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喔。”奥登嘴里咕咕哝哝的。崔特懊恼地发现,面对这种最简单的事实,他的左伴又开始扭扭捏捏了。
他又说:“记住,当年是我先找到杜阿的。”奥登还记得这些吗?奥登心里还有这个家吗?有时候崔特心里感到灰心丧气到极点,虽说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是他知道自己心里无比失望。他感到自己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那时他渴望找到一个情者,而奥登却不闻不问。
崔特知道自己说不出那些长篇大论。不过虽然所有抚育者都不善言词,可他们心里却并没闲着。他们时时刻刻都惦记着那些真正重要的事。奥登说来说去不过是那些粒子啊、能量啊。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崔特心里惦记的都是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们。
奥登曾对他讲过,普通个体的数量现在正在逐渐减少。可奥登自己难道不关心吗?那些长老们都不关心吗?到底有谁会关心抚育者的想法呢?这世上只有两种生命,一种是长老,另一种是普通人。二者的存在都为食物所制约。
奥登曾经跟他讲过,太阳在慢慢变冷。食物的总量将会减少,所以生命个体的数量将会随之缩减。不过崔特并不相信。在他看来,太阳的温度并没有降低,至少从他的儿时到现在,太阳没有什么改变。人数变少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都不关心家庭了。理者们都沉迷于那些不知所云的知识当中,而情者们总是蠢到不可救药。
普通人就应该放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专注于家庭。崔特就是这样。他总是心无旁骛地操持着这个家。
小理者先降生,然后是小抚育者。他们一天天长大,长得活泼可爱。剩下的事就是再生个女儿了。这事对他们来说好像非常困难,可是如果现在生不出情者,日后谁来组成新的家庭?杜阿这阵子是怎么了?以前她的性格就是那么古怪,现在好像越发难以捉摸了。
崔特心里对奥登生出一股无名火。奥登嘴里总是那些谁也听不懂的话,杜阿却偏偏很爱听。奥登总喜欢跟她说个没完,好像她也是个理者一样。对一个家庭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奥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只有崔特知道操心。只有他才会做那些非做不可的事。奥登跟长老们那么熟,却什么都不管。当年他们需要情者的时候,奥登怎么都不开口。他只会跟长老们讨论能源之类的废话,从来不会替家庭考虑。
最后还是崔特勇敢地站了出来。一想到那天的情景,崔特心中便充满自豪。那时他看见奥登正和一个长老交谈,便主动凑了过去。他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口气中没有丝毫畏惧。“我们需要一个情者。”
那个长老转过来看着他。崔特从来没有跟一个长老挨得这么近。长老全身看上是一整块,随便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牵动全身。他也有一些附肢,也会自己动来动去,可是却永远不会改变形状。他们永远不会随意飘动,长得毫无美感可言,看那样子,他们应该不喜欢被人碰到。
长老问道:“是这样吗?奥登?”他没跟崔特讲话。
奥登的头几乎快埋在地下了,崔特从未见过他这样。他说:“我……我的右伴他一定是昏头了,他……
他……”奥登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
但是崔特能。他继续说:“缺了情者,我们没法交媾。”
崔特知道奥登已经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不管。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好吧,亲爱的理者,”那个长老对奥登说,“你也有这种感觉吗?”长老们操的语言跟凡人完全一样,可是声音却尖利刺耳,听起来很不舒服,也很难听懂。
奥登看上去完全适应这种调门,可崔特觉得听不大懂。
“是的。”奥登最终还是这么回答。
长老终于转向崔特:“告诉我,年轻的抚育者,你和奥登在一起有多久了?”
“很久了,”崔特回答,“久到必须要一个情者。”他尽量绷紧身体,不流露出一丝畏惧。他知道这个时刻非常关键。他说,“我的名字叫崔特。”
那个长老好像有点被逗乐了,“不错,你做得对。你和奥登相处得非常好,不过这样一来情者有点不好选。我们已经差不多拿定主意了。
至少我早就想好了,不过还得说服其他长老。耐心点,崔特。”
“我已经失去耐心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再等等吧。”他又一次笑了。
当他走后,奥登直起身子,对崔特大发脾气。他嚷嚷道:“崔特!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个长老啊。”
“他是罗斯腾,他是我的导师。我可不想惹他生气!”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生气?我一直很有礼貌啊。”
“算了。”奥登恢复了常态。面对崔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发火。(崔特也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尽量不表现出来。)“你知道吗?这非常难堪。想想看,我的从来不怎么说话的右伴,突然跑去跟我的导师交谈。”
“那你怎么不自己说?”
“这事需要时机,时机,你懂吗?”
