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路,把桑原拉到藏材料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家在哪儿。”
“混蛋,你再说一句?”宫本说着就走了过来,二宫不由得向后退。
“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不是他的同伙。”
“少啰嗦,有话到车里再说。”
“不!”二宫撒腿便跑。“站住!”光头男人随后追了上来,穿过树篱笆,进入绿色住宅小区。他们跳过花坛,穿过草坪,又从停车场中间穿过去,来到栅栏前,二宫刚往栅栏上一跳,只听“给我下来!”脚被光头一拽王宫倒下了,但他迅速地翻过身,抓起土块就向光头的眼睛砸过去。光头“哇”地叫了一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二宫用尽浑身力气把光头撞倒,爬上栅栏,夺路而逃。
“你等着,早晚非杀了你不可!”光头的喊叫声在雨中回荡。
十六
二宫躲在公路旁一家酒店门前的自动售货机的阴影中。他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弓着腰,闭着双眼靠在墙角。头疼得厉害,全身疲惫不堪,真想就这样地睡过去,再不苏醒。北新地、梦幻酒吧、谢拉顿地下酒吧、出租车、本藏事务所、谢拉顿地下停车场、绿色住宅小区、水谷、宫本,一个又一个场景穿梭般地出现在眼前。最后又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这次被绑架的是桑原。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他问自己。
去警察署?去了又能怎样呢?能说与我搭档的黑社会成员被绑架了吗?不行。警察署里没有熟人,一旦报了案,迄今为止的努力就全付诸东流了,何况,警察还正在通缉自己。
桑原死活又与我何干!被杀被剐是他自己的事,和我毫无关系。桑原是不会轻易说出申请材料存放地点的,即使说出来,只要水谷一伙想把天濑那块地方搞到手,就不会杀桑原的。
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蹲下去呀。和悠纪联系不上,西心斋桥的事务所和千岛附的公寓肯定都有暴力团员埋伏在周围。二宫把手伸到上衣、裤子的口袋里摸了一遍,找出来的是桑原交给他的手机、眼镜,还有在梦幻酒吧上谷给他的纸条,在松屋町西餐馆用餐巾纸画的黑社会组织关系图,以及香烟、一次性打火机、一张电话磁卡和两枚10日元的硬币。要是跟桑原借点钱就好了,二宫有些后悔。
拿起桑原的手机,按下开关,信号灯没亮。估计是里面的电路板损坏了,二宫把它扔到旧瓶子堆里。
看了一眼上谷写的纸条,上面写着“FK·坂本·交野市私市南2—45”。
打开餐巾纸,最顶端写的是舟越建筑,下面是FK不动产、神荣土砂、本藏环境开发会社,从这上面找不出任何能找到小田去处的线索。
桑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小田这个王八蛋,根本没住在旅店,藏在他情妇那儿了。”是啊,二宫又想起了土屋的话,“听说小田在外面有女人,是服务员出身,在住之江还租了房子。”这时,二宫突然想起星期二第一次见到小田的情景:二宫看了悠纪在记事本上写的电话号后,才给小田打电话的。——“喂,我是二宫,听说刚才您来过电话?”“喂,我现在就去您的事务所。”
“现在您在哪?”“在波特住宅区,南港的。”“我在西心斋,从难波上立交桥向北拐……”
对。就是记事本的那一页!南港、波特住宅区在住之江区内,还有一个线索,那就是当天写在记事本上的电话号码。二宫站起来,在自动售货机后面盯着公路,过去十几辆汽车后,终于开过来了一辆空出租车。
在大正桥二宫父母家的门前王宫下了出租车。他先按了下门铃,又敲门,大门的电灯立刻亮了。“谁呀?”里面传出母亲的声音。
“是我,启之。”门打开了,母亲穿着睡衣站在里面。
“出租车在外面等着呢,妈,把车钱替我付了。”母亲先问了一声多少钱,便进屋取来钱包,递给二宫。二宫付了1万2000日元后随母亲走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打扰了,正睡觉吧。”
“躺在被窝里眯了一会儿。”在南街喝完酒,二宫经常回家来,喝一杯母亲特意为他沏的茶后,再步行回到千岛町的公寓去。
“你的脸怎么了?眼角全肿了。”母亲穿着睡衣,上面又披了一件外衣。
“从工地脚手架上摔下来,又从梯子上滚到地上,眼睛撞得直冒火。”
“没去医院吗?大脑受没受伤?”
“没什么大伤,也没出血。”
“昨天晚上警察来过电话,问你的联系地址。”
“你告诉他们了吗?”
“只告诉了事务所的电话。”母亲在茶壶里放了些茶叶,又往热水器灌了些水,问道:“你现在手头是不是有什么工作?”
“赛马,警察大概在调查赛马场的人的事。”二宫常去赌场的事母亲不知道,所以他又说,“我是通过熟人买的赛马券……不过,现在不干了。”
“上次借那如万就是为这个?”
“嗯,那是最后一次,打那以后再也没干。”
“还是不赌为好,别走你爸爸的老路。”
“再也不干了,我保证。”这是真心话,再也不想去赌场了。
“你来有事吗?不是为了喝茶来的吧?”母亲好像看透了二宫的心事,所以,二宫说从脚手架上摔伤的事以及去赛马的事她好像并没全信,只是不想细追问。母亲一直就是这种性格。
“对不起,我还想借钱。”
“多少?”
