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烟笑问:“你扯这些与那位有回天神技的名医有什么关系?”
李喃喃道:“当然有关系,你等我一件件地说。因为我大伯声名显赫时,曾独挽狂澜,帮助过一个门派躲过了灭门之祸,那门派中人对他感激不尽,把他们的镇山之宝——一块千古玉牌送给他。并说这是他们历代相传的圣物,若我大伯有不便,只要捎人送上玉牌,他们门中人必倾力而为!我大伯当然拒绝,可他们执意要我大伯收下,我大伯拗不过他们,只好收了。本来只想做个纪念的,以后找个机会再赠还他们,谁料未过几年,我大伯便一去不返,留下的这块玉牌便自然落在我父亲手中了。”
猎过狐接过来道:“恰好那神医也是那门派中人,你父亲要想知道那件事,当然是小事一桩了。”
李喃喃愕然:“你怎么知道?”
水寒烟听得入神,却问:“那神医在哪?万一明日我生了病,就得麻烦你带我去求医了。”
水寒烟边说,边将身子挨近李喃喃。
李喃喃并未介意,接着道:“我父亲后来派人用玉牌召过神医以及他们门派中人几次,后来两人吵了一架,神医就从未到我家来过了。”
水寒烟娇声道:“真是可惜,你可知他俩人是为何缘故争吵起来?”
李喃喃道:“那时我还小,不知这件事的起因,不过事后父亲很是后悔和内疚,因为这个门派的确帮了我家不少大忙。他们这一吵,我父亲无疑自断左膀右臂。”
水寒烟听得发痴,看得更痴——她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一直未曾离开过李喃喃的脸庞。猎过狐也未曾注意到——他也在看李喃喃,笑道:“你怎么能把这么秘密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万一我是你家的仇人,或者你家的仇人买通了我,知道你少了强援,一定会上你家寻晦气的。”
李喃喃一愣,立刻又笑道:“你怎么会呢?我一看到你,就已经把你当朋友了。”说着伸出手紧握着猎过狐的手。好一会,李喃喃忽觉手上冰凉,抬头看时,猎过狐的虎目中正滚动着几颗感动的泪珠……
猎过狐噎声道:“我也会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无论以后事情怎样变化,永远,永远!”
有许多人都曾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比这更动听百倍,但能做到的却很少。
猎过狐却能做到。
虽然他在荒原中长大,甚至不懂什么叫承诺,但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素质混在血液中一同滋长,或许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但他一定能做得出来。
猎过狐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三人又坐一会,李喃喃和猎过狐便要告辞,猎过狐起身道:“小姐,我们走了。”
“你们上哪去?”水寒烟嘴里是接猎过狐的话,眼睛却水汪汪地望着李喃喃。
猎过狐一怔,他的确不知道现在该往何处去,以前他可以到荒原去,现在却不能再回去了。
猎过狐只好求助于李喃喃。
李喃喃刚想开口,水寒烟已娇笑道:“你自己不要紧,这位小哥却是有伤在身,还要休养歇息几天。今天也不早了,还是在我这里歇吧,至少我会照顾这位小哥的。”
水寒烟说一句,便瞟一下李喃喃,李喃喃只觉肉麻得很,心念是她替自己包扎好的伤口,也不好拒绝。再看猎过狐,巴不得和水寒烟多呆片刻都好,当下点点头。
水寒烟大喜,又嫌猎过狐一旁碍事,打发他道:“喂,去把兔子弄一下。”
猎过狐刚要起身,李喃喃喊道:“猎兄,你别去剥兔子,待会我们上酒楼去吃,我请客。”
又望着水寒烟笑道:“水姐姐,麻烦你替我去集上跑一趟,带猎兄去买几身衣服,再替我捎几件衣服,你看我身上已是无一丝好布了。”
说着从地上的衣袍袖中掏出一叠纸钞,抽出一张给水寒烟,道:“这是江南逸川钱庄的宝钞,南七北六十三省通用,你拿去,看有什么钗饰,你也尽管去买就是。”
水寒烟笑吟吟地接过宝钞,待看清上面是三千白银时,笑容在脸上凝住,嘴巴张得老大,好久不能合拢。
她这一生中,还从未见过如此巨额的银两,如今却真实地握在她的手中,而且任她花用,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又仔细打量李喃喃,脸上笑意更浓。
她要好好看看这个风流倜傥的阔公子。
看水寒烟、猎过狐两人走出好远,李喃喃才摇着头叹道:“女人是祸水。纵我有君子成人之美之心,却不知猎过狐能否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三章 太白酒楼
华灯高悬,觥酬交错。
李喃喃走进太白酒楼时,里面已是座无虚席。满桌满桌的食客都在风卷残云般狂吃豪饮,根本无人注意门口进来的李喃喃一行。
水寒烟很是失望。
日间的三千银两已令她打扮得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富贵高雅——身上的绸袍绝对是京城王孙衣行的手剪,头上的那朵金凤宝钗珠花也绝对是花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买的。虽知道是李喃喃的银子,不花白不花,可钱丢出去时,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现在戴在头上,身边又有光彩夺目的李喃喃相伴,水寒烟自觉京城里的那些诰命贵夫人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走进太白酒楼,竟没人欣赏,水寒烟如何不感无趣!
