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OK呢?”
“有时也去唱。”
“我让一个女人给我经营卡拉OK包房,在守口市的大日。”
二宫心里说:你开卡拉OK夜总会之类与我有何干?现在我浑身伤痛,右侧太阳穴被打破正在流血,嗓子肿了声音沙哑,左脚腕疼痛难忍,侧腹部和胸口窝阵阵发热呀。
“我现在是狼狈不堪。”
“什么?”
“被打得这么重,还是头一次。”
“别不知足了,不是还活着吗?”
“你真能打架呀。”
“那又能怎样?”
“茂夫那样大块头男人,你不怕吗?”
“一对一空手打,谁他妈怕谁?”桑原轻蔑地笑笑,说,“我是为了穿名牌服装,坐高级车,泡漂亮妞儿,才干上黑道的。就他那种穿得破破烂烂,一副穷酸样的人,也配在黑道混?我看了就恶心。就是这样。”
“是什么原因使你加入这行的?”
“怎么,调查我的身世?”
“不,不是。”
“你去过丹后半岛吗?”
“去过。高中时,曾骑自行车环岛旅行过。”
“丹后街的竹野,是我的老家。那是个海滨上只有海水浴场的小地方,到了冬天,日本海一改平日的温顺,可怕的波浪汹涌而来,满眼荒凉的景象。我爸是中学老师,惟一的长处就是古板较真。对学生总是絮絮叨叨地说教,可却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
桑原7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再婚。从上中学时起,他就成天和人打架,骑着摩托车到处游荡,成为当地有名的不良少年。由于经常恐吓、伤害他人,他从少年看守所被转送进少年教养院。放出来后,来到大阪,在旭区的汽车装修厂工作。可干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殴打先他入厂的工人被辞退。当他流落在釜崎做临时工时,认识了某个黑社会头目,靠他帮忙在一家“酒馆”看电话和帮着收款。暗中操纵那家小酒馆的就是毛马的二蝶会。
“大哥在文化住宅区租了房子,让我也搬过去住。说起来是同一屋的兄弟,可我从心里明白,一个既没零钱也没休假的跑腿的小喽罗是多么惨淡。大约一年后,大哥在‘棒球’赊了一大笔账。被逼得到处躲藏,最后也不知他跑到哪里去了。
“那时要是洗手不干的话……”
“一旦进入这行就难以洗手了。要是改换门庭的话,一切还得从头开始,给人家跑腿,当枪使,所以我随波逐流地进了二蝶会。”
“你袭击真溱帮指挥部,不也是在当枪头吗?”
“那是赌博。一旦打起架来,还顾得上什么当枪当炮的。要是磨磨蹭蹭的被首领看见,首领说不定会命令你,不管是谁全干掉。让我去杀无怨无仇的人,我还没坏到那个程度,所以我就一个人先冲了上去。至于那么干值不值,那只能是干完以后才知道。”
“那场你赌赢了吗?”
“至少没输吧。这不还在干这行吗?”
这时,桑原手机响了,桑原打开手机,可能是二蝶会来的电话。桑原指示帮里的成员,去调查岸和田的松浦土建和仓石。
“我呀……嗯,是吗……好,知道了。”说了一会儿,桑原关了手机。
“喂,松浦是正道上的吗?”
“怎么了?”
“你怎么看他?”
二宫想起了松浦土木建筑的事务所,那里虽然没挂帮会用的徽章,但在门上面的神龛却有一排特殊的提灯。
“松浦的行业是担供人力,与废料处理毫无关系。”
“那么说,松浦是让他人去测量喽。”
“测量费,一平米多少?”
“听说是300日元。”
“三泽谷的面积呢?”
“3万平方米”
“总额为900万。可以抽它一二百万的。”桑原摸着下巴说。
从岸和田和泉高速公路驶出,沿着230号府道向西行,正好在11点到达土生町。在离松浦土建不远处的汽车专店门前,二宫停下了宝马车。
“把松浦叫出来。”桑原把手机塞给二宫说,“找什么借口都行。”
“你得先答应我,不对松浦使用暴力。”
“真啰嗦。赶快打电话吧。”
电话铃只响了一声,他女儿就来接了,尔后传来松浦的声音。
“这么晚打电话真是报歉。我是二宫。”
“二宫?是小田总业的建筑咨询顾问吗?”
“我现在已经到了贵府附近,请问您能给我点时间吗?”
“什么事?”
“避开小田,想谈些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松浦试探性地放低声音说:“行,在哪儿?”
“松田汽车专卖店前面,银色宝马车里。”
“明白了,我马上就去。”
挂了电话,二宫对桑原说:“他答应过来。”
“松浦要是上了车,就马上开走。遇到一两个信号灯,就不用理它闯过去。”桑原走到车后座去。
5分钟后,松浦出现了。粉红色的衬衣配竖条的高尔夫运动裤,光脚趿拉着女式凉鞋。
松浦探头探脑地看着车里问:“这位是……”
“晚上好。我叫桑原。”桑原摘掉眼镜温和地说,“请坐这边。”
松浦刚一坐到车后座上,二宫就发动了汽车。
“要去哪儿?”松浦身上一股酒味。
“去茶馆喝杯茶吧。”桑原说。
“你是……”
“二宫的同事。我也是建筑咨询顾问。”
桑原戴上眼镜。二宫从后视镜里观察他们俩。
“伤得不轻啊。”松浦说。
二宫大吃一惊,难道他是在说自己的伤?但又好像他在观察桑原太阳穴旁边的刀伤。
“以前挺顽皮的。”
“男孩子还是顽皮点好。我以前也是这样。”松浦挺了挺胸。
“所以,现在还是不老实。”桑原从兜里拿出二蝶会的徽章别在衣襟上,说,“看看吧,金黄色的!”
