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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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太人油灯-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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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两边河岸上聚集了许多人。加尼玛尔和他的手下在岸上追着随波摆荡、
缓缓漂去的小船。亚森·罗平被捕已是不可避免,确凿无疑的事。

    “大师,”亚森·罗平转身对英国人大声说,“说实话,就是把南非德兰士瓦
尔的金子都给您,您也不会让出位子吧!因为您坐的是头一把交椅!

    首先比一切都要紧的,是序幕……然后,我们一下跳到第五幕,就是亚森·罗
平被捕或者逃脱。因此,亲爱的大师,我有个问题要问您。为了避免模棱两可,您
只需回答‘是’或‘不’。不要再管那案子了,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弥补您造成
的损害。再迟我就无能为力了。您同意吗?”“不。”亚森·罗平皱起眉头。显然,
福尔摩斯这样执著使他不快。他又说道:

    “我坚持要您退出。这样做更是为了您而不是我。我坚持要您退出,因为我确
信您会第一个为您的卷入而后悔。最后问一遍:‘是’,还是‘不’?”“不。”
亚森·罗平蹲下去,移开舱底的一块木板,磨蹭了几分钟,福尔摩斯不知他在干什
么。然后,他站起身,坐到英国人身旁,说出以下这番话:

    “大师,我想,我们来到这条河边,理由都是一个:打捞布莱松扔掉的东西,
对吧?至于我,我本来约好几个伙伴,正准备——我这身简单的衣服可以证明——
在塞纳河底作一番小小的探测。我的朋友来通知我,说您来了。

    不过,我对您说实话,对此我并不感到惊奇。因为,我敢说,您的调查的进展,
我每个钟头都得到了报告。这是轻而易举的事!在米里约街,只要发生任何一点能
使我感兴趣的事,一个电话,我就很快了解到了。您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说
到这儿,他打住话头。刚才他移开的那块木板浮起来了,木板周围直冒小水柱。

    “见鬼!我不知刚才是怎样搞的。不过,我完全有理由想到这条旧船的舱底会
有漏洞。大师,您不害怕吗?”福尔摩斯耸耸肩。亚森·罗平继续说:

    “因此,您会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我预先得知您追着要与我斗,我越是避开,
您越是渴望,所以,确切地说,我乐于跟您斗一场。斗的结局是确定的了,因为我
手上有所有的王牌。我要让我们的会面尽可能引起轰动,以便使您的失败尽人皆知,
让以后什么德·克罗宗伯爵夫人或什么德·安布勒瓦尔男爵再也不敢企图把您搬来
跟我作对。再说,亲爱的大师,别望那边……”他又停住话头,半握拳头,像望远
镜似地放在眼前,观察两岸的动静。

    “嗬!他们租了条好船,一条真正的战舰,正使劲划哩!不要五分钟,就会划
过来,我就完了。福尔摩斯先生,给您一个忠告:您扑到我身上,把我捆起来,交
给我国的司法当局……你喜欢这方案吗……? 但这方案有个条件,就是在那以前,
我们不能沉到水底。如果要沉,我们就只剩下准备遗嘱的时间了。您看呢?”他们
四目相视。这次福尔摩斯明白了亚森·罗平刚才干了什么:原来他凿穿了舱底。水
在往上冒。

    水浸没他们的靴底,盖过他们的脚背。但他们岿然不动。水没过他们的踝骨。
英国人抓起他的烟荷包,卷了一支烟,点燃。

    亚森·罗平说:

    “亲爱的大师,从我上面的话里,您只会看到我无奈地承认,我对您无能为力。
我只接受我胜券在握的战斗,躲避我没有选择场地的战斗,其实是对您屈服。是承
认福尔摩斯是我唯一害怕的敌人,是表明只要福尔摩斯拦我的路,我就不安。亲爱
的大师,既然命运让我有幸与您对话,那么这就是我要告诉您的话。我只有一点遗
憾,那就是,我们不得不双脚泡在水里谈话!……

