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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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天一色-杜公子系列-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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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说嘛,”另一个女生反对,“他应该不想死在这里,正申请调走呢。对自己的病情,他可是一直隐瞒,不想拿它赚什么。”
  两个女生说着走开了。
  “真刻薄的丫头……”张平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
  “算了……”
  “你不觉得……觉得应该……”张平语速加快,有点磕巴。
  “我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当一个人快死了,说话时就要对他客气点。”
  “你……”张平笑了,“真会瞎掰。”
  “你去实验楼干什么?”
  “听说吕老师在搞生态缸的实验,我想去瞧瞧。”
  到了转角处,张平提议:
  “走这边……”
  “也好,也不是不能到。”
  拐弯到校门口,简直是一片花海。其实平时这里花也不少,只是今天徒然增加几倍,堆挤着哪里都是。视觉效果不错,可惜只见其花,不见其盆,让落寒觉得星期五做了无用功。
  张平对美景视而不见。他扭着头,随着他的前进,头的方向也不断改变。从这个现象推断,他的目光应该定在某个点上。而落寒找到了那个点。
  “走,过去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学生会的板报而已。”
  “是你画的那张吧?我还没看过完整版呢。”
  难怪要选这条路,大概他每天都要绕过来看一眼吧。
  板报上一边画了老师们的头像,另一边是各种礼物,感觉类似考试时做的连线题。吕老师就因为和牛蛙有必然的联系而被线牵引过去。
  “嗯……很像。”连牛蛙都很生动。
  “实在没什么。”
  “比我强多了。从小就没这个细胞,画什么不像什么。以前美术课人物写生,明明五官已经是复制似的一样了,就是整体看不是我画的那个人。人的神韵很难掌握,可是你已经画出来了。”
  “是吗?还是不觉得多了不起。真正的强手我见过。上一张板报我就看了,文羽说的那个女孩真有才,我和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没必要这么苛刻自己。自己的东西再不满意,也是自己的。这一点,就顶得上千万优点。”
  “这话倒是说着了。不怕你笑话,我经常来看这个,怎么也是亲手画出来的。以前被人宣传的时候,老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去看那些破东西?现在自己做宣传了,就希望人人来看,其实心里也知道没人费那个眼睛。”
  “画着高兴了,看着高兴了,就可以了。”
  “说的是。你是个想得开的人。”
  和张平约定在五楼会合后,就分开了。自己上了六楼,进了生物实验室。
  这里地理位置优秀,是楼的尽头,一面门,三面窗,采光不错。
  走到窗前看,一面可以眺望校门口,一面俯视着花园,而相对的一面……落寒走向它时,心中已有答案。果然,下面是他遇到陆月和小男孩的那条大路。
  转过身,环顾四周。
  大教室,纵放着四列实验台,上面备有显微镜和实验用刀剪、玻璃器皿。墙边安着水池。黑板上还留着工整的字迹,是实验流程。旁边还贴着“轻声慢步”的告示。讲台旁边站着骷髅模型。再过去靠着墙的桌子上,是那个著名的生态缸。
  落寒走过去看。
  里面有模拟的河流和湖泊,里面游着些鱼。沙和土堆砌出的高地缓坡上,种植着蕨类植物。缸壁上凝着蒸发上来的水滴,缸里雾气氤氲,让人联想起热带雨林。一切都很有史前的味道。新在这里落脚的牛蛙,和周围的环境一对比,明显是霸王龙的体型,俨然成了一代霸主。
  牛蛙跳过来,隔着玻璃和落寒大眼瞪小眼。
  落寒的手指在玻璃缸上无意识地划着:吕老师呢?刚才看了课程表,他这节没课,而下午要教实验,应该在这里准备的,不是吗?
  正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稀奇呀!这牛蛙一直认生,平时不爱接近人的。”
  落寒转身看着吕老师的笑脸,有些自嘲地笑道:
  “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像它表哥。”
  “哈哈哈……那它还真是只英俊的牛蛙!你这孩子很逗。”
  吕老师仔细端详他,“你很面生,我没教过你吧?”
  “是没教过。我从别的系同学那里,听说了这个生态缸实验,就过来瞧瞧。”
  “嗯……好啊。现在喜欢生物的人少了。”
  “而且是越来越少。介绍我来的人……”落寒背过身去,看动作是在擦眼睛,“真是太不幸了。”
  “嗯?”吕老师盯了他一会儿,“是陆月?”
  “老师您也认识她?”
  “她是个很可爱的学生呢。”
  “我忘记了,她说过她在旁听生物类的课程呢。”
  “她确实很喜欢生物。”
  “是呀,不光是学科,也包括学科研究的东西……很难见到那么热衷的人。有一次她去找我的同学拿东西,我那同学正好站在草地里,她没有走进去,倒把他叫出来,还很不高兴的样子。她似乎对草很有感情,不忍心看人踩它们。”
  “这就对了。”吕老师笑得更亲切了,“一听就是她。把动物和植物当成人一样尊重的人有几个呢?都像她这样,环保工作怎么会难搞呢?”
