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进村的时候出了一起事故,一辆车翻进了一道风蚀沟里,人没事,但是车报废了,此时我们离最近的公路已经有相当远的距离,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援助。这就意味着必须有另一辆车也留下来照应。
这件事情出了之后,阿宁就开始显得心事重重。当天晚上我们在报废的车子边上休息,阿宁就对我们说出了她的担心。她有点顾虑,虽然配备的是一流的越野车,但是四周的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如果无法在短期内找到山口,这些车子肯定会一辆一辆地报废在这里,有时候可能是在修车厂里非常小的问题,但是在这里都会让车子瘫痪。
而他们进入盆地的深处越远,被遗弃的车子和随车的人可能无法及时地得到救援而在戈壁遇到危险。
车子和骆驼马匹到底是不一样的,骆驼受了伤会自己痊愈,小伤也不影响行进,但是高科技下的车子,只要出了事故,就脆弱得让人伤心,这些到底是民用车,没有军用的结实。
但是这也不是阿宁的失策,因为现在这种时代下,不可能让这一支近五十人的队伍骑着骆驼进入柴达木,一是无法在一时间找到这么多的骆驼,五十人,加上驼运行李的和备用的骆驼,可能需要将近一百峰,如此巨大的驼队实在是太显眼了,肯定会被政府注意到。
随队的机械师对她说其实也不用这么杞人忧天,柴达木盆地在“路虎”的速度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地方,在二十年前柴达木可能还是和塔克拉玛干沙漠一样是人见人畏的死亡之海,现在却是随便花十几个小时就能穿越半个开发区域,其中有大量的勘探基地、工业基地,所以并不需要这么担心。
不过这话立即就被定主卓玛的孙子否决了,这个叫做扎西的小伙子说我们太信任机器的力量了,柴达木虽然已经被征服,但是安全的地方只限于公路网辐射得到的地方,大约只占整个盆地的百分之二,其他百分之九十八的区域全是沙漠、沼泽、盐盖,我们这十几辆车五十号不到的人,对于这片几千万年前就在吞噬生命的土地来说是微不足道的。
他说,就算是沿着设计好的最不危险的旅游线路,每年也都有人走失和遇到事故死亡,不要说我们现在准备深入无人区。
他还说,他以前见到的人,都是以穿越盆地为目的的旅行者,这些人在盆地中不会逗留超过两天时间,而我们的目的是在盆地中搜索。那就是说,我们的旅途是没有尽头的,这样在戈壁中绕圈子,是以前这里牧人最大的忌讳,所以,宁小姐的担心不无道理,凡事还是小心一点好。
扎西的话让我们陷入了沉默,阿宁想了很久,问扎西道:那你有什么建议给我们?
扎西摇头说:你们既然要进入柴达木,那么,人头肯定是要别在裤腰带上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扎西的说法,总归有点危言耸听的感觉,在之前我听别人说过,扎西对于祖母答应给我们带路十分的愤怒,他认为这件事情太过危险了,阿宁他们还用金钱来说服他的祖母,是一种业障,我们给他的祖母带来危险和罪孽。但是定主卓玛那老太太却很坚决,藏族家庭中祖母的地位十分的高,扎西也没有办法,只好跟来照顾。所以他一路上基本上没给我们什么好脸色,也没说什么好话。
虽然如此,但在这戈壁上只有几间土坯矮房的村落,吹着夜晚戈壁凛冽的冷风,看着搐动的篝火,再想想我们现在离文明世界的距离,我还是感觉到一股不寒而栗。
他说完之后我们就没兴致再说话了,几个人沉默着在篝火边上坐了很久,就各自进自己的睡袋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阿宁没有支起帐篷,都是露天睡袋,这里晚上的气温有时候会达到零下,所以我们都躲在高起的地垄后面,靠近篝火取暖。
躺在那里,我却感觉到很多人都睡不着,四周是风声带过来的窃窃私语声。也难怪,这里可能是进入柴达木之前地图上有标示的最后一个地方,这种活动的老手自然不在乎,但是队伍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当地请的人,在这种时候当然会兴奋一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老手还是新手,只是抬眼看天,发现这里的天空离地面近得多,群星也清晰得多,我在南方,成年后就很久没有看到过漫天繁星的场面。现在看到天空中璀璨的银河如此清晰,不由得也没有了睡意。
不过,长途的奔波总是起作用的,闹腾了一阵子,四周的声音便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阿宁他们是安排了人守夜的,因为人多,这些疲劳的活主要是由当地雇来的人担任,所以不会轮换到我们。不过因为这里还是村落,所以不需要太过警戒,扎西也说了,只有在靠近可可西里的地方可能会出现大型的野兽,这里的草少得连老鼠都不来,不要说食肉野兽了,所以我也没有听到守夜人聊天的声音,估计也可能是睡着了。我在风声中隐约听到几声动物的叫声,不过也没有太在意,我们睡在整个营地的最中间,要被吃掉,也轮不到我们。
我一边想着事情,一边看着夜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也昏昏欲睡的时候,蒙蒙笼笼的,忽然感觉有人走到了我的面前,我打了个哆嗦,清醒了一看,竟然是扎西。
我被他吓了一跳,忙坐了起来,想说话,他蹲下来压住了我的嘴巴,轻声道:“别说话,跟我来,我奶奶要见你。”
第十八章 文锦的口信
定主卓玛要见我?
