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路,已走过太多。
漫长的路,还在向前延伸。
漫长的路, 何处才是尽头?
崎岖的山路,踽踽独行着一人,一身如雪般的衣衫,一张英武萧然的面孔,一柄状似龙形的长剑。色泽古香的剑鞘藏不住那逼人的杀气。
名剑配英雄,若非绝世的英雄,怎么配得上这柄千古名剑?
这白衣秀士,难道也是一位绝世的英雄?不错,这位行色匆匆的中年秀士正是当今世上公认的天下第一高手——中原大侠李逸山。倘若中原大侠李逸山算不上绝世英雄,只怕让时光倒流八百个春秋,也不会有人能佩得上“英雄”二字。
江湖上,谁都知道李逸山的鼎鼎大名,可谁又知道李逸山笑傲江湖、快意恩仇的一生已至终点?
只怕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甚至正潜伏在山路两侧的杀手们也不知道,他们将要阻击刺杀的对象竟是天下第一大侠李逸山。
夕阳斜倚,如画,如火,如血。
李逸山已走近阻击地带,右脚刚踏上一块凸起的山石,陡觉脚下一空,人往下跌。李逸山丝毫不乱,左足一踮,人如大鸟般窜起,身下便听“哧哧”声不绝于耳。
李逸山双手挥动,两记屠龙劈电掌吐出,地上顿时出现两个大洞,而李逸山亦借击地之势弹起,人在空中又陡升数尺,从地上射出的连弩箭追至李逸山脚底时已是强弩之末,尽数坠落。
李逸山在空中踏出三步,方回身落在地上。
怒声喝道:“你们是何处鼠辈,为何不敢光明正大地站到我面前来?我是李逸山,如果你们要等的人是我,现在尽可以出来与我放手一搏。”话音甫落,山路两侧迟疑着走出高高矮矮数十人。这些人都身穿一身黑衣,脸上也蒙着黑纱,只露出眼睛,让人看不清面容,也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否则李逸山看到的一定是一张张诧异的脸。
从他们迟疑的脚步,李逸山清楚地感觉到,这群人极不情愿对付自己,却不知因何缘故,这群蒙面人仍一步一步逼近李逸山。
李逸山来不及多想,蒙面杀手已渐渐逼近。
“他们不可能知道我此行的踪迹,是谁出卖了我?” 李逸山摇头自语。
没人回答他,回答他的只是劈头盖脸地飞来的几十枚各式各样的暗器和数十种兵刃,夹杂着几双叱咤江湖的铁拳硬掌。
暗器飞闪不定,兵刃幻变无穷,拳掌更是如电闪雷鸣,势不可挡。
这群杀手身形高矮各异,可他们每一人的出手竟无一不是妙绝到极点,俨然是一群身手不俗的高手,否则也绝对不敢对名动天下的李逸山出手。
李逸山仍是摇头,叹道:“你们人手再多,也一样敌不过我手中的这柄玉龙剑,你们何苦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轻叹中,一道寒光溢出,在空中宛若蛟龙一般闪跃飞腾。
霎时,满天的暗器、兵刃尽被剑光绞得粉碎,落得遍地都是,银光流动。更有几双肉掌亦被斩落在地,兀自在那蹦跳,鲜血流洒满地。而那几个被斩断拳掌的人竟无一人叫疼,反是不停惊赞:“玉龙神剑,出剑无空,中原大侠,果然名不虚传!”
这群人终于看到了李逸山威震宇内的玉龙神剑剑法,出剑无空,天下无敌。
李逸山却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忍目睹如此惨景,只是叹道:“我告诫过你们不要出手,你们这是……”
“何苦”二字还未说出,李逸山已感觉到无数拳风、掌风、兵刃、暗器飞舞颤动的劲风又向自己袭来。
这群人丝毫不因刚才的挫败而后退,仍奋力向前,如同一群飞身投火的飞蛾,明知是死却绝不回头!
这是一群死士?
究竟是何种力量逼使这群武林顶尖高手隐瞒自己的真实面目,甘当死士?
