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微咸,却仅此而已,我拙劣的亲吻只是贴合,他一动不动,像座冰山,逼着我从毫无生机的缠绵里退下,心静止着,瞥见他的眼神,依旧是冰冷的憎恶。我在他说滚开之前,飞奔而去,疑心连泪水都在空中被冰结成一线。
双手捂住因痛楚而纠葛的表情,光从指缝里徐徐溢入,在泪水中扑溯迷离,有人从阴暗的角落里伸出手环住我,想要惊喊却在悲痛中失却声音,他紧拥住我,在我鬓角旁温柔的呼吸。衣料与花纹,我缓缓平静,然后明白他是谁。扬手而去,在他白净的面上留下五个鲜红指印,荻,我恨你。然而垂着脸的男子暗唤我的名,半侧脸,淡定的白。他手指轻移来到我的唇边,一闪一颤竟躲不开。琴瑟呵,石榴心的女孩儿,沉下心来猜一个谜语吧!什么叫做欲伐檀先折荻,你可猜得到吗?他笑,指尖从我的脸上滑过,扬长而去,催花开谢的翩翩风度,宛若一曲天净沙。
欲伐檀先折荻。明月生凉时,我摸索到他的床前,泣不成声。荻,请你告诉我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伐檀像待你一样待我?求你,告诉我……
这败将哭得好不凄凉,哪还顾得上什么矜持。良人却笑而不答,半倚半躺,手中握着一卷词,悠悠念道:润玉笼绡,檀樱倚扇,绣圈犹带脂香浅……午梦千山,窗阴一箭,香瘢新褪红丝腕……良人自斟杯中酒,笑痕如殷云度雨的谜团。我恨那造作姿态,我更恨这姿态如蝼蚁深噬我心,叫人又妒又怜,冤家啊,前世里你与我结下怎样的仇,到如今这报复好似作弄。我咬着唇,无力的仿佛遍体鳞伤。他递来一杯酒,笑着问:敢喝不?
怎的不敢。我接来饮罢,却又是一杯。酒涩得蹙眉,松了又紧。软骨酒,销魂散,绵绵乏力。荻便乘势伸手一揽。他说,琴瑟,你总是偷着学我,我又怎会不知道?言罢,玉指又移来杯酒,慌忙被我挡去。别,别再灌我。那语调似尾羚,摇曳轻佻,彩眸流盼,活色生香。他已微醺,将我罗带暗解。你这生来的投怀玉燕呵,嘴唇在我身上呢喃出音节。双手是两条紧身箍,愈勒愈紧,触摸在肌肤上每一寸都在发烫,收紧,伐檀,潮热中我呼唤起他的名字,被一张湿口堵住,像一尾活鱼落进来,旋转、挑动。伐檀,心沉在深渊里依旧想念的名字,却有双手压在我胸口,不停的揉动,伐檀,忽远忽近的水仙。我自欺着陷在他的身下,任凭他游走入身,却是谁坚硬得像一根椎子,我猛地推开,荻,为何连诱骗都做得如此不高明,还要让我疼,让我醒?
