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超过一百米,就不怎么看得清楚了,初升的朝日,只是一个红红的却感觉不到多少温度的球体,悬挂于远山之巅。
初春的清晨,依旧是寒冷的。
可是,早晨六点,不少民众就已经出门了。
他们或独自一人,或三五相约,或开着车,带着老婆孩子,或拿着写有自己支持的候选人名字的海报,一路高举着,纷纷前往住家附近的投票点。
这是一个全民参与的盛会。
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票,能够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
总统弗拉维奥遇刺和这场已经开始深刻影响这个国家未来的战争,让人们对这场总统大选有着远比平日更殷切的期望。
他们知道,斐扬三十年的超级大国地位,已经摇摇欲坠。他们的生活,在已经逼近到斐扬本土的战争阴影中,风雨飘摇。
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
风度翩翩,演讲极有感染力的道森;成熟稳重,值得信赖的佩雷斯;年富力强,却比大多数同龄人更稳健也更有魄力的赵熙
有资格问照总统宝座的,就是这三个人。
现在,他们必须从中作出选择。
这关系到国家、民族的气运,关系到生活,关系到整个斐盟数十个成员国的未来和生死存亡!
各大媒体,在这一天凌晨四点的时候,就已经倾巢而出。尤其是首都海德菲尔德的斐扬国家胜利广场设置的几个主要投票点,更是人山人海,记者区里架满了长枪短炮,闪光灯映得天色黯淡的清晨一片雪白。
“我将投票给道森议员。”一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摘下了头盔,拨弄着刚刚结束运动后湿漉漉的头发,对记者道:“他赢得达拉培亚区候选人提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关注他了,他是我的偶像!”
“我?”镜头前,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停下了脚步,把双手抄在大衣兜里:“我当然会选择佩雷斯先生。这些年来,他的稳健作风和他的政治主张,一直在赢得我们的信赖和尊敬。”
“这位美丽的女士,您呢?”记者将话筒伸向了挽住老人胳膊的一名老年妇女,“您也准备把票投给佩雷斯先生吗?”
“我的政治主张可和他不一样,”老妇人笑着看了身边的老头一眼,“我准备投给赵熙,那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而且,是一个政治天才。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他坐在总统办公室里的样子了。”
所有电视频道,都在播放着记者们的采访画面。
海德菲尔德,达拉培亚,阿克萨,梅玛,多里比利亚,阿弗里肯斯塔……每一个行政区,每一个星系,每一个城市,都有无数人潮穿过街道,涌向投票点。
……
上午九点半点,当海德菲尔德的天空云雾渐渐散开的时候,明媚的阳光,终于在楼群、窗户和树冠枝叶缝隙间,现出了它们的身形。
这金灿灿的光芒,将整个城市拉成无数道斜斜的投影。
阴影和光明的对比,让世界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而立体,变得鲜活起来。
一队黑色的飞行车,在警车的引导下,驶到了国家胜利广场的一号投票点台阶前。
这座设立在民主自由纪念碑前的巨型投票大厅,由全透明的玻璃组件临时搭建而成,可以容纳上万人同时投票,光是这一个投票点,就能在十二个小时的投票时间内,完成数百万人的投票工作。
飞行车绕过采访区,在画着黄线的地方停下。
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道森,当先走下了车,并绕到另一侧,为自己的夫人打开了车门。
四十八岁的道森,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英俊面孔。卷曲迷人的褐黄色头发,深邃的蓝色眼睛,高挺的鼻梁和略微方正上翘的下巴。他的妻子金娜,也是一个大美人。虽然年过四十,身材依然保持得完美无暇,气质高贵,脸上总是带着大方迷人的微笑。
这对人气最高的伉俪地出现,顿时整个投票会场一片沸腾。
道森的支持者们摇晃着标语牌,高举着他的海报,声嘶力竭地叫着他的名字。
道森拉着妻子,冲人群优雅地挥动手臂,回应民众的支持。四周的保镖,警惕万分地将他簇拥在中间。
“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民主的胜利。”道森向获许允许靠近的斐扬民主日报的女记者,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这是斐扬强大的根基,我们会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没有人能够战胜我们!”
