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二叔一向很小心,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意外。”
“我也觉得奇怪,可警方说现场没有纰漏,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没有留下一点的痕迹,所以我猜想这一定是个十分了解刑事侦察的犯罪老手……”
“你有线索了吗?”
常年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空着的右手轻轻捏起那根黑色的长形刺青针。
“警方说,二叔家里遗失了一根刺青用的针,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用的吗?”
“刺青用的针?是不是黑色的,长度大概二十厘米左右?警方是怎么知道丢失了,他们找到了吗?”
“警察听了附近邻居的描绘,再对比了二叔房间里的东西。发现什么都没有丢,只是少了这一根针,如果是他杀的话,凶手很可能是冲着这根针来的。我听说二叔从前是刺青师,你知道这根针是干什么用的吗?”
“那根针……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小时候二叔给别人刺青的时候偶尔会用那根黑针,我记得每一次黑针扎到人身上的时候,被扎的人都会露出很叔父的表情,据说这根针还有特殊麻醉的功效,可以缓解痛苦。”
原来是这样……常年微笑着把手里的黑针取到眼前,在心里说。
“二叔的案子现在警察还在调查。我已经托警队的朋友办了,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根据我手里掌握的线索,二叔这次意外的死亡,似乎和你在调查的青冥村案子有关。”
“青冥村的案子?”路璇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
“你知道吗?二叔是青冥村人,而且,你很可能也是青冥村人,你正在调查的这起案子也许触及了青冥村里的某些大人物,二叔正是他们要报复的对象。”
路璇看着周围秦家大厅那深不见底的走廊,觉得一股寒气不断的从身体里涌出,弥漫。她握着话筒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
“青冥村是个很危险的地方,你最好马上离开那儿。”
“不,我要留下来。”路璇的脸色忽然变了,语气也变得坚定,“如果二叔是他们杀的话,我一定要留下来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我担心你的安全。”
“我知道……谢谢你。”路璇拼命忍住就要哭出来的声音。
“那么,这两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马上就去找你。”
常年的手轻轻的手机上按了一下,闪烁着的屏幕暗了下去。他从背靠的座位里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借着阳光仔细的看着手里的黑色长针。
他猜的没有错,路璇这样要强的性格,不把青冥村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绝不会离开。现在他只需要去一趟那里,拿走原本就应当属于自己的东西。
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响了起来。常年轻轻挽起袖子,一手捏着黑针的末端,往自己的手臂上的皮肤刺了下去。一阵略带麻痒的刺痛感顿时传遍了全身,紧接而来的是一阵难以言喻,令人浑身颤抖的快感,那种滋味,简直就像……吸食了毒品一样。
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捏黑针的手指再也没有力量握住针头,失去了支撑的黑针顿时从他手里滑落,滚到了桌子的缝隙里。
“原来……是这样啊……”
刺目的阳光下,常年刚刚裸露在外的手腕上,一道暗红色的蝴蝶图案清晰可见。
路璇回到了房间里,静静等待着中午的到来。常年的话不但没有打垮她,反而更加激发起了她查清所有真相的斗志。
他们竟然杀了二叔。这到底是谁干的?夏实和秦老爷这几天都没有离开过村子,难道秦家在青冥村以外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势力?他们为什么要杀二叔?因为他是青冥村人?难道二叔在带着自己离开青冥村前,知道了一些秦家的黑幕?
她的脑海里浮现二叔那淳朴的甚至有些傻气的脸。
从她有记忆的时候起,就是二叔一个人照顾她。在她记忆的最深处或许还隐藏着一点关于母亲的东西,然而仅仅是这一点母亲的痕迹也很快被漫长而无边际的生活给抹去了,她渐渐变得忘记了自己或许甚至还有亲生父母。
二叔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二叔是一个刺青师,小时候二叔常常依靠替人刺青文身来贴补家里的生活。她也总看到一些形貌古怪,一身值钱打扮的人来家里请求二叔给他们刺身。现在想起来,这些人多半和那根针有关。
藏在针里的古怪,或许就是二叔身上隐藏的秘密,也是青冥村人要杀害他的原因。
路璇想着想着,眼泪噗哧噗哧的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她虽然坚强,可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女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非常需要安慰的。
房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冬青走了进来。
瘦弱的男孩缓步走到她面前,看见她脸上挂着的眼泪,似乎很是心疼。他轻轻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在路璇白里透着粉色脸上擦拭着。
路璇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时,忽然发现冬青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绷带。
“你这是……”她伸手想去碰触冬青裹着绷带的手,男孩却如闪电般的躲开了。
“受伤了。”
“怎么会受的伤?”
“自己割的。”
路璇的脑海里浮现冬青站在烧焦的房子前自残的恐怖表情,只好无奈的摇摇头。“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不。”冬青回答的很干脆。“你哭什么?”