…鹊桥仙
回复'6':荻。我恨你。
我知道。良人赤裸着身子。但你若过不了我这一关。怕是永远诱不到伐檀。
你骗我。
随你爱信,不信。我的钗何时被他解下插入发髻。
荻。闺闱内的佛,阴阳的道家或房术的将军,随你是谁,我就学你的十分迎合招加我的十分花容貌,便问世上还有谁能匹敌?两相睥睨,原来你也时刻觊觎着我,六年来我原未曾输。便又躺下去,让他复游上身。收容吐纳,学则应对自如,荻,当你作我的驾轻就熟。来吧,那柄圆头椎,硬生生袭入,催花吐蕊。
我喊,伐檀。
玉石俱焚。
醒来,不在伐檀身边。愣怔的看一朵暗红血花,身下盐涩的疼。荻的手缠上我的腰又欲索欢。我说,够了,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他起身,在房内裸行,坐到妆镜前梳一头乌发,我昨夜曾沾过的身子,在那凉滑的肌肤上寻找另一个人留下的微浅痕迹。他说:今晚,你替我去吧。梳我的发髻,穿我的青衣。这酒粉,记得掺给他喝,倘若你还羞,就回来找我,我总不会寡漠淡薄你的情意。
说罢,他赠我一柄掐花牛角梳,浓郁的眼色,好像轮金日,要将我照出他的影子。我十指的丹蔻有十道红光,我是即逝的焰火,是水气里即逝的虹却绝不是夜夜借人颜色的月亮。起身,踮脚,神情里傲慢过他,荻,我绝不会沉沦在你的怀里。道别即永远,我离开荻的小巫山,路过一口水井时,砸断曾带在他头上的玉钗,沉钗入井。然后躲入自己的房中,藏了一日,直到天光半昏半明。
伐檀,我为你荡一瓶新酒,我为你点一支迷迭香,今夜如斯,半身荻衣半声琴。伐檀,我的死心踏地,我的心有余悸。他坐在棋盘边玩弄一枚白子,翻来覆去。月光正从窗棂里透进来,我躲在最阴暗处不敢作声,他问,荻是你吗?他起身走来,把白子含入口中,那颗石头撩起我的欲,莫臊莫羞,这一步,还需顾虑些什么。含杯酒,伐檀呵,让我来与你口对口中的换,昨夜已有人教会我亲吻,如今我也是一尾红鱼,润滑尖翘,来,张口与我缠拧厮混。那白石子被我含住,裹着味甜酒和他的滋味。伐檀,比酒力更醉人的化骨散。六年来,时时刻刻惦念的温存积聚成山崩地裂。伐檀,我要你。
他念着荻的名字,抚摸我的身体,双手来到胸口,浑圆的隆起。你,你不是荻。他惊觉,声音还沙哑着陷在欲海里。
伐檀,吾爱。我褪下长衣,就当作我是荻吧,宠爱我,把你不曾给的加倍还我。他还在我身上,十点蔻丹游离,一曲桃花泛流水。相互曼妙地勾搭,光泽沉潜。这是我自幼手指的游戏,让我来教你,让我用欲念来偿还你赐我的寂寞,伐檀,麒麟骨。掌握酥胸,脚踏祥云,做我身体的梁上君子。翻云覆雨,我等待着那圆头锥,痛也无妨。半晌半晌,燥热转凉,他身体的某处还软着,竟不能举。我抬腿轻蹭,毫无用处。他从我身上离开,披上衣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平躺着,不愿相信。
没有用。很多女人试过。他拿起那壶酒闻了闻,倾倒在地,脱下长衫披在我身上,连头一起蒙住,他不愿再看我的脸。他说,我不想知道你是谁。虚伪的声音,十五年,我被一双鸾凰欺骗;十五年,我心中的伐檀冰裂在一句绝言里。伐檀,魂之所牵,欲之所念,吾爱,心头的苔藓,碾碎后是淋漓鲜血,吾爱,此生竟永得不到。他顾自离去,弃我于清冷,长衫从我的身体上滑落,夜色分明。匆匆,方才还在唇上的眉宇已成追忆。伐檀,你明日会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我?或许他还装得出旧样。荻……难道,仍是躲在暗角里偷窥他们交合的未来?
焚心煮骨。
次日。晨。绸布庄里,没有人找到我。荻换了身光鲜的衣裳,神彩飞扬的来到我的房间,却只在床边的铜盆里发现两件长衫烧成的灰烬,和一柄两截的牛角断梳。此时,我正走在远离他们的路上,别过那十五年来门前的落寞心情。镇外的风光是我初次所见,青翠与绯红,五光与十色,我身上所穿的裙子,那织物上的花叫作桃金娘。
二、断垣月深吟寂寞,长亭日浅道孤独
…鹊桥仙
