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格利奥斯特罗伯爵夫人复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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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格利奥斯特罗伯爵夫人复仇记-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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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谁?当然是费利西安!”又补充说:

    “他是怎样到这里来的?是德拉特尔医生介绍来的,在我眼里医生的面子很大,
却没打听这个人的来历就收下了!他是从哪里来的?他父母是什么人?难道我不知
不觉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他查阅地址簿:“德拉特尔医生,阿尔波尼广场。”他
拨了电话。医生在家。拉乌尔跳上汽车。

    德拉特勒医生是一个身材高大瘦削的老头,胡子全白了。虽然有一大群病人在
候诊,他还是立即接见了拉乌尔。

    “身体一直好么?”“医生,非常好。”“那么,有什么事?”“来打听一件
事。费利西安·夏尔是什么人?”“费利西安·夏尔么?”“医生,您没有看报么?”
“我没时间。”“就是那个年轻的建筑师,七八个月之前您给我介绍的。”“对,
对……我记起来了……”“您觉得他很好么?”“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
也是人家介绍的?”“大概是吧……谁介绍的呢?等一等,让我想想……啊!我想
起来了……

    这件事甚至有点奇怪。是这样!那时有一个仆人,很叫我满意……那人上了年
纪,聪明稳重,有时还当我的秘书。我接到您最新的名片那天,叫他登记您的地址,
他好奇地端详这张名片,好像认识上面的笔迹。他说——我现在完全记起来了:

    “‘这位达韦尔尼先生是一个慷慨的先生。有个年轻建筑师,我曾跟大夫您提
起过。要请大夫您介绍给他。我从前侍候过这年轻人的父母……这个年轻人我曾对
您谈起过。’”“他在打字机上打了一封介绍信,请我签了名。事情的经过就是这
样。”拉乌尔问道:

    “这仆人您不再用了么?”医生笑了起来。

    “我发现他偷了我一大笔钱,不得不辞退他。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绝望的
样子:‘大夫,我求求您,不要把我赶到街上去……在这里我已变为一个诚实的人
……我害怕离开您……不要赶我走。不然,我又会过上那种偷鸡摸狗的日子。’”
“医生,他叫什么名字?”“巴泰勒米。”拉乌尔听了不动声色,他料到会听到这
名字。

    “这位巴泰勒米没有家人么?”“有两个儿子,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他有一天
向我唉声叹气地承认。其中有一个特别坏,老是在跑马场和格莱纳尔的酒吧里混。”
“他儿子到这里来看过他么?”“从来没来过。”“没有人来看他么?”“有的,
有几次我撞见他和一个女人谈话。一个中产阶级妇女……样子高雅,十分漂亮。十
八个月前,有一天,她有些发疯似地跑来找我,把我带到附近一个受伤者身旁。”
“医生,您是否对我说明白?”“这没有什么秘密要透露,因为报纸都谈到了。这
关系到著名的雕刻家阿勒瓦尔,您知道,去年他在艺术沙龙中展出了出色的菲里尼
1的塑像。不过,”医生笑笑地说,“我希望您的调查没有不可告人的意图。”拉乌
尔一边思考一边走了出来。他终于抓住了线索,已经可以推测在老巴泰勒米、科西
嘉女人和费利西安之间有共谋。这共谋把费利西安引到了维齐纳。

    经过一番打听,拉乌尔到雕刻家阿勒瓦尔家中拜访,递上名片。他家离1 ①古
希腊以美貌闻名的一位妓女。

    医生家不远,走路也就五分钟而已。

    他在一个宽敞的工作室里见到一个年纪还轻、样子高雅、黑眼睛、十分漂亮的
人。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一个艺术品爱好者,到法国来购买艺术品。

    他以行家的眼光细看并欣赏堆满工作室的那些粗坯、胸像、半身像、未完成的
全身像,同时不断地观察雕刻家。这位稍带女人气的优雅而敏感的艺术家与那科西
嘉女人有什么关系?她爱过他么?

