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问他们就说了。”一个人拿刀子指着你,问你什么,你敢不说?
“听说死者家里很穷,一直是勤工俭学。你也知道,大学生打工,一般就那么几种工作,做家教,帮人家翻译文章,发小广告,打字员,推销员……别人是为了娱乐,挑喜欢的做;他是为了生活,什么都做过。他这个人似乎很有点小聪明,对未来也算比较乐观,经常说将来有了钱如何如何……”
“渴望财富……小聪明……这样的人如果被谋杀,一般都是因为知道了某些秘密,去敲诈人家,而被灭口。”
“不太可能。你知道,物以类聚,人也多少有些党同伐异的本能。被一些很不正派的人厌恶,他可能倒是个品性不错的人。”
“还有别的什么吗?”
“对这个案子的了解也就这么多了。接下来是事件四:坏女人之死。”
“对于这个事件的行凶过程,我有一种想法。你说过,是先迷倒再杀人,而且尸体在门的附近?”
“是的。”
“那么……也许事情是这样。那一天,死者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个推销员。那个人很热情,和她说:‘像您这样美丽的小姐,难道不需要一瓶香水吗?’很从容地从包里拿出一个香水瓶,趁她不备,喷在她脸上……”
“里面装的其实是乙醚?”
“是呀,然后就简单了。”
“这样真的很合理呀。”禹惊喜地说。
“接下来就麻烦了。你发现没有,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有个大问题?”
“这个……”禹想想,忽然有些错愕,“冒充推销员,一定有个条件,就是死者不认识他,至少是不能一眼就认出来。可是原来这个案子的所有嫌疑人里,包括我们,似乎都不符合。难道……真正的凶手根本没进调查圈?”
“划定一个调查范围,就是有这个弊端。但是如果不这样,那全世界的人,每个都可能是凶手了。”
“这……”
“也不用太紧张。这样作案只是一种假设,还有很多可能。我猜错了也说不定。”
“可是……你很少错……”
“这个案子告一段落。下一个?”
“下一个发生在这星期一,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发病事件。你们学校有个姓蔡的花匠,五年前罗晨尸体的发现者,在这里吃饭。快关门的时候,他还趴在大厅桌子上。招待以为是喝醉了,就去叫他,结果……你就知道了。检查结果是心脏病发作。我看这件事倒没什么可疑……”
“我看是十分可疑呀。”
“你是说有可能也是谋杀?”
“不但可能,还非常简单呢。有心脏病史的人,死于心脏病,验尸不会太仔细。”
“你是说……”
“现在只需要知道,有没有一般不容易查到,症状酷似心脏病发作的毒药?”
“这个……你还真别让我去找。把那些药的资料都扔给你,能把你压死。”
“压死……又是完美的犯罪。”
“不开玩笑了,先贤接触过这样的案子,那样的药确实有,学名太复杂,我也记不清了。”
“有就好。”落寒看看周围,“现场就是这里……”露出满意的笑容,“咱们的位置还真合适。”
“可是那个蔡师傅……”
“我知道他坐的不是咱们这个桌子。”
“你怎么知道的?其实,他坐的是……”
禹刚要指,落寒说:
“没关系,这不重要。”
说着把旁边放筷子勺的大盘勾过来一点。
“你这是干什么?人家拿着多不方便……”
正说着,一个客人来到旁边,手向勺伸过去。因为位置变了,隔着落寒他们的桌子,不太容易够到。落寒顺手拿起一柄勺子,微笑着递给他。那客人接过来,点头道谢,满意地走开了。
再看唐禹,脸色虽然不像书里夸张描写的煞白,倒也多少有些变色:
“就是……这样?如果刚才的勺子上有毒……”
落寒点点头:
“很容易,是不是?”
“这……你想的好快!才刚听到……”
“那倒不是。咱们进餐厅门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花匠蔡师傅的事情了。”
落寒把下午和李花匠聊天的成果说给禹听。禹听完笑道:
“你一向很能掌握话题。你想听什么,人家就给你说什么。”
“不!最美妙的一点是,我还没来得及诱导他什么,他就都说出来了。”
“听你的语气,你觉得有问题?”
“不是,只是觉得现在的情况很有意思。你别问了,就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好。”
“那好,我告诉你下一件事,发生在这星期二,你们学校学生会的人,负责宣传工作,女生,好像皮肤有点黑……”
“这也是一件事?我听文羽说是车祸。”
“是,但不是一般的车祸。女生家离学校远,往返坐地铁。她们学院星期二课少,很多人那天回家。她那天和平常一样等地铁,结果车来了,人挺多,一挤,她掉到轨道上。你知道地铁这东西,就算司机看见了,也不是能停下来的。她还命大,没当时死。在医院抢救到昨天,还是没挺过去。”
“这……”
“我知道,这件事更像有‘内涵’的。”
“是呀,咱们都坐过地铁。先听见车的声音,然后看见车灯的光,全都瞪着车来的方向。到了眼前,看着车门一个个过,盯准了,等车一停稳,一拥而上。没有人往旁边看,谁推了谁一把,根本不会被发现。”
“唉!”禹叹口气,“下一个案子就是星期四了,陆月挨的那16刀。对了,刚才忘了问你,你和那个花匠谈到蔡师傅,他有个因遗传心脏病而早死的女儿。如果不是他比陆月死得早,你会不会怀疑他是这个案子的凶手?毕竟这和陆月高中时代的故事很像。”
“我当然不会那么想。陆月的事情发生在高中,最早是高一,三年以前。可是早在五年前蔡师傅就把林雯当替代的女儿,说明他女儿早死了,根本不是同一件事。”
“算你清醒。”
“怎么?张臣还在仇杀上费心思?”