回复'7':此年六月。万物没有挡住湿气,任何一处都渗着水滴。我蜷在一家叫做宏福的客栈住了整整一个月,北上或南下的道路在它的身旁分成劈腿的叉,透过二楼的木窗可以看见南来北往的客人们牵着马,坐着马车或徒步赶来又离开,远走又归还。每个人的面色在水气里都显出一味的灰白,踏在泥泞中的马匹驮着货物,层层稻草中捆扎着草药、绢布、珠宝还有别的什么……
形形色色商旅的面色,南方人较北方人的细腻与滋润一次又一次打动我,幻想着雪国与水乡的梦境好似伐檀与荻在身体里拉扯着我酥痒的好奇。它们让我在半夜时忽然睁开眼睛,反思起究竟有什么会不值得我宽恕,却听见客栈外阴湿不断的声声靡雨和客栈内老旧的木板没有隔住的放荡声音,透过木板上腐坏的疖子,看见一双劈开的双腿和一个不断耸动的精巧的臀,妇人有一双大脚缠在男子的身上,笨拙却直接的索欢,哼叫不迭,男人则像条脱水的鱼,扑腾着挺进,身体舞起的风不断晃动着烛火,明灭光影使我更想努力看清这场粗俗又诡异的交合。我想用钗子把烂木板穿个大些的孔,结果它一触即破,小木块笔直落下去,砸在男人的脚上。男人高喊着滚开,却没有抽身而是加速。很久以后我们调笑时问及此事。他回答我,不愿停下是因为付了那野娼过多的银两。然而当时,我却被他的声音震撼住,把一个赌徒不亏本的原则错信为对欲念的直白、镇定、从容和执着。那黝黑、强健的躯体奇怪的摆动着,一股蛮干的狠劲,略显滑稽的手势完全比不上伐檀和荻的冰山一角。
我从被子中抽出棉絮堵上木洞,片刻后,他却用手指将棉絮捅开,他说:嘿!小丫头。
我翻了个身,他则挠挠头皮,移过烛火,却不小心烧到手指,龇牙咧嘴的叫。妇人在他身后穿衣离去,她拍着他的肩头嗔骂:你这个贪心的白眼狼。
我此时明白,原来这就是女子的皮肉勾当,荻所含混其辞说起过的娼妓。一种不为爱而欲的女人,对谁都笑脸相迎,看见钱财就堆积起情绪,随后躺下哼同一种调子,收纳不同的男人。我听见他对那妇人喊,别顺走我的裤衩,你这贼婆娘。于是我躲在被窝里笑,他从两个窗户里攀爬过来,身手敏捷得像只猕猴,用一双冰凉的手扯开我的被子,摸到那些被泪湿的痕迹。
你究竟是笑还是哭。他在身上摩擦着双手抬起头数落,却看见我手中握着的刀子。他说:嘿,小妮子,我可没想害你。
我从床上站起来,我说:你看清楚,你能比我大几岁去!
他打量我脚上挂着的一串银铃,抚着下巴轻邪的笑:不错,你这身体生孩子都行了。
于是,我为他的轻薄挥刀相向,他灵巧的避开,掏出腰牌来对我喊:你不能袭击衙差,我可是个捕头。
捕头?官家会在客栈里嫖女人?这话用来唬我吗?刀猛挥过去,他吓得松开手,那腰牌落在地上碎成数块,果然是蜡制的假货。他指着我骂,你这个疯丫头。我却笑了,面对这个表情丰富的奇妙男子。
连酹。这个名字风雅得不知其所以然,与眼前这个留着点小胡子目光灵动的黝黑男子似乎并无关联。
他说他叫连酹,声音轻的像落地针。一个不敢直面自己,一个醉生梦死的男人。我和他在一起只因他世俗的灵巧与夸夸其谈令我感觉不到曾经那两个人的半点气息。原来人和人可以这样地不同。那两个人,伐檀,荻,他们烂醉颜色衬托下的缠绵肢体他们沉默的眼睛他们轻酌黄酒的手与他们忧伤单薄的嗓音,这一切在连酹激情四溢地对我描述南方繁华景象的手势中,被驱赶烟散。我眯起眼睛去感觉他所说的那种岭南烈日,这时伐檀的眉睫荻的嘴唇都湮没在我所背弃了的那座小镇的梅雨之中,被静静地蒸发。
荻给予我的初次疼痛。伐檀,那名字是段屈辱的历史,十分迎合招加上十分花容貌,双十满满换得一败涂地。我不要伐檀也不要折荻,狠狠地告诉自己,象身下的那朵血花决绝却哽咽的红。暗的,暗得痛彻心肺也无力嘶喊。我不要,我都不要。不能自欺,至少可以欺人。连酹的眼中我有张空白的容颜。没有故事,没有故乡的女孩,为了什么不可知的原由,愤然出走。下颏昂着天真的倔强,他不敢冒犯我因我袖中日夜不离的利刃,如黄蜂尾上针,一触碰便敏锐地弹出。你这个疯丫头!第二次他企图挨近我时紧攥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