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情,赶紧打圆场:“我出一个吧。有个女人在房间里洗枣……” 到了南山,学生们都下了车,寻找各自的位置。 尹学军选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来,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搭成方框,取了一处景,然后支起画板,开始画草图。 他有些心不在焉。 山风从背后吹过来。 他画着画着,感到脊梁骨好像有些凉。 他移了移身子,用一棵树干挡住了山风,继续画。 画了快一半的时候,他又感到脊梁骨发凉。他觉得有点怪,就回头看了看,他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树干上有一行阴森森的字,差点撞在他的眼睛上——吴小美之墓。 这行字歪歪扭扭,看得出,已经刻了很多年头,就像要长平的丑陋的伤疤。 尹学军猛地抬头朝上去,一根粗壮的树枝横在头顶,好像专门为上吊的人长的。上面并没有人。它太适合挂一根绳子了,几乎是一种诱惑。 尹学军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作画。 他低头收拾了画具,快步朝姜春梅走过去。 姜春梅说:“尹学军,你怎么了?” 他坐在她身边,大口喘着气说:“我又看见她了……” 小小离姜春梅不远,她敏感地朝这边看了看。 周末,姜春梅约尹学军到公园去玩。 姜春梅可能对葛冬的痞气产生了反感,她和葛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疏远了,她对尹学军倒亲近起来。 尹学军不敢肯定,姜春梅是喜欢上了自己,还是感觉到他最近有些异常,出于女性的体贴,在照顾他。 两个人走在一片树林中,姜春梅说着一些逗他开心的话。 是个阴天,树林里有点暗,除了他俩,再没有一个人。 尹学军说:“下雨了。” 姜春梅抬头看了看,说:“没有啊。” 尹学军也抬头看了看,说:“有一个雨点落在我头上了。” 姜春梅伸手接了一会儿,说:“哪来的雨?” 尹学军迟疑了一下说:“咱们还是回去吧。” 姜春梅说:“你总是一个人憋在宿舍里,时间长了,心要发霉的。” 尹学军靠在一棵树上,淡淡笑了笑,说:“总出来,就不怕心风干了?” 姜春梅也笑了:“讨厌。” 尹学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直身子,回头看了看。树干上除了干硬的皱褶,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姜春梅朝后望了望,说:“我买两瓶饮料去。” “我去吧?” “不用,你等我就行了。” 姜春梅说完,朝回走去。树林边上有一个售货亭。 尹学军慢慢朝前溜达。 他的眼睛闲闲地在树林中瞄来瞄去,突然瞪大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又出现了那行字——吴小美之墓。 他朝上看看,在阴郁的天空中,一根粗壮的树枝平平地生长着,正在等待什么。 尹学军似乎不再害怕了,他望着那根横生的树枝,眼中竟然有几分痴迷…… 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尹学军——”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远远地走过来。她好像在笑。 他一时想不起这个女孩是谁。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她不是姜春梅,是小小。 他死死地盯着她,她笑吟吟地一步步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尹学军问。 “A说你俩到公园来了,我就来了。你们怎么不带我?” “我们……”尹学军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你在这里傻傻地看什么?” “没看什么。” “我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听见!” 小小一边说一边朝两旁的树上看去,很快她就看到了那行字,一下张大了嘴巴。尹学军一直盯着她的表情。 她转头看了看尹学军,惊骇地问道:“这行字又出现了!” “是的,又出现了……” 这时,姜春梅跑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两瓶体饮。 “小小,你怎么来了?”她的眼里明显有一种隔阂。 “你看!”小小指了指那棵树,目不转睛地看。 姜春梅看了看,也愣了,疑惑地看尹学军。 尹学军盯着小小,低声说:“她是来找我的。” 不知道他说的是树上的“吴小美”还是面前的吴小美。 小小转头问他:“你说谁来找你?” 尹学军朝那行字扬了扬下巴:“她。”停了停,他又说:“前几天,我在南山写生时,这行字曾经出现在我背后的树干上。” 小小说:“也许,这个叫吴小美的女人死前很犹豫,她一直在徘徊,先后选择了几棵树,又都改变了主意……” 尹学军突然说:“你对她太了解了。” 这天夜里,尹学军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山谷,又看到了那棵密匝匝的树。 树上吊着一个人,勾着头,背对着他。 他转身想跑,可是,后面却变成了万丈深渊,他差点跌下去。 他在悬崖边上站稳了,转过身来,紧紧盯住那个人的背影——墨绿色上衣,黑趟绒裤子,看不出是男是女。 一阵大风刮过,吊在树上的人被吹得转动起来,渐渐把正面朝向了尹学军——是个女的。她的脑袋上披着乱糟糟的头发,隐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是小小! 那阵风刮过去之后,她说话了,声音低低的,哑哑的,被绳子勒得透不出气来:“你…认…出…我…是…谁…了…吗…?”如果那块石头正巧是姚三文上吊时蹬落的,尹学军也许还不会这么害怕。可是,他们进北山的时候,姚三文已经吊死两天了。 那么,那块石头是怎么滚下来的呢? 想着想着,尹学军渐渐明白了——它是在为那个叫“吴小美”的女人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一直在执着地打听,到底有没有吴小美这个人。 他甚至通过一个人在公安局户籍科查过,除了小小,全县再没有一个叫吴小美的。 越找不到她,尹学军越恐惧。 他怀疑,有一天小小因为什么事想不开,已经吊死了,在树上挂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她自己解开绳索,跳到地上,一点点把舌头缩回去,梳了梳头,又回到了凤黄县城,回到了学校,回到了他们身边…… 他提心吊胆,一天比一天神经兮兮了。