    我承认,这种情况有失庄严……我说的什么话?脚泡在水里……? 不如说屁股
泡在水里吧!”确实,水已漫过他们坐的凳子。小船也越来越往下沉了。福尔摩斯
镇定自若,嘴上含着烟,似乎在凝望天空。面对这个身处险境,被人包围、受警察
追捕却仍然快快活活的人,他绝不能流露出丝毫慌乱。怎么!他们似乎都在说,谁
会因为这芝麻小事而慌乱?不是每天都有人在河中淹死吗?这样的事值得注意吗?
他们一个侃侃而谈,一个沉思默想,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他们的自尊
心暗地里在激烈较量。

    再过一分钟,他们就要沉入水下。

    “要紧的是,”亚森·罗平说,“弄清楚我们是在司法当局那些第一流好手赶
到之前还是之后沉入河底。关键就在这儿。因为,小船沉没是肯定的事了。大师,
立遗嘱的庄严时刻到了。我把我的一切财产遗赠给英国公民歇洛克·福尔摩斯,条
件是……啊!上帝呵,他们来得真快,这些司法当局的好手!啊,这些好汉!看见
他们真高兴。划桨的动作多么准确!哟,是您,福朗方队长?好家伙!搞来一艘战
船,这主意真绝。福朗方队长,我会向上司举荐您的……您想要勋章?当然……说
好了。您的伙伴迪约齐呢,在哪儿?

    在左岸,那百来个土著中……? 即使我没有淹死,我也会在左岸被迪约齐和他
那帮土著逮住,或者在右岸被加尼玛尔和纳伊伊的居民抓住。真是左右两难啊……”
河水卷起了漩涡。小船跟着转了起来。福尔摩斯不得不抓住摇橹子的铁环。

    “大师,”亚森·罗平说,“请您脱掉上衣,这样游起来方便些。不脱?

    不愿意?我就穿上上衣。”他穿好上衣,像福尔摩斯那样扣得严严实实,然后,
叹气道:“您是个多么厉害的人啊!可惜在一件事上那么固执……诚然,您已作了
努力,但都是白费气力!真的,您糟蹋了您的才华……”“亚森·罗平先生,”福
尔摩斯终于说话了,“您说得太多了,您过于自信,过于轻率,常犯错误。”“一
针见血。”“因此,刚才您不知不觉就给我提供了一个我正需要的情况。”“怎么?
您需要了解一个情况,可您不跟我说!”“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从现在起,三小
时内我将向德·安布勒瓦尔夫妇揭开谜底,这就是唯一的答复……”福尔摩斯还没
把话说完,小船突然下沉,把他们两个也带了下去,旋即又露出水面,但已翻了个。
两岸先是一阵惊呼,然后是一片不安的寂静,跟着突然又响起一片呼声。有一名落
水者露出水面。

    他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是个游泳好手,他甩开长臂,劈波斩浪,游向福朗方的小艇。

    “福尔摩斯先生,加油,”福朗方队长大叫,“有我们在这儿……别泄气……
一会儿再去管他……我们会逮住他的,来吧……福尔摩斯先生,再使点劲……抓住
绳子……”英国人紧紧抓住递过来的绳子。但是当他爬上船时,身后有个声音在喊
他:

    “亲爱的大师,谜底,您当然会知道的。但我吃惊的是您竟然还没猜到……再
说,猜到了又如何?对您有什么用?只是证明这一仗您打败了……”亚森·罗平一
边说话,一边爬上扣过来的船底,骑在上面,舒舒服服地坐着,一边庄重地打着手
势,一边继续发表演说,似乎希望说服对手。

    “亲爱的大师,您得明白,没有办法,绝对没有办法……您会觉得自己陷入困
境……”福朗方瞄准他:

    “亚森·罗平,投降。”“福朗方队长,您真没教养,打断我的话,我刚才说
……”“亚森·罗平,投降。”“见鬼了,福朗方队长,人只在危险的时候才会投
降。现在您不会断定我有丝毫危险吧!”“最后说一次,亚森·罗平,我命令您投
降。”“福朗方队长,您根本不打算杀我,最多只打算伤我,因为您怕我逃跑。万
一失手,打到了致命的地方,怎么办?不要开枪,想想您将来会悔恨的,可怜的人!
想想您会受悔恨的折磨……”枪响了。

    亚森·罗平晃了几晃,有一阵子抓住船帮,然后松手跌落水中不见了。

    这些事件发生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六点整,歇洛克·福尔摩斯穿了从纳伊
伊一家饭店老板那儿借来的一条太短的长裤和一件过窄的上衣,头戴鸭舌帽,贴身
穿一件带丝腰带的法兰绒衬衫,如事先说好的那样,准时来到米里约街的公馆。他
让人进去通报,就走进小客厅,准备面晤德·安布勒瓦尔夫妇。德·安布勒瓦尔夫
妇进客厅时,看见福尔摩斯正在来回踱步,一身打扮是那么滑稽,他们好不容易才
忍住没笑。福尔摩斯心事重重地,伛着背,像木头人似地从窗前走到门旁,又从门
旁走到窗前,每一次都走那么几步,在同一个地方转身。他停住脚步,拿起一件小
玩意,无意识地端详着,然后,又继续踱步。

    最后,他在他们俩面前站住,问道:

    “小姐在家吗?”“在家,同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男爵先生,我们将进行
的谈话是决定性的,我希望阿莉斯·德曼小姐参加。”“难道,最终查明……”
“先生,请稍稍耐心点。我将尽可能确切地把事实摆在你们面前,真相就会在这些
事实中水落石出。”“好吧,絮扎娜,你愿去……?”德·安布勒瓦尔夫人站起身,
几乎马上便带着阿莉斯·德曼回到房间。

    小姐比平时显得苍白一点,站在那儿,靠着一张桌子,甚至连唤她来的原因也
不问。

    福尔摩斯似乎没瞧见她,猛地转向德·安布勒瓦尔先生,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


    “先生,经过几天调查,尽管某些事一时改变了我的看法,但我还是要对您重
复我最初的话:犹太人油灯是被住在公馆里的人偷走的。”“罪犯是谁呢?”“我
知道。”“证据呢?”“掌握的证据足以使罪犯无法狡辩。”“那还不够,应该让
罪犯把东西归还我们……”“犹太人油灯吗?它已在我手中。”“蛋白石项链呢?
鼻烟盒呢……? ”“蛋白石项链、鼻烟盒,总之,您第二次失窃的东西都在我手中。”
福尔摩斯喜欢这种戏剧性情节,喜欢用这种稍嫌生硬的方式来宣布自己的胜利。

    确实,男爵夫妇好像一时惊住了,好奇地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福尔摩斯,这是最
好的赞扬。

    接下来,福尔摩斯详细叙说了他三天来做的事情:他先说起如何发现那本画册,
把被剪下的字母组成的话写在纸上;接着,又说起布莱松如何到塞纳河畔扔东西,
然后回寓所自杀;最后便谈到他福尔摩斯如何同亚森·罗平较量,小船如何沉没,
亚森·罗平下落如何。等他说完,男爵低声说道:

    “您只用告诉我们罪犯的名字。您指控谁呢?”“我指控剪下那些字母,用它
们与亚森·罗平通信的人。”“您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同亚森·罗平通信呢?”“从
亚森·罗平那儿得知的。”他递过去一张湿漉漉的、皱巴巴的小纸条。就是亚森·
罗平在小船上从记事本上撕下的那一页。

    “请注意,”福尔摩斯得意地指出,“他并不是被迫把这张纸条给我,从而露
出马脚的。他只是顽皮,却给我提供了情况。”“给您提供了情况……”男爵说,
“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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