李逸山双目如炬,怒视众人,手中玉龙剑再起,如猛龙惊天,恶龙翻江,耀出道道光芒。
当光芒散尽之时,地上又多了几具尸首,李逸山实在不忍目睹这惨状,仰首长叹:“你们何苦非逼我出手?”
说话间,已有两个黑衣人联手突袭过来,一个施展少林般若掌,另一个手划武当绵掌。
这两套掌法在武林甚为流行,只因少林、武当两派门风淳朴,历史悠久,门下弟子遍布江湖,且这两套掌法是两派的入门功夫,流传甚广。
这两个黑衣人显然是想隐瞒自身的掌法,只用这妇孺皆知的掌法来遮掩自己的身份,掌式虽平淡无奇,力道却不弱,分袭李逸山心脏、小腹两处要害。李逸山头也未低,玉龙剑回撤,剑锋过处,两个黑衣人足下俱是一麻,齐齐卧倒在地,李逸山手中的玉龙剑却未落下,低声叹道:“我真的不愿杀你们,因为我知道,错不在你们……”
李逸山连叹数声,心中伤痛,不忍再下杀手。手中长剑轻描淡划,只是将众人潮水般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不肯再杀一人,迫不得已也仅是制住对方穴位,令其不能动弹。
这群杀手却不为其所动,仍苦苦厮缠困斗。
这一战,恐怕是江湖上近百年来最令人叹为观止的一战。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如血的残阳已经退下,地上的血却依旧流淌。
山路上已没有几个还能站着的人,这群叱咤一方的高手一个个都已精疲力竭,有的甚至脱力而死。
然而,能够站着的人却无一人肯倒下去!
李逸山仍然潇洒如风,一身白衣虽沾满他不愿看到的血迹,但玉立在这暮色晚风中,仍是孤傲依旧,豪侠依旧。
他本可轻而易举地结束这场战斗,只要他手中的玉龙神剑多使半分力量,这剩下的几人便会永远地倒下去。
但李逸山做不到。他实在不愿再看到有人倒在他的剑下。更何况他早已猜出这群人是谁,不忍揭穿,宁愿自己受辱受累,也不愿这群人再流血。
战斗似乎已到了尾声。
李逸山不忍再面对这几个仍挺立着的勇士,转过身,准备离开这充满了血腥、暴力和累累尸体的地方。
可他一转身,便似被人钉住了。因为他看见山坳深处正有一个黑衣人向自己奔来。
来人身法极快,眨眼间已掠到李逸山面前。
来者身材修长,也用黑纱掩着面孔,而且掩得更紧,几乎只能看见半对眼睛。
李逸山如山竦岳峙,立在原处,盯着来者,神色凝重。
来人也停住,右手紧握剑柄,青筋暴出,几欲爆裂。
就在这一瞬间,李逸山露出了一个破绽:李逸山盯着后来的黑衣人,却忘了背后的敌人。虽只是一瞬间,可对于久经沙场的好手已经足够了,猱身进袭。对胜利的渴望容不得他们更多考虑,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李逸山始终未曾回头,只在所有的兵刃将要落在他身上时,他的玉龙剑才陡然出手,雷电般刺出,势若九天霹雳,声势浩然。
接着便听到那几人惨叫声迭起,齐仆倒在地,显是受了重创。
他们没有诧异自己会失手,只是不敢相信李逸山的出手陡然间竟会变得如此威猛。
是不是李逸山已经知道这一剑竟是他叱咤江湖、纵横天下的最后一剑?