“他坚信是这样,一直在调查过去的事。”
“似乎有点不对。根据行凶的方法,咱们已经确定凶手是陆月亲近的人,如果再是仇杀……除非是一个她身边的人,在很好的掩饰中仇恨着她,而陆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这样……”
“不是不可能……”看落寒摇头,“怎么?我说错了吗?”
“没有,只是刚才的感觉又蹦出来了。”
“你摇头是想甩掉它?”
“不是完全甩掉,只是暂时不去想。其实我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如果我能知道,案子可能会有突破呢。”
落寒一笑:
“先把它放下,说案子。”
“案子?说到哪儿了?哦,是陆月案的杀人动机,你似乎不同意仇杀的观点。”
“是,我觉得这案子像临时起意。”
禹瞪大眼睛:
“什么?本来凶手在你们学校里走着,没想怎么样,结果看见了陆月,忽然觉得想杀她,就过去捅了16刀?这太离奇了吧?”
“当然不是这样。我说的是类似杀手的感觉。凶手知道他要杀的是谁,时刻注意着目标,伺机而动。而他终于等到一个好机会,就……”
“原来……我就说嘛……你知道张臣谈到犯案的过程时怎么说的?他抬出你那个王牌的‘镜面反射原理’——说什么‘大家看到的是连贯而有逻辑关系的一系列事件,留下的证据反推回去却是完全不对的,类似镜中的假相,而真实则在镜子以外’,所以这从头到尾都是凶手刻意安排的,要把我们误导到另一个方向。当时把我吓得……你想想,你们林老师带孩子去学校,把孩子丢在楼下,陆月正好碰上,带他去花园……这些都是巧合,不能预料的。要是有人能暗中操纵这一切,那他可真是神仙了。”
“所以说呀,偶然就只是偶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就是凶手下手的时机选得太好了。”
“嗯,我举双手赞成。总会有些凑巧的事。什么事都是有预谋的,怎么可能?又不是侦探小说!可是……按你这么说……谁又会派一个杀手来对付一个大学女生呢?动机何在?”
落寒盯着桌面,没有反应:
“喂!跟你说话哪!往这里看,桌子能比我赏心悦目?”
“啊?!”
“想什么呢你?”
落寒一副开朗的样子:
“刚才你的一句话提示了我。我终于明白我这些天来的感觉了。”
“什么话?”
“‘这不是侦探小说……’”
“这句话怎么了?”
“我每次想到案子,都会有一种感觉冒出来,妨碍我继续想。我一直觉得这感觉和案子有关,又不知道哪里有关,总之……纠缠不清。”
“而这种感觉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这不是侦探小说……’”
“对。这话我在我同学嘴里也听过不少次,当然,他们说者无心,我听者有意,一直感觉怪怪的。刚才终于清楚了。”
“可是这算什么?对案子有什么帮助?”
“我也不知道呀。”
落寒睁大眼睛:
“我会这么想,肯定是因为我认为身边的事与侦探小说有类似的地方。既然这样,我们不妨就把现实当成小说对待,分析看看能得出什么结论。怎么样?是个好办法吧?”
禹凝视他很久:
“我还以为没人能胡闹过舜了呢……他一直是最异想天开的人……也不是最……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算了……你愿意闹,我陪你!”
“那么……好!现在有一部侦探小说,你我都在书里。侦探们被委托调查一件旧案子,结果引发了一连串的新犯罪,经过查资料,发现这件事很有内幕……嗯!”落寒笑,“情节很像,很像!”
“现在,按照普遍的原理,提到的可疑死亡都是谋杀,而且是同一个凶手做的。”
禹有气无力:
“我反对……‘五年前惨剧’怎么看都是男人做的;而陆月的案子,张臣说根据力度科学地推断,是女人。就算是同一件事,也至少该有两个凶手吧。”
落寒不理他,继续说自己的:
“但是第一个溺水事件,时间相隔太远,应该是作者混淆视听用的。其他的事件一定都有关联,只要查出了它们之间的关系,真相就可以大白了。病死、意外、自杀……三种常用的包装都用了,可见凶手十分狡猾。一大堆案子当前,咱们首先要做的是找共通点……”
“拜托……你不是认真的吧……那么多事件,虽然每个都有可能是谋杀,但是总该有几个确实是意外吧。你想想,别的咱不说,就最近的这三件,‘心脏病’事件,‘地铁’事件,‘16刀’事件,全是谋杀的话,那就等于是说,一个凶手一个星期内杀掉了三个人……杀人狂也不过如此吧?”
“杀人狂经常出现在恐怖玄疑小说里,侦探小说里不爱写它。所以,我们这个凶手精神没有问题,是非常理智的,为了他认为正当的理由来杀人。是什么理由呢?来,还是看这些案子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从死者们身上找:他只杀学生吗?不是,蔡师傅是个反例。而且哪个年级的都杀过。蔡师傅和陆月似乎风评不错,都是好人……”
“停!你别说凶手只杀好人啊!想想那个有一万条被杀理由的女人,她要算‘好’,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