“5万。”
“怎么,就这么一点点。”母亲好像很失望似的说完,就走到里屋,从佛龛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信封。
“这些都给你,不用还。”二宫数了一下里面的钱,1万元钞票共30张。
“不用这么多。嗨,其实我应该给母亲钱才对呀。”二宫从中抽出5张放在兜里,说,“谢谢,足够了。”
“你饿了吧,我给你做碗面条。”
“今天不吃啦。我爸身体怎么样?”
“和原来一样,挺能吃的。”
“二蝶兴业的岛田是什么时候来看望老爸的?”
“春天,那时候医院的樱花正开着呢。”母亲往茶碗边倒茶边问道,“为什么要问这件事呢?”
“没什么。想起来了,就随便问问。”
“那个岛田,每到换季的时候都会来看看,真讲义气呀。”
“听说他患病风了。”
“哦,因为他太胖了吧。”母亲笑着说,“你也得注意饮食呀。”
3点20分,二宫在大正车站前叫了一辆出租车。
“去西心斋桥一丁目,从立交桥向北拐。”
“一丁目在哪儿?”
“美洲村旁边。”二宫靠在座席上说。
经西心斋桥,过了周防町后向东,出租车在阪神高速公路前向左拐。车子从二宫的儿岛楼前通过,然后又慢慢地返回立交桥。确认了儿岛楼周围没有人埋伏后,于是,二宫在立交桥下了车。他一边注视着四周,一边向儿岛楼走去。
儿岛楼的铁门虽然放下来了,但是这里没有门卫,所以从来不上锁。二宫先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听,又用脚踢一下。
二宫不声不响地轻轻地把铁门抬起一半,然后钻了进去。黑暗的走廊里,荧光灯一闪闪的。二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门打开一半,这是为了万一发生意外时可以迅速逃走。
走廊尽头是上楼梯的地方,他向上面看了一看,又仔细地听了一听。只见成群的昆虫在荧光灯周围乱飞,偶尔撞在灯管上发出叮叮的声音。
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因新地买的懒汉鞋是胶底的,所以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轻轻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每上一层楼,都要站下来深吸一口气。
终于上了四楼,他看了看走廊,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二宫心想:这时桑原要在身边,心里该多踏实啊。虽然他不是个正经货,但是有他在就不害怕。“你已经债台高筑了吧。”耳边又响起了桑原的奸笑声。
“活该,全怪你不老实才挨打的。”桑原被宫本打得满脸是血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
“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全都是你惹下的祸。我被本藏的人抓起来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我被吊在饲料仓库的房梁上的时候,你去洗澡、换衣服、穷打扮,去美容室刮胡子,把车洗得锃亮。”二宫又想起了这些事。
事务所的门是锁着的。自从把川路从这里拖走后,好像再也没人进来过。二宫打开走廊灭火器的门,把手伸到灭火器后面。因为悠纪经常忘记带钥匙,所以在这里还藏了一把备用的。二宫立刻取出了这把钥匙。
走进事务所,二宫从里面把链条挂上。习惯性地摸了下墙上的电灯开关,但立刻停下手。一旦打开电灯,外面的人马上会发觉有人进来。
对面情人饭店的霓虹灯的灯光从百叶窗的窗缝射进来。借着这点光亮,他向办公桌走去,又蹲下整理散在地上的书籍、文件夹等。就在这时,只听“咔吱”一声,外面的铁门被关上了。
二宫吓得魂不附体,立刻跑到走廊,飞快地藏到楼梯后面。几乎与此同时,电梯的门开了。
“你看见人进来了吗?”
“没有。可是,铁门刚才还关着呢。”那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向事务所走去。二宫立刻上了五楼。每个楼层都有四个门,他挨个转了一下把手,哪个门都打不开。电梯停在四楼没动。那两个人若发现二宫事务所的门没锁上,一定会从上到下搜查个遍的,说不定一会就搜查到五楼来,二宫急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二宫从五楼走上六楼,只见六楼堆着很多VCD商店的纸箱。通往楼顶通道的铁门没上锁。他到了六楼的凉台,这里有一个晒衣场围在楼梯棚四周。周围铁栏杆的油漆已剥落,雨水把铁锈冲到地上,把水泥地也染红了。晒衣场很狭窄,根本无法藏身。在这不行,会被发现的。可是再回到楼里会更危险。二宫想上屋顶,但从晒衣场是无法上去的。
雨在不停地下着二宫翻过栏杆,五楼与六楼之间的屋檐槽里全是水。二宫紧靠水箱趴下,把头伸到水箱下。这时,六楼通往外面晒衣场的门打开了。
“二宫,看见你啦,出来吧!”二宫顺屋檐趴着一动不动。那两个人在晒衣场向四周看看说:“妈的,真怪。”其中一个人在房檐下点了一支烟。二宫借打火机的光亮看到,那个人正是在神荣土砂见到的穿夏威夷衬衫的人。
“到下面再找一遍!”两个人又向四周看了一遍,然后消失了。
二宫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知道,夏威夷衬衫说的那句话是为了引诱他出来。他们完全有可能就在铁门里面等着他。二宫屏住呼吸,静静等了20多分钟,尔后听见了关大门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一辆车已经开走了。
二宫趴在上面往后挪了一下观察地面,发现有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对面的医疗所门前。那两个人是在那里监视着二宫事务所的。
他盘腿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用湿源源的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一看,只剩下个过滤嘴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浑身上下已湿个透,烟也全泡湿了。扔掉烟,站了起来,只听吮当一声,桑原的眼镜盒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