李逸山对面站立着的那个黑衣人也在众人偷袭李逸山时拔剑进身,如毒蛇般,诡秘而又迅捷地刺向李逸山的胸膛。其剑速之灵快,剑势之磅礴,剑威之凌厉,竟不弱于李逸山。
剑尖已沾上李逸山的衣裳,黑衣人忽然不自觉地抬眼相望,却发现李逸山正凝视着他,身形稳若泰山,丝毫不动,目光中透着痛苦、关注和期盼。
黑衣人心中一颤,握剑的手也颤动了。
但是,这一剑终于还是深深地刺入李逸山的心脏,鲜血迸出,李逸山手中的玉龙剑咣啷落地,身躯仍山岳般峙立着。
黑衣人怆然撤手,连退四五步,不敢相信自己已轻易得手。
直到李逸山的尸体倒在地上,黑衣人才醒过神来,伏身去探李逸山的鼻息,证实李逸山确是已死无疑,才拾起那柄李逸山遗下的玉龙剑,跪地祈祷:“天,你一定要保佑我夷平宋室,重振大唐。”说罢,大声痛哭,哭声彻天。
“嘭!”天空中陡然一个狂雷炸响,乌云翻滚,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似是苍天在哭泣一个英灵的早逝。
黑衣人骇然跌坐在地,手撑脚蹬地后退几步,忽又站起,张开双臂,向天长呼:“我没有错,你不应该怪我,这大好河山本就属于我大唐,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夺回来?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应该保佑我这个乱世王孙,让我号令大唐十八令,重振大唐江山。”
黑衣人的狂呼声再大,也没有人听到。
倒是风雨猎猎声中,时而有一连串的闷雷滚滚炸响,荡彻在这沉闷而又空旷的山野之中……
……
荒原。
暮色渐垂。无垠的荒原上,野草茫茫,秋风瑟瑟,令人黯然神伤。
荒原的尽头,有一个白衣少年长身玉立,极目眺望无边原野,脸上闪烁出一些感慨,一丝无奈。
回首身后苍茫无尽的草地,微微低喟:“我李喃喃竟也有如此狼狈之时!”
少年抬起头,却是一个粉面玉冠的美貌少年,一双如星如漆的秀眼曾令天下许多少女为之倾心,一张美俊绝伦的脸庞更是叫无数少女为之倾倒——他便是被世人称为第一美少年的玉刀驸马李喃喃。
想李喃喃也是个人物,一世风流,心高气傲,只因不甘屈膝于皇帝老儿的千金公主裙下,公然违抗圣意,激怒了公主和皇帝,招来了京中大内侍卫率兵的四下缉拿,被逼到这荒原。
一路上惶惶不安,不曾得过半点栖身之处,此刻闯入荒原,身后虽暂无追逐之虞,眼前却是满眼空荡,鬼影都不见一个,心中不禁害怕。
玉刀驸马李喃喃回头看来的小径,不见人影。这才安心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也顾不上尊贵得体,草草撩起玉萝白袍,随随便便坐了下去,又从口袋里掏出半个干巴巴的馍馍,如食龙肝凤髓一般,狼吞虎咽抢吃一空。
再看四下,已是一片黑暗。夜风拂过,人一般高的野草立时沙沙作响,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李喃喃心中更觉害怕,身体蜷成一团,生怕草丛中会突然蹦出个怪兽来。
蓦地,荒原深处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李喃喃惊骇地顺声望去,星光月色下,一只通体雪白,眼睛若玛瑙般红彤彤、闪闪发亮的小兽,似狐似獾,奔跑极为迅速。不过奔到李喃喃近前时,速度已渐缓,显是已精疲力竭,足下乏力。又跑得几步,忽然一个趔趄,整个身子向前栽倒,滚翻在地。接着,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听得出是人的脚步声。
李喃喃望去,草丛分扬中,一人飞奔过来,满头乱发飞舞。跑到近前,李喃喃已看清跑来的是个男孩,长发垂肩,光着上身,腰围一块褪色的旧虎皮,手中握着一根粗糙的尖头长木棒。奇的是男孩的脚步虽显滞重,眼睛却似天生夜眼,黑暗中也赤足如飞,不似出身于武林世家的李喃喃自幼练就的醒目功。更奇怪的是,这男孩虽一身未曾开化的野人装扮,可一身皮肤却出奇地光滑白嫩,而且肌肉分明,给人很健壮的感觉。
转眼间男孩已经跑过了李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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