“你、你……”
“松浦,你到底为什么要测量三泽谷?”
“为了做垃圾处理场。”
“建垃圾处理场是需要技术的。”
“喂,停车2”松浦拍了下二宫的肩膀说,“我们谈的不对劲儿。
“我在问你,松浦,到底你受谁的指使?”
“你要是威胁我的话,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哼,是——吗——?”
“我可不是那种向黑道上的人低头的窝囊废。趁早把我送回去!”
“呀,说得挺吓人的。你平时就是这么虚张声势、吓唬人的吧。”
“半吊子流氓有什么了不起!”
正在大声嚷嚷时,突然桑原用胳膊肘重重地撞击了松浦的脸部,松浦顿时倒在一边。
“啊……”
“敢说我是半吊子流氓?”桑原不高兴地咂咂嘴说。
“不是让你不要使用暴力了吗?”
“顺便你也揍几下吧!”
“给我滚到山那边去!就是刚才那家专卖店附近。”桑原扣上上衣纽扣,整了整领带。
他们看着地图,由稻叶町驱车到了积川町的山中。道路变得狭窄,不时能看到“青少年研修中心”以及“养老院”等牌子。
二宫从反方向的车道超越了前面的小卡车,拐进右面的沙石路,在一片杂树林前停了下来。附近好像有条小河,隐隐约约听见了流水声。
“箱子里有绳子和胶布,把它拿来。”
二宫按桑原吩咐,从箱子里取出捆行李用的绳子和胶布,递给他。桑原把松浦的手反捆在后面,用胶布把嘴封上,然后拉到车外。松浦发现不妙,在地上乱滚,拖鞋掉在地上,桑原捡起来扔向小河那边。
“把他拉走,去那边!”桑原指了指树林深处。
“桑原……”
“住口,少废话!”
在月光下,二宫把松浦夹在腋下向前拖着。松浦挣扎着想踢二宫,可是够不到。拨开藤蔓,踏着枯枝落叶,二宫把松浦放倒在一个堆满落叶的坑洼处。
桑原把一条绳子缠在松浦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系紧,另一头搭在一棵栗子树又上,用手使劲拉着。桑原一拉绳子,松浦就发出一阵呜咽般的呻吟,痛苦得拼命挣扎。桑原再用力拉绳子,松浦一边呻吟一边在树枝下直立起来。
“把胶带撕下来!”
二宫把松浦嘴上的胶布揭下,但见他不停地口吐白沫。
“你大声喊吧,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救你呢!”桑原站在松浦身后拉着绳子说。
“救、救命……”被反捆着手的松浦终于站起来了。
“现在已经晚了。你态度真不老实!”
“不、不,我说,我什么都说,让我干什么都行。”松浦的脸都变形了,身体还不住地发抖,好像马上就要咽气似的。
“你是帮会里的人吗?”
“不、不是。”
“我是半吊子流氓?”
“对不起,对不起。”
“白道上的人想跟黑道的人打架,可没好处啊!”
“请原谅,原谅。”
“测量三泽谷,是谁指使的?”
“是本藏公司。中央区一个叫本藏环境开发的建筑商。”
“噢,是这样。”桑原向二宫使了个眼色,问道,“本藏公司的谁?”
“常务董事水谷。受水谷的委托。”
“让你干什么?”
“阻止小田总业建垃圾处理场的工程。测量图纸制成后由本藏购买。”
“多少钱?”
“1000万。”
“本藏真想建那个处理场吗?”
“是的。说是三泽谷能赚大钱。”
“你认识桥本健夫吧?”
“他是三泽谷的水利工会会长。”
“水谷和桥本是什么关系?”
“详细情况不清楚。”
“真的吗?”桑原拉了一下绳子。松浦痛苦地挣扎着,这回只能脚尖着地了。
“可能和我一样,妨碍小田总业的工程。”
“仓石这个中间商,现在在哪儿?”
“仓石……”
“还装糊涂!”桑原又拉了一下绳子。
“我说,我说。”松浦哀叫着。绳索紧紧地卡住他的脖子,身体也失去了平衡。他激烈地咳嗽着,断断续续地说:“仓石,在医院。在奈良的王寺……清共会医院住院。”
“是那个每天晚上都去酒吧喝酒的患者吗?”
“他装病,其实什么病也没有。”
“仓石和桥本是什么关系?”
“不知道,没听说过。”
“有人在跟踪桥本和仓石,你知道是什么组织吗?”
“不知道。只听说仓石被人盯上,不知为什么。”
一种异味传来,原来是松浦的运动裤尿湿了。
“差不多了,结束吧。”桑原打着哈欠说,“没什么可问的了。”
“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松浦吓疯了似的叨唠着。
“你不想死吧?”
“我想活下去。”
“三泽谷的测量,能停下不?”
“停,停,绝对停!”
“今晚我们之间的事要守口如瓶!”
“我不说,不说。”
桑原松开绳子,松浦膝盖一软,立刻瘫倒在地。
“山下有个养老院,到那去叫辆出租车吧。”
桑原给松浦松了绑,又扔给他1万日元的钞票。
他们把车倒入府道,开始下坡。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被车前灯一晃有些目眩。
点着烟,桑原说:“真意外,那家伙挺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