道森的话,引来了广场上响彻云霄的掌声和欢呼声。
在这欢呼声中,他拾级而上,最后站在投票大厅门口,又和妻子一道转过身来,向支持者挥动手臂,这才走进了投票大厅。
就在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的一刹那,另一支车队,从远处驶来,穿过广场林荫破碎的阳光,驶过两边挤满了挥舞着标语牌的人群的通道,停在投票大厅门口。
这次走下车的,是两鬓有些斑白,长着一张国字脸,颇有成熟男人风度的佩雷斯。
佩雷斯和夫人的出现,同样引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相较于道森,这位老成持重的老牌政治家的支持者,并不少多少。
尤其是对许多年龄较大的人来说,佩雷斯更符合他们心目中总统的形象。
同样是一阵相机的咔嚓声,同样是支持者的叫声,相貌和举止都温和儒雅的老男人,眯着弯弯的眼睛,带着貌不出众的夫人,走进了投票大厅。
广场上的人们,都在期待着赵熙的出现。
可是,随着各政党领袖,国会议员和临时总统甘比尔的陆续抵达,随着时间一点点接近十点整,那位有着超过百分之二十八的直接支持率,百分之三十五的第二支持率的总统候选人,却没有任何现身的迹象。
就连已经失去了竞争力的斯旺森都来了,他也没来。
这几天来,随着佩雷斯和赵熙的宣传攻势嘎然而止,人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任何关于赵熙的消息了。
那是一个黑头发的中年人。个子不算高,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不过,在政治主张方面,他却旗帜鲜明。
他是一个主张全力投入战争的强硬派,极力主张在战争期间取消一些政治人物和财阀的特权,推动经济,致力于解决日益严重的失业率,并坚决主张打击贪腐行为,改革政治体系,使政府的管理更透明化,国会的提案审议程序更简洁有效。
这一系列主张,深受民众的欢迎。在一月上旬,他的支持率一直在稳步提升,到一月十五日之前,直接支持率甚至已经和佩雷斯不相上下。
可惜,波诡云谲的政坛变化,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沉寂了下去。虽然在理论上他还有当选的可能,可想要在现实中翻盘,除非出现奇迹。
此刻,谁也不知道,赵熙第一投票点的距离其实并不远。
他就站在国家胜利广场南面的一栋蓝色太空城一百二十六楼的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人头攒动的广场。
这是民主与公平党的竞选中心。身后的整整一层楼,都是他的竞选团队的办公室。
往日的繁忙,已经消失不见。
没有了此起彼伏的电话声,没有了自动门频繁开合的声音,没有了匆忙的脚步声,也没有了耳畔飞快的汇报声。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笔直的身躯,在透窗而入的阳光中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袅袅青烟在阳光中飘荡,散去。
身后,团队成员们三两成群,默然站在一起。
从赵熙获得提名开始的那一天起,为了今天,他们已经战斗了整整半年时间。作为一个中小党派,无论是资金,人力关系还是别的资源,都比不上那些大党派。旁人很难想象,走到今天,大家付出了多少艰辛。
虽然后面有沈家的支持,可在斐扬,沈家还算不上一手遮天,更不可能在总统选举这样的事情上,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赵熙此刻的支持率,是在场的每一个人,用近乎于疯狂的工作换来的。
最辛苦的是赵熙。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哪一天的睡眠时间超过三小时,每天奔波于斐扬的各大行政区拉票,演讲,会见,不知道吃了多少保护嗓子的药,滴了多少消除红眼丝的眼药水。
他不是一个圣人,不是一个道德标兵,偶尔还和团队里倾慕他的女职员开一些暧昧的玩笑。可是,他对于自己的理想,对于这个国家的热爱,却是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深切感受到的。
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不肯妥协的斗士!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站在这里,看着道森和佩雷斯的飞行车驶入欢呼的人群。
战斗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失败了。
一些女职员,忍不住哭泣起来。人群中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情绪。
他们是这个团队的秘书,是赵熙的左右手,是他的搭档,是他的支持者,是他的形象顾问,是他的助理……可是,今天之后,他们将把这激昂和充满希望的岁月,扫进记忆的角落封存。
他们将各自散去,看着原本自己可以参与并改变的历史,走上另外一条轨道。
他们觉得很委屈。
所有人的辛勤工作,所有人的汗水和努力,却没有得到哪怕只是参战的机会。这个他们期待了很久,并为之奋斗了很久的十点钟声敲响,投票开始的时候,却是这个团队结束的时候。
一个围着红色丝巾的美丽少妇穿过人群,走到赵熙身旁,柔声道:“亲爱的,我们走吧。”
赵熙回过头,看着自己端庄秀美的妻子,又环顾四周人群,微微一笑:“在投票结束之前,谁都不许离开,忙了这么久,晚上我还得请大家吃饭呢。”
说着,他和妻子相视一笑,走向了电梯。
当电梯的门关上时,巨大的开放式办公室区的所有人都涌到了窗边,他们拥挤在一起,贴着窗户,看向大楼下面的街道。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赵熙夫妇的身影出现了。
他们没有前呼后应的保镖,也没有乘车,而是挽着手,闲闲散散地向投票点走去。看起来,就像一对散步的普通夫妻。
当他们走到投票点不远处的时候,终于有人认出了他们。
许多支持着高举着赵熙的海报和支持标语,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冲他挥手,为他加油。
赵熙微笑着,和妻子点头回应。
大楼上的工作人员,都禁不住一阵酸楚。这或许就是赵熙最辉煌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无比怨恨曾经被他们看做支柱的沈家,怨恨那些他们很难去触及的上层。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永远也不知道,在这层楼上,有多少人在为眼前的这一幕而哭泣。
赵熙的出现,让整个广场再一次沸腾起来。
即便是支持道森和佩雷斯的人们,也有不少把第二选择给了这个最年轻,却有着不逊于道森的风度口才,有着不逊于佩雷斯沉稳的男人。
如果今天他输掉竞选,或许就只能怪他的党派太弱小,怪宣传资金不够雄厚,怪他那些得罪了许多斐扬既得利益者的主张。
尽管许多人都知道他是正确的,可在这个“民主”的国度,并不是正确就能赢得所有人的选票。
在支持他的普通民众面前,那些媒体掌握着更大的影响力,那些财团掌握着能影响更多人的财富,那些官员掌握着更大的权力!
当赵熙走进投票大厅的时候,十点整的钟声恰好敲响。
除了道森,佩雷斯,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