    他购买了两尊美丽动人的玉石小雕像。接着,他指着一尊立在底座上蒙着白布
的大雕像说:

    “这座呢?”“这不出卖。”雕刻家说。

    “这就是有名的菲里尼像么?”“是的。”“我可以看看么?”阿勒瓦尔揭开
蒙布。在塑像显现的那一刻,拉乌尔惊叫了一声。在雕刻家听来,这是入迷的惊叹,
其实它更含有诧异和惊愕的意味。毫无疑问,这塑像表现的是福斯蒂娜·科尔蒂纳。
这是她的表情,她的脸型,甚至是她柔软的衣服凸现的身体的线条。

    拉乌尔被这美丽的雕像迷住了,好久说不出话来。后来他叹了一口气,说:

    “哎!像这么美丽的女人,世上没有。”“就有这么一个。”阿勒瓦尔笑眯眯
地说。

    “对,但要由您这样的大师来表现。事实上,在奥林匹斯女神和古希腊名妓以
后,这样完美的女人再也不存在了。”“存在。而且不用我去表现,只要复制就行
了。”“什么?这女人是一个模特儿么?”“就是一个模特儿,每次出场都得付钱
的。有一天她来看我,告诉我她曾为我的两个同行当模特儿,结果引得她的情夫大
为妒忌。她对我说,要是我同意,她就偷偷地来,因为她很爱情夫,不想使他痛苦。”
“为什么她要当模特儿呢?”“因为需要钱。”“她的情夫从未知道这件事么?”
“他监视她。有一天,她工作完穿衣服时,那家伙撞开我工作室的门,把我揍了一
顿。她跑到附近找了一位医生来。幸好伤不重。”“您后来又见到她么?”“只是
近来才见到。她为情夫戴孝,向我借钱为他塑像。”“她重新当模特儿么?”“有
时当当头部模特儿。别的她不干。她向情夫发过誓。”“她以后怎样生活呢?”
“我不知道。这不是一个甘愿堕落的女人。”拉乌尔长久地看着那美丽的菲里尼雕
像,低声问:

    “那么,不论什么价钱您都不肯出售么?”“不论什么价钱都不行。这是我用
生命塑出的作品。我将来对女人的美貌,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激情和信心了。”“是
对您曾爱过的一个女人的美貌。”拉乌尔开玩笑地说。

    “我可以承认,我是曾经渴望得到她,但我徒劳无功。她另有所爱。我不觉得
遗憾……我要保存菲里尼。”



 

 

                              七、庄记酒吧

    几年之前,这家店铺招牌上写着这几个字:“老牌酒家”。今天招牌上漆上了
更现代的店名“庄记酒吧”。但油漆下面,有些地方还可以模糊看出老店的痕迹。
不过酒店虽然改名,却一直处在格莱纳尔平民区人迹稀少的死胡同里,在工厂区中
间,靠近刚刚流经圣母院到战神广场这一段巴黎最壮丽景区的高贵的塞纳河。

    这酒吧的常客都是住在这一带靠跑马场为生或欠债的人,跑马场草坪上的赌客、
未注册的赌注登记人和出卖赛马结果预测的人。

    中午和下午五点钟工厂下班时,这里顾客盈门,大家都来结帐。

    晚上,这里便成了一个地下赌场。有人有时在这儿打架。有人经常在这里醉酒。
每逢这时候,“勒博客”——这是“赌注登记人”的法语简称——“勒博客”托马
斯就神气起来了。他赌得很豪爽,而且总是赢。他喝酒也很豪爽,但是很难醉。他
样子长得憨厚,但表情冷酷,头脑清醒,外表能干,口袋充实,穿着像一位绅士,
戴着一顶从来不脱下的圆顶礼帽。他被人认为是一个“懂行”的人。懂什么行呢?
大家都不明说。这天晚上,大家看到他表现,对他的敬重更是大增。

