵蚀,但他不再以一个战略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他最关心的不是SDF-1和隐藏在内的“史前文化矩阵”。目前他相信只要将飞船毁灭,就可以阻止他所认为的,针对我们种族的精神威胁。我会让你们的“心理学家”来推敲他的潜在动机。但我得补充一点:他的反应完全符合天顶星人的传统——他觉察到潜在的危险,要采取行动将它消除。我希望这会让你的学者免于将他的形象归纳到“有人性”的一类。
——拉斯亭,《会面记录》
凯龙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因维德人的“生命之花”迷住了。至今,他一直在违背天顶星人的任务。
——罗林斯,《天顶星三巨头:多尔扎、布历泰与凯龙》
就在天顶星人长途跋涉攻击地球之时,两艘天顶星巡洋舰穿越太空,无声地靠在一起,仿佛是来自邪恶国度的庞然大物,在未来的日子里,这两艘战舰的指挥官会并肩站在那更黑的空间之门,摆脱虚伪的过去,为彼此相见面而兴奋难抑。他们携手合作,缔造一项邪恶的约定,向死神展露笑脸……但今天,在他们之间只有粗野的字眼和相互的责骂,彼此都感到憎恶。
凯龙砰地一拳砸在指挥控制台上,右手责难地指向阿卓妮娅的投影光束,她的手臂交叉放在胸前,既像在挑战,也像是在防御。
“决不可能!”这个被称为“阴谋家”的人吼道,“他们为什么命令我们后撤?”
他低下头,眯起的双眼从天蓝色的发梢下窥视着,看上去有如恶魔一般。
阿卓妮娅正在她的舰桥上对着投影光束讲话:“我无权向你解释,但我们的命令很清楚,凯龙:你必须退到一边,安心等待,直到这次新的军事行动结束。明白吗?”
她尽量令声音保持冷静,但知道这瞒不过他。凯龙对她怒目而视。
“不要对我耍花样,阿卓妮娅。当我们坐在这里袖手旁观的时候,那艘飞船一天比一天强大。”
“凯龙——”
“你扰乱了我的计划,让那些地球人逃回,他们的故乡。但挽回你造成的损害还不算太迟。我现在就要摧毁他们!”
“够了!”她朝投影光束高声喝斥。但凯龙没有理会,他愤怒地甩开双臂,咬牙切齿地离去。投影光束缩成一条水平线,然后消失不见,阿卓妮娅仍旧在叫唤着。
“凯龙,回话,凯龙!立即回话!”
已经太迟了。她向前倾着身子,用僵硬的手臂保持着稳定,手掌仍然按在通讯按钮上。出于对凯龙的了解,她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一股寒意。但那不是害怕凯龙的威胁,而是一种更漆黑的感觉,仿佛完全没有光,远比害怕更甚。突然,她意识到了那股恐惧是什么:多尔扎领袖解除了布历泰的职务,委托她完成找回佐尔飞船的任务,然而,她却让多尔扎失望了。
她让多尔扎领袖失望了!
在米莉娅向舰桥报到时,阿卓妮娅看到了一点希望的光芒。倘若有人能帮助她对付凯龙,那只能是米莉娅——天顶星最出色的战斗机驾驶员。但阿卓妮娅很快便意识到凯龙早已经破坏了她的打算。
“很高兴你在这儿,”阿卓妮娅向这位女中豪杰表示欢迎,“凯龙指挥官正在危害我们的任务。我需要你的帮助,阻止他胡作非为。”
米莉娅垂下目光,“指挥官,我……”
阿卓妮娅关切地靠近她,“米莉娅,出什么事了?说出来吧。” 匹
“我是来请示您允许我潜入太空堡垒……充当间谍的。”
阿卓妮娅吃了一惊,“微缩?”
“是的。我已经学习了敌人的语言,我相信这样做对我们的任务有好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最优秀的飞行员希望成为一个微缩人?简直毫无道理!”
“求您了,指挥官,我别无选择。”
“胡说!告诉我原因。这是命令。”
米莉娅眨了眨深邃的绿眼睛,她将几缕浓密的头发拨到脑后,凝视着阿卓妮娅。
“我在战斗中被击败……被一个地球人打败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疏忽!我必须要找到并杀死那个敌军飞行员。这事我没对别人说过。您必须批准我,指挥官,为了天顶星人的荣誉。”
击败!阿卓妮娅想。失败!他们光荣的族裔都变成什么了?
凯龙没有浪费时间,立即将他的攻击计划付诸行动。在中断与阿卓妮娅的会面之后,凯龙即刻前往巡洋舰上的战斗囊机舱,他手下的指挥官们正在邪里听候指示。每浪费一分钟,天顶星人失败的可能性就大一分。他对此深信不疑。地球人正在加紧抢修和补充物资,做好应付下一轮打击的准备……
失败……不久之前,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个词。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改变了他的观点。最安全之处如今变得最危险。这次直接攻击地球的行动开始呈现出不祥预兆。凯龙在黑暗中苦苦思索着,这场错综复杂的战争不仅仅是一场战争。凯龙被迫依照本能和传闻行事。对于前者,他有绝对信心,但为防万一,有时后者也不能不信。对于当前形势,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当中最为复杂的,就是佐尔的飞船——太空堡垒。作为战利品,这艘飞船及隐藏其中的“史前文化矩阵”,将足以证明这次行动的代价是值得的。同样,它们也不能落入因维德人之手,不过,就此而言,机器人统治者肯定会承认太空堡垒是可以放弃的。地球人已经解开了它的一些秘密,他们的威胁远比失去这艘飞船更甚。这种威胁必须要立即清除。然而歼灭地球人的行动已经成为一次冒险的狩猎——一次试图不惜代价、完好无缺地夺回太空堡垒的尝试。难道领袖已经忘记这是势在必行的吗?
天厦星人生而为勇士,并非赌徒。
只是多尔扎和布历泰想怎么样?他反复地问自己。他们是在为机器人统治者服务还是为他们自己的背叛服务?当布历泰被解除职务时,凯龙曾暂时放下了他的怀疑,但现在,这又开始引起了他的疑心,他认为这可能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选择阿卓妮娅来领导这次行动正是困挠所在——或许这是那老家伙(多尔扎)权力失控的征兆——然而这并非关键,阿卓妮娅已经风光不再,一旦行动开展,现在的攻击计划将完成其次要目的。然而多尔扎的下一举动尚未明朗;若布历泰重掌军权,凯龙便不得不相信自己对他们的怀疑是正确的。但他同时也清楚,现在搞窝里斗只会令已经极度危险的状况雪上加霜。这就是现况不得不缓和下来的原因。
在天顶星巡洋舰巨大的下层舱室里,攻击部队正在集结。作为对通常的“博图鲁”三引擎战斗机、战斗囊和侦察囊的补充,还配备了数十架装有ECM①和雷达干扰装置的特殊战机。凯龙的计划非常简单:尽一切力量消灭太空堡垒。
【① Eleccronic Counter Measures,电子对抗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