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本营没有说明任何理由,同时,也没有对他逮捕神尾光臣的行为,给出任何表示。大本营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至少说明,大本营并不相信,神尾光臣会与周宪章合作,他们并不认为神尾光臣是一个叛徒。
在大本营眼里,这只是司令官与参谋长发生了个人冲突,这在日本军界里,司令官与参谋长意见不合,并不鲜见。
乃木希典并不是笨蛋,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大本营的判断没错,神尾光臣与他的冲突,仅仅是个人冲突,那么,这就意味着,他很可能中了周宪章的的离间计。
周宪章为什么要对神尾光臣使用离间计?
原因只有一个,神尾光臣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发现了周宪章的阴谋!
难道,神尾光臣说对了,台南真的是一个陷阱?
如果真是这样,现在跳出台南还来得及!
第186章 进攻!
在没有向大东门发起进攻之前,也就是战争机器还没有开动的时候,乃木希典还有机会刹车。
乃木希典明白,一旦战争机器发动起来,要想刹车,就难了,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哪怕他是司令官,也无法让战争这只野兽安静下来!
战争野兽会给一个人带来无上的荣耀,也会把一个人打入无底的深渊!
乃木希典在设在尖山的指挥部里,烦躁地踱来踱去。
远处,晨曦中的大东门,发出诱人的红光,似乎在向乃木希典招手。
他突然发现,自己也会变得如此虚弱,如此举棋不定。
在旅顺,当他的部队陷入绝境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犹豫过。
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的虚弱与犹豫,只有一个原因——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周宪章这个敌人,产生了难以消除的畏惧!
是畏惧感让他犹豫不决!
这个可怕的念头,让乃木希典更加焦躁不安。骄傲的日本人一向看不起大清国,而现在,乃木希典竟然对一个大清国的将军,产生了畏惧!
这是耻辱!
“敌人有什么动静?”乃木希典沉声问道。
“大东门、大南门等方向都是毫无动静!”作战处处长铃木申太郎大佐立正说道。神尾光臣被捕后,乃木希典干脆自己兼任了参谋长,大权独揽,这样做,倒是没有人能对他掣肘了,但是,他违背了现代军队的原则,没有参谋长的军队,是中世纪的幕府军队!事实早已证明,这样的军队,是无法胜任现代战争的!
乃木希典内心深处的军阀习气,让他退化成了中世纪的独裁者!
“我说的是我们的后方,义竹、太保、嘉义,还有彰化!”
“司令官阁下,义竹、太保、嘉义和彰化一线,已经处于我军的绝对控制之下,原来在这一线的敌军,已经被我军击溃。”
“击溃?”乃木希典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也就是说,没有消灭!”
“这……”铃木申太郎立正说道:“是的!”
乃木希典的后背上,冒出一层冷汗,他这才发现,从嘉义到台南,日军一路凯歌,势如破竹,其实竟然没有消灭掉章军的任何一支成建制的部队!
那些部队到哪里去了?
他们是溃散了,还是在某个地方重新集结了?
“司令官阁下,按照以往的经验,被击溃的台湾民主**队,大多是自动溃散并消失,不会再对我军构成威胁!”
“他们不是台湾民主**队!”乃木希典大叫:“神尾光臣在哪里?”
铃木申太郎茫然地望着乃木希典:“司令官阁下,神尾光臣已经被捕,他被关在台北。”
乃木希典一阵慌乱,他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把神尾光臣当成了依赖,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竟然喊出了神尾光臣的名字。
乃木希典吐了口气,掩饰着脸上的尴尬:“我是问,这家伙在监狱里表现如何?”
铃木申太郎说道:“前天,我军突破义竹防线后,神尾光臣曾经要了一壶酒。”
“庆祝我军的胜利?”
“不是……”铃木申太郎欲言又止。
“八格,说!”
铃木申太郎低声说道:“他说,他是提前祭奠司令官阁下和五万日军官兵!”
“八格!”乃木希典勃然大怒,自从来到台湾后,乃木希典就发现,他这个台湾王,似乎是活在神尾光臣的影子里,在军队里,神尾光臣的威望超过了他,士兵们对神尾光臣这个少将的敬意,远远高于对他这个司令官的敬意!
而现在,身陷囹圄的神尾光臣,还是如此嚣张!竟然把他当成了死人!
乃木希典咬牙喝道:“神尾光臣私通周宪章!出卖祖国,命令,立即执行死刑!”
铃木申太郎怔了怔,急忙说道:“司令官阁下,神尾光臣是大本营任命的少将参谋长;必须经军事法庭审判,报请天皇陛下御览……”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乃木希典再也无法容忍大本营对他的牵制,他甚至认为,神尾光臣就是大本营安插在他的身边专门来和他过不去的!
铃木申太郎沉默片刻,说道:“司令官阁下,我理解您的心情,事实上,神尾光臣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不相信司令官阁下能够攻破台南,擒拿周宪章,建立不世之功!卑职看来,司令官阁下应该让他活着,亲眼看到你建立不朽功勋,这样做,也许比杀了他更好。”
“好!我要让他看到,我乃木希典是正确的!”乃木希典仰天大笑:“命令全军,即刻发起进攻!”
“是!”
西历1895年10月15日晨7时,日军在等待了一个小时后,向大东门、大南门、小西门发起了全面进攻!