猎过狐也换了一身新衣,竟也颇为不俗,别有风采。只不过他平生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一扭一摆都甚觉别扭,便畏缩在玉刀驸马身后,不敢面对这嘈杂鼎沸的人群,犹如初上人家做客的稚子幼儿。
李喃喃笑道:“想不到龙虎湾地方不大,吃酒的人却倒不少。”
一个小厮装束的店小二已迎上,看得出李喃喃气派不小,不敢得罪,小心地低声道:“这位公子爷,实在对不起,太白酒楼今天已让人全包了。”
水寒烟倨傲地撇嘴讥讽冷笑道:“龙虎湾至今还未长出一个包得起太白酒楼的人。”
店小二这才看见水寒烟,细瞧几眼,愣了好半晌,双唇张开好大,揉揉眼睛,直愣愣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水寒烟得意地笑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高贵无比,较之日间,判若两人。有一些女人本就是会变的,而且变得很快,也变得很凶——她早上或许还会对你笑,晚上却可能不认你了。
男人呢,也会不会自以为爬得很高时,就不会低头去看看下面那他曾一步步走上来的路呢?
“今天是县官老爷请客,我们穷苦百姓付账。”李喃喃身边蓦然响起闷雷般的声音。如果说他没有跳起来,那绝对是假的。
李喃喃人长得漂亮,胆子却很小。
第一次和隔壁女孩约会时,被女孩的哥哥抓住,吓得他尿裤子。那一年他十二岁生日才过四五天。
如今他长大了许多,胆子非但丝毫没渐长,反而还小了点。
李喃喃循声望去,发现门后还有一张桌子,不过此刻却只能算半张。因为一般的桌子都有四条腿,这张桌子却只有两条腿,另两条桌腿被握在一个人手中。那人坐在一条高高的凳子上,双腿顶在桌下代替了两条桌腿,手中的桌腿漫无节拍地敲着,敲出来的声音却不难听。
不过他刚才说话的声音,却不怎么好听。
店小二也是才发现这人,摇头道:“我说怎么少了一张桌子。”
虽摇头不已,却不敢发作。
李喃喃忽鼓起掌来,道:“精彩!果然精彩!妙哉。”
那人抬起头来,龙眉凤目,红膛紫脸,腰带上插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玉笛,好个威风的少年。李喃喃识得那笛是极珍贵之物,心中羡慕,想要夸上几句。那少年忽白起双眼,怪声怪气道:“是我说得精彩,还是拍得精彩?”
李喃喃一时未悟出这一语双关之话,道:“你说得精彩,拍得也精彩。”
那少年大笑。笑毕,朗声道:“自古皇爷吃宰相,宰相老儿吃大将。大将无力征沙场,只会胡乱吃县官。县官养得衙役壮,衙役拼命敲诈强,强吃百姓五谷粮,逼得百姓卖老娘。”口里狂叫,手中两只桌腿亦是拍个不停,节拍越拍越快,其间似夹有音律节奏,李喃喃却欣赏不出,反觉耳内轰然,有点不持,口里却仍是叫好。
少年不理睬,继续道:“如今天下纷乱,百姓尚且不能饱食自耕自种的田地粮食,却养得这群刮民脂、吃民膏的父母官个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这位公子哥,你若当上官,一定比我还要会拍,比我坐得还要高。”
这时,酒楼的二楼雅座内,一扇窗户被推开,探出一头,戴一顶黄帽,帽前玳瑁发亮,接着又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喊:“哪个大胆反贼,敢在下面指桑骂槐,责辱朝廷? 来人啦,把他拿下,带回京!”
话犹未落,又一人开口,声音虽不响,却极是厚重,楼内每人听了都觉近在耳旁一样:“孟大人,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要因小失大,免了吧。”
那孟大人立刻缩头进去,口中不停地称是。
显然刚才说话的人无论是内力还是官职,都远在其上,只轻轻一句,便消解了少年一官司。
李喃喃却是脸色突变,心想冤家路窄,我怎么自投罗网了,此地不可久留。
原来他已听出楼上两人便是从京城一直追捕自己到这儿的两个大内侍卫。
李喃喃在荒原逗留了几天,只道他们一定走了,不想两人还在龙虎湾没走,似乎算定了他不会在荒原久呆的。
李喃喃转身想走,却已是迟了。
太白酒楼不知何时已大门紧闭。
门前也凭空多了一行皂衣人,冷眼排列门口,威仪森然,一股煞煞气氛笼罩着太白酒楼。
李喃喃心中叫苦。
店小二也不知何事,上前询问:“众爷们,今日酒楼已让人全包了,诸位请再找一家吧。”
一个皂衣人伸手捉住小二,喝道:“不关你事,一边去。”
说着把他往后一推,店小二踉跄几步,险些跌倒。李喃喃转转眼珠,忽上前一把拉住店小二,掏出一锭金子塞在他手中,笑道:“还有没有桌子,给我上一桌全席。”
“有,有,几位请跟我来。”店小二见钱眼开,做他们这一行的本来就为挣钱,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一桌全席。
水寒烟全不知玉刀驸马心中的事,嫣然跟在其后,玉手轻牵李喃喃的衣襟,缓缓向前,一派富态优雅。
猎过狐却停了下来,拉住那少年的手,道:“你没吃饭吧,和我们一块去吃。”
少年瞪瞪眼:“我不吃饭,我气都气饱了。再说我又不认识你,你拉我的手干什么?”
猎过狐一愣,好半晌才松手低头走开,只听到那少年仍在狂叫:“自古皇爷吃宰相,宰相老儿吃大将……”
猎过狐他们才随店小二上了酒楼,太白酒楼的大门已被人无声地推开,接着又悄无声息地涌进一群皂衣人,如幽灵一般。正中拥着的一人身高七尺有余,气宇轩昂,一双虎眼,冷冷如电,眉目流露间隐隐有大家风范,一身黑衣。
这时太白酒楼的老板,龙虎湾父母官张臣辉的三舅子朱大胖子已闻讯奔跑过来。他人如其名,肥肥胖胖,两三个人加起来也不足他的分量。而且肚子挺圆,双腿显得短小了许多,跑起来还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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