    晚上十一点钟左右,有一个人来到酒吧的柜台上。这人脸色苍白,双腿发软,
似乎刚刚喝了不少酒,支持不了。他的外套虽然破旧肮脏,仍令人想起上乘的剪裁。
衬衫上的活硬领积满油垢,但还算有一条活硬领。他的手很干净,下巴剃得光光的。
总之,一个失去社会地位的人。

    他吩咐说:

    “茴香酒!”老板不放心地说:

    “要先付钱。”那人拿出一个小本子,里面露出几张十法郎的钞票。

    托马斯毫不犹豫向他建议:

    “玩‘四A ’怎样?”他接着自我介绍:

    “勒博客托马斯。”那个人以同样的礼貌回答,带着一点美国人口音。

    “‘绅士’,我不玩骰子。”“那玩什么?”“一打一。”结果是选择了“一
打一”,其实与“四A ”差不多。

    “绅士”输了,要扳回来。经过几个回合,他输了二百法郎。

    玩牌中间,他付了酒钱,喝了第二杯茴香酒。输钱是由于茴香酒还是手气不好?
他唉声叹气起来。后来他摇摇晃晃地走了。

    大家欢呼托马斯获胜,但有点不安。失败的“绅士”给人以好感。他出身贵族。

    翌日,他又来了,醉得连纸牌也拿不住。大家看得很清楚,让他难受的不是输
钱,而是茴香酒。他又哭哭啼啼起来,同时结结巴巴说一些含糊的话,其中有几句
使托马斯感到很奇怪,于是连续给他斟了三杯茴香酒,自己也喝了三杯,虽然喝了
别的酒再喝这种酒他也受不了。

    两人摇摇晃晃地离开酒吧,在埃米尔——左拉大马路一张长凳上坐下,睡着了。

    醒来后,两人说起话来,话语连贯一点了。托马斯比较清醒,而且另有想法,
便搂着伙伴的脖子,作出亲热的样子。

    “怎样,伙伴,一切都好么?你喝得太多了,嘴上把不严,会要坐牢的。”
“我,坐牢!”“绅士”言语困难地提出异议。

    “可不是!你在小酒馆里老是说维齐纳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维齐纳?”
“不错,是维齐纳。警察办的一个案子。报纸议论纷纷。你在那里偷了钞票么?”
“没有偷,是人家给的。”“真的?”“一个人给的。”“一个维齐纳人给的么?”
“不是。”“你到底去没去过维齐纳?”“去过。”“什么时候?”“大战前。”
“你骗我们……你现在拿的不是战前的钞票,对么?”“不错。”两人乱争了二十
分钟后,“绅士”终于说:

    “勒博客,你有道理。是前些日子。”“也许是十多天前,对么?”“也许是。”
“那人叫什么名字?”“勒博客,这我不能告诉你。”“你不能么?”“是的,那
人不许我说出来。”“为什么他把钞票给你?”“作为报酬。”“作为你干的一件
事的报酬么?”“不是的,作为一件应该干的事的报酬。”“哪一件事?”“我记
不清了。”两人又没完没了地争起来。他们逛到大道上,进了一家酒吧,在那里
“绅士”又喝了两杯茴香酒,硬要勒博客也喝两杯。接着他们唱着歌离开小酒店,
一直走到塞纳河码头。

    他们走下沿河的低堤,那里靠着一些驳船。“绅士”陷入了沙滩之间。

    托马斯到河边去洗脸,浸湿手帕来揩“绅士”的脸。

    “绅士”呼吸顺了一些,于是托马斯继续努力,急于获得回答。但这次他换了
一种方式,首先尝试唤醒这醉汉头脑中的思想。

    “让我给你解释……有人在维齐纳一栋别墅里,偷了一个价值贵重的灰布袋。
可又把这袋子弄丢了。人家给你五张钞票让你去把它找回来,对么?”“不对。”
“对的,一个戴着起白点大花结领带的高个年轻人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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