我看着扎西,有点莫名其妙,因为我和那个老太太从来没有说过话,也没有任何的交流,甚至我都不是经常见到她,她怎么突然要见我?
但是扎西的表情很严肃,有一种不容辩驳的气势,似乎是他奶奶要见的人不见就是死罪一样,他见我有点奇怪,就又轻声说道:“请务必跟我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楞了一下,看着他的表情,感觉无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爬了起来。他马上转身,让我跟着他走。
定主卓玛的休息地离我们的地方很远,中间隔了停放的车子,大概是嫌我们太喧嚣了。我走了大概两百米,才来达他们的篝火边上,我看到定主卓玛和她的儿媳都没有睡觉,她们坐在篝火边上,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篝火烧的很旺,除了她们两个之外,在篝火边的毛毡上还坐着一个人。我走近看时候,更吃了一惊,原来那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闷油瓶。
闷油瓶背对着我,我看不到表情,但是闪烁的火光下我发现定主卓玛的表情有点阴鹜。我一头雾水的走到篝火边上,心说这真是奇了怪了,这个老太太大半夜的,偷偷找我们来做什么呢?
扎西摆手请我坐下,那老太婆的儿媳便送上酥油茶给我,我道谢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边上的闷油瓶,发现他也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似乎也有一丝意外。
随后扎西看了看我们身后营地的方向,用藏语和定主卓玛轻声说了什么,老太婆点了点头,突然开口就用口音十分重的普通话对我们道:“我这里有一封口信,给你们两个。”
我和闷油瓶都不说话,其实我有点莫名其妙,心说会是谁的口信?不过闷油瓶一点表情也没有的低头喝茶,我感觉不好去问,听着就是了。
定主卓玛看了我们一眼,又道:“让我传这个口信的人,叫做陈文锦,相信你们都应该认识,她让我给你们传一句话。”
我一听,人就愣住了,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发问,定主卓玛就接下去道:“陈文锦在让我寄录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如果你们按照笔记上的内容进来找塔木陀了,那么,她让我告诉你们,她会在目的地等你们一段时间,不过,”扎西把手表移到定主卓玛的面前,她看了一眼,“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从现在算起,如果十天内她等不到你们,她就会自己进去了,你们抓紧吧。”
我就蒙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目的地?文锦在塔木陀等我们?这……一下脑子就僵了,看向闷油瓶,这一看不得了,闷油瓶也是一脸惊讶的神色。
不过只有几秒钟的工夫,他就恢复了正常。他抬起头看向定主卓玛,问道:“她是在什么时候和你说这些的?”
定主卓玛冷冷道:“我只传口信,其他的,一概不知道,你们也不要问,这里,人多耳杂。”说着,我们全部条件反射的看了看营地的方向。
闷油瓶微微皱了皱眉头,又问道:“她还好吗?”
定主卓玛就怪笑了一下:“如果你赶得及,你就会知道了。”说着,挥了挥手,她边上的媳妇就扶着她站了起来,往她的帐篷走去,看样子,竟然就是要回去了。
我站起来想拦住她,却被扎西拦住了,他摇了摇头,表示没用了。
不过这时候,定主卓玛却自己转过头来,对我们道:“对了,还有一句话,我忘记转达了。”
我们都抬起头看着她,她就道:“她还让我告诉你们,它,就在你们中间,你们要小心。”
说完,她继续转身,进了自己的帐篷里,留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傻傻的坐在篝火前面。
我看向闷油瓶,他却看着火,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就问他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口信会传给我们两个?”
他却不回答,闭了闭眼睛,就想站起来。
我看他这种态度,一下子无数的问题冲上脑子,人就有点失控,一下把他按住,对他道:“你不准走!”
他转头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还真的就没有走,坐了下来,看着我。
他这行为很反常,我还以为他会扬长而去,一下我自己也愣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着我,问我道:“你有什么事情?”
我一听就心中火大,道:“我有事情要问你,你不能再逃避,你一定要告诉我。”
他把脸转回去,看了看火,说道:“我不会回答的。”
我一下就怒了,叫道:“他娘的!为什么!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耍得我们团团转,连个理由都不给我们,你当我们是什么?”
他猛地把脸转了过来,看着我,脸色变得很冷:“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下我就为之语塞,支吾了一声,一想,是啊,这的确是他的事情,他完全没必要告诉我。
气氛变得很尴尬,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静了很久,闷油瓶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酥油茶,忽然对我道:“吴邪,你跟来干什么?其实你不应该卷进来,你三叔已经为了你做了不少事情,这里面的水,不是你蹚的。”
我忽然愣了一下,下意思就数了一下,四十一个字,他竟然说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这太难得了,看了看他的表情,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我也不想,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就满足了,可是,偏偏所有的人都不让我知道,我想不蹚浑水也不可能。”我对他道。
闷油瓶看着我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让你知道这个真想的原因呢?”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神,忽然发现他在很认真的和我说话,不由吃惊,心说这家伙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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