“不过你好像永远等不到那个时机。”
后来,他们一起上到地面上去,不再争执。过了不久,杜阿就来了。
是罗斯腾把她带来的。崔特并不知道,他根本没有看长老,他的眼里只有杜阿。还是后来奥登告诉他,他才知道是罗斯腾把她带来的。
“看见了吗?”崔特不无骄傲地说,“是因为我去找他说了。因为我,杜阿才会来。”
“不对,”奥登说,“是因为时机到了。不管你找没找过他,只要时机到了,杜阿自然就来了。”
崔特才不信呢。他认定全是因为他的功劳,杜阿才会来。
不过,杜阿的确是独一无二。崔特以前也见过许多情者。她们看上去都颇具魅力,随便哪一个都可以加入他们的家庭,使他们的交媾完整起来。不过一见到杜阿,他就明白了,以前那些统统不合适。杜阿,只有杜阿才是完美的。
杜阿知道该如何去做,完全知道。后来杜阿才说,以前没人教过她,甚至从来没人跟她提起过这种事。她甚至没有听其他情者提过,因为她总是远离人群。
但当他们相遇的时候,大家都明白该怎么做。
杜阿的身体渐渐淡化消散,崔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的身体可以消散到这种程度,他甚至想都想不到。她的身体已经变成一团色彩斑斓的迷雾,充斥着整个房间,使他眼花缭乱。他下意识地向前移动,渐渐进入杜阿所幻化的迷雾中。
他甚至感觉不到渗入,完全没有感觉。没有阻碍,没有摩擦。他在杜阿的体内飘动,感到阵阵心悸。然后他发现自己也开始淡化消散,完全不像从前那样吃力。
他能轻而易举地幻化成一团烟雾。这种消散就像游动一样简单,毫无障碍。
朦朦胧胧中,他看到奥登从另一边进来了,从杜阿的左边。奥登也在消散。
接下来,他触到了奥登。但那甚至不像一次接触。
一切尽在无法名状的感觉之中。崔特毫无阻碍地进入奥登的身体,正如奥登进入他的身体。他无法形容,究竟是他在奥登体内,还是相反。
幸福啊。
渐渐的,这种感觉从高峰滑落,等到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支持的时候,感觉消失了。
最后,他们分开身体,彼此注视。这次交媾从头到尾持续了好几天。交媾总是很耗时间,越长就越过瘾。
但每次结束时,他们都感到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无法回忆起具体的经过。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每次交媾的时间都比第一次长得多。
奥登说:“太奇妙了。”
崔特只是直直地盯着杜阿,是她带来了如此奇妙的享受。
她已经聚拢了身体,浑身震颤着,好像还在晕眩之中。看来她是三人之中感受最深的。
“我们以后再来。”她匆匆忙忙地说,“不过是以后,现在我要走了。”
她马上离开了。他们并没有阻止。他们都还没缓过劲来。不过从这以后,每次完成交媾,她便会独自离开,好像她心中有什么东西需要独自面对似的。
崔特为此很烦恼。她与其他情者太不一样了。这样不对。
奥登却不这么看。他常常说:“为什么不让她独处呢,崔特?她与众不同,说明她比其他情者更出色。要是她像普通情者一样,我们的交媾能有这么奇妙吗?而你,只想享受其中好处,却不肯付出一点代价,这怎么可能?”
崔特听不大懂他的话,他只知道杜阿应该安守自己的本分。他说:“我想要她做自己该做的事。”
“我知道,崔特,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就随她去吧。”
其实奥登常常因为杜阿的特立独行而责备她,不过却总不愿意让崔特去说。“你说话缺乏技巧。”奥登总是这么说。崔特不懂他所谓的技巧到底指什么。
到现在,第一次交媾已经过去很久了,他们还是没生下女儿。已经多久了?恐怕太久太久了。而杜阿,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孤僻了。
崔特说:“她吃得太少了。”
“等时机到了……”奥登又开始说。
“时机?算了吧,你总是说这些废话,什么这个时机到了而那个又没到。当年找杜阿的时候,你就永远等不到所谓的时机。而现在,我们该要个女儿,你又会永远等下去。问题在于杜阿……”
奥登已经背转身去。他说:“她就在那儿,崔特。
要是你觉得自己是她父亲而不是右伴的话,你自己找她去吧。去吧。不过我已经劝过你了,最好让她一个人待着。”
崔特走了。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四章 杜阿(2)
杜阿可以隐约感到,两个伴侣又在远处谈起她的问题了。这让她有些不高兴,开始滋长逆反情绪。
只要他们中随便哪个(或者他俩一起)找到了她,最后肯定又是一场交媾。无聊透项。除了看孩子以外,崔特这辈子就知道这桩事,他也只关心这事——除了生第三个孩子以外。除了孩子还是孩子。只要他想交合,就一定能得手。
其实在家里,只要崔特一犯倔,谁也没办法。他只会认死理,抱住一个简单的念头死不松手,最后没办法,奥登和杜阿只能屈服。不过现在,她还不想放弃……
她并不觉得这么想是不忠。她从来没指望对奥登或者崔特有那种彻底的依恋,就像他们两个之间的那种。
她甚至可以独自体会交媾的乐趣,不像他俩,只能以她为媒介。 (这么说好像她才应该是家长。)当然,在那种三者参与的交媾中,她也感到欢娱,傻瓜才会无动于衷呢。不过,她自己身体的边缘渗入一堵石墙时也能有类似的快感。有时候,看到四下无人,她也会悄悄尝试。而对于奥登和崔特来说,三者交媾的快感则是无与伦比的,无可替代的。
不,等等。奥登还能从学习中得到快乐,他把那叫做智力开发。杜阿有时候也感到,知道一件事情的原委也能带来满足感;尽管这跟交媾有很大不同,但是可以从某种程度上代替交媾。这样一来就可以明白奥登在不进行性活动的时间里都在做什么了。
不过崔特不像这样。他只知道交合,以及孩子。别无其他。要是他那智力缺乏的小脑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