如雨的炮弹,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寂。
……
持续了半个小时的炮火准备,把大东门外震方炮台前的掩体,炸成了一片焦土。炮台台体也挨不下十枚炮弹,但三合土铸就的炮台异常坚固,竟然连一个角都没有塌陷。
震方炮台其实是一个辅助炮台,它位于巽方炮台的东南方,也就是侧前方,炮台台体比巽方炮台小了一号,上面只可容纳一百人左右的防卫力量,震方炮台的主要作用,是辅助巽方炮台这位主炮台,对进攻大东门的敌军进行侧击。炮台上安装有两门德国克虏伯15厘米加农炮,火力可达一千米,足以对巽方炮台提供火力支援。此外,负责守卫震方炮台的章军103团一个营,在炮台上架设了三门加特林机关炮,在炮台前的地堡中,还有,两挺马克沁重机枪,以护卫炮台。
按照吴佩孚的部署,以震方炮台为核心的左翼阵地,主要任务是为巽方炮台提供火力支援,必要的时候,对进攻大东门的日军发起侧方突击。所以,在第一师的部署中,震方炮台不是主要的防御方向,担任震方炮台防御任务的,只有一个营和一个炮兵连,总兵力一千人左右。
然而,进攻大东门的日军第二师团第三旅团少将旅团长山口素臣,敏锐地发现,震方炮台正是守军弱点!
第187章 震方炮台
大东门防御阵地,是由大东门、巽方炮台、震方炮台三个核心阵地构成,火力最为强劲、最为坚固的巽方炮台扼守在大东门右前方,如一道铁门,横档在进攻日军的必经之路上。大东门和震方炮台上的炮火,可以给巽方炮台提供强有力的火力支援,直接进攻巽方炮台的部队,将暴露在来自大东门、震方炮台和巽方炮台的三重火力之下,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而且,进攻巽方炮台的正面较窄,部队难以展开,每次投入作战的兵力不能太多。
而镇方炮台则是位于大东门左前方,巽方炮台的侧后,位置相对前突,虽然不在大东门的必经之路上,但日军却可以从容展开部队,利用三面的宽阔地域,对震方炮台发起围攻,即便大东门和巽方炮台可以为震方炮台提供火力支援,但在宽达数公里的战线上,日军可以从容调动部队,分散敌军火力,并占据局部的绝对兵力优势。
于是,山口素臣果断命令,所属第四联队配属一个骑兵中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向震方炮台发起了潮水般的围攻。
与此同时,第六联队对巽方炮台发起牵制性进攻,第二师团的炮兵联队,则集中炮火,对大东门展开炮击,以切断大东门与震方炮台的联络。
山口素臣要对大东门阵地进行一次外科手术,把震方炮台从章军的防御体系中切除掉!
一旦切除掉震方炮台,巽方炮台就完全暴露在日军的围攻之中!
守卫震方炮台的章军一个营,立即陷入了第四联队五千人的围攻之中。
日军从东、南、东北三个方向,同时向章军阵地发起猛攻,其中,来自东方的进攻,是日军的一个骑兵中队和一个步兵大队。
炮火已经摧毁了炮台的前卫野战工事,滚烫的焦土中,隐蔽在地堡中章军士兵,冒着日军的炮火,冲进了残缺的战壕,向日军射击。
日军的冲锋很快就越过了震方炮台上15厘米加农炮的射程范围,但是,在接近前沿阵地五百米的距离上,日军骑兵部队撞到了马克沁机关枪和加特林机关炮构成的火网上,顿时人仰马翻,死伤一片,在马克沁重机枪高达每分钟两千发的枪弹前,东洋战马的快速突破能力,遭到了强力遏制,一匹匹战马被机枪子弹开肠破肚,连同马背上挥舞战刀的骑兵,被打得血肉模糊。
一个攻击波次的一百多骑兵,二十多匹战马惨死在冲锋的道路上,骑兵中队的大尉指挥官也被流弹贯穿了下腹,身负重伤。
然而,山口素臣的严令下,剩下的骑兵依旧保持着最快的速度,向着章军阵地猛扑过来,而紧跟其后的步兵,则是以散兵线向章军阵地迅速推进。
第二师团是一支生力军,从彰化到义竹,乃木希典一直让这个师团紧跟在近卫师团的后面养精蓄锐,其目的,就是要让这支生力军,在台南攻坚战中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乃木希典的策略,是正确的,第二师团没有经受过惨烈的嘉义攻防战,他们没有遭受过章军的凌厉攻击,士气和体力均保持最佳。即便是同伴被马克沁重机枪打成了筛子,剩下的士兵任然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充沛的体力。
然而,当他们突击到距离章军阵地还有三百米的地方,他们被密集的炮火覆盖了。
那个地方,正好是大东门城垣和巽方炮台的7。5厘米野炮的最佳射击范围,也是镇方炮台上山炮的有效射程内,三个方向的交叉炮火,把镇方炮台以东宽一公里米,长三百米的区域,变成了一片火海,创入这片火海中的任何物体,无论是有机的还是无机的,都被化为了灰烬。
一个中队的骑兵,只有三匹战马生还,孤零零地跑到了章军的阵地上,马背上,还挂着残缺不全的骑兵尸体。紧跟在骑兵背后的五百步兵,有一百多人因为动作稍慢,没有闯进火海,得以生还,其他的,则是尸骨无存。
日军从东方发起的攻击,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与此同时,在东南方向发起进攻的八百日军步兵,也被密集的炮火压制在距离章军阵地四百米的一处台地下,止步不前。
然而,日军在南方的攻击取得了进展。
巽方炮台无法向这个方向提供炮火支援,震方炮台上的大炮,只能应付来自东方和东南方的日军攻击,唯一能够提供支撑的,只能是设在地堡中的一门加特林机关炮。加特林机关炮火力强劲,但是,由于其繁琐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