“我的一个亲人死了。”路璇凄然地说。
“亲人死了有什么好哭的。”冬青的声音仍然如同平时一般,冰冷,却又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单纯。
路璇轻轻的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里,“亲人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他死了,所以会伤心。”
冬青似懂非懂的看了她一眼。
“秋月姐姐是我的亲人,她死了,所以我很伤心。”
路璇满意的笑了笑,看来冬青并非是精神有问题,只是把自己的感情给封闭了起来。
“你也是我的姐姐,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路璇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冬青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不知所措,然而等不及他回答,冬青就已经三两步窜到了门口。
“你不会伤心的,因为我不是你的亲人。”
“等等,冬青,你别走。”
“我要走了,我是来找你道别的。”
“道别?”路璇迷惑的看着他。
“因为我就要死了。”
小男孩调皮的一笑,就消失在了门后面。剩下路璇独自怔怔的望着门口,很久也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35
正午。
阳光炽烈,穿过封闭的玻璃天窗直射到地面上,印出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斑纹。足可容纳下五六十人的大厅里早已拆去了所有的座椅,腾出一大片空地。四周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唯有大厅尽头高出一层的台阶似乎才显示着这里过去曾经是一座教堂。
五十年前,由于战争和外来势力的入侵,青冥村曾经一度被外来的宗教信仰所统治,合全村之力建起了这座玻璃穹顶的天主教堂。直到二十多年前管理村子的秦家第三十代继承人恢复了自唐朝以来的僵尸神宗教,这座教堂才废弃下来,逐渐成为村中富人们举办各种仪式的地方。
作为村子里最大的家族,秦家无论老小,各种生死仪式也都是在这里举办。当然春梅的葬礼也不例外。
四个大汉抬着漆黑的红木棺材走了上来,放在了大厅正中早已支好的木架子上。秦老爷在左,夏实在右,秦家的一众家丁则左右排开,分别矗立在大厅的两边。
路璇则沉默的站在棺材的下首,静静的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教堂的门打开,蒙面的安慈大师缓缓走了进来。今天她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道袍,手上挂着长至地面的念珠,不断的有类似诅咒般的声音从厚厚的面纱里传出。
“小女春梅不幸遭人暗害,有劳大师了。”
见安慈走上店来,秦老爷很是恭敬的鞠了个躬,给她让出了正中间的位置,蒙面的大师则毫不客气的站在了那个位置,双手合十,嘴中的祈祷一直没有停止。
所有人都肃静着,似乎都在等待着蒙面尼姑祈祷的完成。又过了一会儿,安慈纱布后不断絮叨而出的祈祷声终于停了下来。隐在袖子中的手向着空气中轻轻一挥。
“可以开始了。”
秦三的右手举起,对着旁边的几个赤裸身子,身上涂着五色油菜的彪形大汉挥了挥手。两个高大的男人立刻走到了棺材边上,站着红色颜料的手搭上了棺材的边缘。
咔嚓。
两个人手上的肌肉一起用力,用杉木制成,厚实而笨重的棺材盖被掀开到了一边,棺材里一具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的无头女尸顿时显现出来。
秦三指着棺材的方向,轻轻向安慈鞠了个躬,蒙面的女尼随即迈开步子缓步向棺材走去。似乎是在对着尸体再进行一番诅咒似的的祈祷,才能让死者升入天堂。
她走到了尸体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只见她把伸出的双手轻轻搭在棺材边上,却又忽然触电般的缩了回来,很惊讶的指着棺材的边缘。
那里有什么东西。
秦三的目光顺着安慈所指的方向望去,脸一下子白了。他躬成一团的身子一下窜到了棺材前,手轻轻的抹在棺材边刚才安慈碰触过了位置。
一团红色的……血迹。
路璇看得清清楚楚,尸体里的血早已经干了,那并不是尸体上的血,而是,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滴浓紫色的鲜血当头滴了下来,差点儿落在了她的身上。
房间里所有的目光顿时朝天花板上望去,又一副恐怖而诡异的画面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冬青瘦弱而矮小的尸体被吊在了天花板上,锋利的长刀当胸而过。一条细细的钢索穿过喉咙,把他的脖子拧成了麻花状。他的双手软弱无力的向下垂着,双脚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原本就惨白异常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仿佛已经失去了呼吸很久。
滴在棺材边缘上的血,正是从刺在他胸前的刀口里渗出来的。一滴滴猩红色的鲜血如同雨点一般的渗出……落下,一会儿教堂斑白的大理石地面上就多了一层红红的血迹。
路璇捂住了嘴巴,拼命抑制着就要哭出来的冲动。
冬青也死了。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还来到过她的房间,轻轻的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告诉她不要哭泣。可就是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他竟然被人杀死,吊在了这天花板上?
冬青死前刚刚说过的话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我是来找你道别的。”
“为什么?”
“因为我就要死了。”
而他现在真的死了。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可是,是谁杀了他?
“快去,快去找梯子把少爷放下来。”秦三气急的跺脚大叫着。
路璇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些,乱哄哄的人群顿时遮盖了他所有的视线。
夏实领着庄丁们在院子里转了一个早上,才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架梯子。等又一次赶到教堂准备放下冬青的尸体时,竟然发现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冬青的尸体失踪了。
吊在教堂穹顶上的绳索里空空如也,地面上一片猩红的血迹似乎还昭示着刚刚在这里发生的血腥故事,然而那悬空的绳索里的确没有冬青的尸体。
尸体到哪里去了,又不翼而飞了不成?
路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