恶鬼沼 第八十三章 采风11
白天走廊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天黑之后有人轻轻敲门,半夜里宿舍里的同学起夜……都会让他的心缩成一团。 这天,学校请来一个参加过圣保罗美术大展的画家座谈,还没有结束,尹学军就一个人离开了。 他刚刚走出梯形教室的门,后面就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吓得一哆嗦。 回头看,是葛冬。 他神秘地说:“我知道姚三文是怎么死的了……” “嗯?”尹学军马上盯住了葛冬的嘴,他希望听到这样的信息:姚三文之所以自杀是因为半个月前被班主任侮辱了一顿,或者是到医院检查发现染上了性病…… 葛冬压低了声音,说:“因为他碰了一块不该碰的石头……”三个月前,葛冬带姚三文去过北山。这个年龄充满好奇,专门想去不该去的地方。 到了那个黑洞洞的隧道前,两个人谁都不敢第一个走进去。 葛冬首先打起了退堂鼓:“咱们……回去吧。” 姚三文说:“都走到这里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他朝里头看了看,又说:“咱们玩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走在前面。” 葛冬同意了。 第一次姚三文出的是石头,葛冬出的也是石头,不分胜负。 第二次,姚三文出的还是石头,葛冬出的也是石头,又一次不分胜负。 第三次,姚三文和葛冬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他们同时伸出手来——姚三文出的还是石头,而葛冬出的是布。姚三文输了。 葛冬幸灾乐祸地说:“你三次都出石头,肯定要输的。” 姚三文说:“没什么了不起,我先走!” 说完,他一头就钻了进去。 葛冬知道,姚三文表面上勇敢,其实他胆子最小。 葛冬随后跟了进去。 两个人走出了那条黑暗的隧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从那时起,姚三文似乎有些轻狂了,他一直走在最前面。 他们下了那条羊肠小道,又爬上那个平缓的山坡。 他们看见了一块平地,后面的山势突然陡峭起来。 那块平地上,长着一棵孤独的树,看起来它年龄很大了,又高又粗,叶子密密匝匝,深不可测。 树的周围是茂密的荒草,还有一堆石头,好像有人曾经要踩着它们摘到树上的什么。 姚三文像猴子一样爬了上去,踩着那堆石头,去抓那根横生的树枝,却够不着。 葛冬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他。 他跳了几下,还是差一点。最后,他爬下来,四处看了看,终于看见荒草丛中扔着一块石头,他把它搬起来,摞在最上头,又一次爬了上去。 葛冬突然喊了一声:“别动它!” 这时候,姚三文已经爬上去了,他转过头来说:“怎么了?” 葛冬的眼里闪出恐惧的光,他说:“你快下来!” 姚三文左右看了看,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头,他麻利地爬下来,来到葛冬跟前,:“你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么了?” 葛冬想了想说:“没什么……” “那你喊我干什么!” “我们还是离开这儿吧。” “为什么?”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点丧气……” “丧气?” “你看——” 葛冬隔着姚三文,胆怯地朝那堆石头指了指。 “那是石头啊。” “你看那像不像上吊的地方……” 姚三文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嘴上却说:“我才不怕呢。” 然后,他径直走过去,围着树转了一圈。他被树干挡住之后,却没有闪出来。 葛冬等了一会儿,小心地走过去。 他看见姚三文愣在了那里,突然惊恐地叫起来:“这里真的吊死过人!” 接着,两个人撒腿就朝山坡下跑。 他们气喘吁吁地跑下山谷,又顺那条羊肠小道跑到隧道前,这才停下来。这时候,姚三文的脸色已经像纸一样白了。 “那棵树上刻着一行字:吴小美之墓。” “看来,那里确实吊死过人……” “完了,我搬那块石头了……会怎么样?” “老辈人总说,吊死鬼踩的东西不能碰……”停了停,葛冬又小声说:“刚才,你三次出的都是石头……” 姚三文烦躁地说:“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天回来,葛冬先走进了隧道,姚三文走在后面。他的脊梁骨一直发冷。 他俩在同一个宿舍。 当天晚上回来,姚三文的神色一直很难看,看见寝室里挂的衣服,显得极其恐惧。受他的暗示,葛冬也害怕那吊在半空的衣服了。 寝室里其他同学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把衣服摘下来。 夜里,姚三文把蚊帐挡得严严实实,藏在里面,没有一点声息。 葛冬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里却被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姚三文影影绰绰坐在蚊帐里,指着房顶,大声叫着:“把那件衣服摘下来!” 晾衣绳上根本没有什么衣服! 葛冬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他急忙打开灯,说:“姚三文,没有衣服!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