  “也没有太糟糕呀。喜欢生物的人也不算太少。物以类聚,她身边的人都差不多。比如我,还有她同宿舍的林雪,还有……”
  落寒作出努力思索的样子。吕老师眼睛转向旁边:
  “姓林?漂亮吗?”
  “非常漂亮。”
  “这……”他释然地笑笑,“也许是巧合吧。”
  “您在说什么?这个林雪,您也认识?”
  “不是。只是想起了我以前教过的学生,也姓林,挺漂亮。”
  “她现在还在这个学校吗?”
  “不在了……”吕老师声调低沉,“早不在了……”
  “哦,知道!是毕业了。”
  吕老师恢复笑容:
  “别瞎猜了,不是的,要是就好了。和她一起的人没几个顺利毕业的。一个一块走了,另一个休学了。对了,前两天他还来看过我呢。”
  “您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没有什么,一些过去的事,不太愉快,没人想到会那样。非常有朝气的几个人,一切都很正常,出点小状况也在情理之中,两个交情不错的男生,中间夹着个可爱的女孩,往往会这样,没什么不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些话前面几个字像对落寒说,后面的音量倒类似自言自语。
  吕老师眨眨眼睛,又笑起来: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知道。对了,你……”他犹豫了一下,很突兀地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没有。”
  “没有?没有好啊。”
  “可是,我的一个同学说‘大学没谈过恋爱等于没上过大学’。”
  “我最反对这个了。现在的孩子把恋人当成除了手机随身听以外的第三样必要装备,似乎能显出自己有多么时髦前卫。不,这样不对。人和感情都不是可以用来玩的。如果是认真的倒还可以,纯粹是因为觉得应该有一个而去找,只是耽误自己的前途,没一点好处。”
  “以前有老师教育过我们,说法很类似。”
  “是席老师吧?他就在……”吕老师的脚轻击地面,然后指着“轻声慢步”的告示,“前两天刚贴的,别吵着他。”
  “我知道,他……身体不好。”
  “是呀,都传遍学校了。人总是对身边的人不够关心,直到发现他们快要离开了。我也一样。以前可以找借口,离得远,不在一起嘛。现在学校改建,物理组搬进来,他就在楼下,我也一直没有注意过。”
  “他瞒过了所有人。”
  “他是个要强的人,不肯在学生面前露出病弱的样子,即使感冒,也要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去上课,实在很敬业了。可惜,学生们并不体谅。”
  “上个星期三,不是,是星期四,他似乎准备得不太充分,上课的时候咳嗽得很厉害,当时真的是……”
  “上星期四?”吕老师眼神很疑惑,“他又感冒了?有吗……难道是我没有发现?”
  “我宿舍的同学都为以前的态度觉得过意不去。比如张平……哎呀!他还在等我呢。老师,我先走了。”
  吕老师挥挥手,依然沉浸在思索中。
  落寒走出两步,转身说:
  “对了,吕老师,听说您这里有不少动物标本。”
  “是,在隔壁,我办公室里……”他没有完全回神,随口应着。
  “那有‘猩猩’的吗?”
  他猛然转头:
  “你说什么?‘猩猩’?动物园里的那种?”
  落寒点头。
  吕老师怪异地凝视了他一会儿:
  “怎么……可能?”
  落寒走在五楼的楼道里,看着两旁的窗户,都够大,至少够跳个人下去。
  唐禹说罗晨的尸体正跌在花园的路上,那么说……落寒找到了正对的那扇窗,伸手摸摸外面的墙,那颗传说中的钉子还在。那么就是这个了。
  落寒看看外面,喷水池,池边环绕着新安装的艺术造型花坛和其他装饰。往右看,花房的玻璃顶,紧挨着一片绿色。那里应该是……
  落寒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忽然后背一紧,被人拉回来,同时听到:
  “你不想活了?掉下去怎么办?”
  “哪有那么严重?”
  张平似乎不满他的轻率态度,身体力行扑出窗台:
  “真不懂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个有女鬼的角落吗?”
  落寒扳住他的肩膀:
  “刚才还说我,先管好自己行不行?”做出悲怆的声音,“不要想不开呀……我们都需要你……”
  张平站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摆正脸色: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
  “我们会很期待……”
  “什么?”
  “我们会很期待收到你来自远方的消息。”
  “你!……我真的很想把你……从这个窗户……”
  “这种重体力劳动,就不要累着您了。”
  “你……”张平对他皱眉头,“你最近不正常。”
  “是吗?不觉得。”
  张平拉住落寒背后的衣服,做出往窗外顺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不太大也不悦耳的声音响起。物理席老师从左边走过来,可以看出他是尽量快走了,也许他认为自己是“健步如飞”,事实上,花了很多时间才来到他们面前。
  大学里,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更加疏远,都是到点上课,上完就走,没有再多接触,除了张平和陆月这种勤学好问的人士。一般情况下,出于学生的本能,都不会主动和老师接近。
  所以,落寒从来没有像现在离席老师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如此的瘦。
  席老师抬起手,指着他们,说话扯动着凹陷的两腮:
  “怎么能这样闹呢?会出危险的……”
  落寒盯着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如果以前说“皮包骨头”是个形容词,是艺术上的夸张,那么现在绝对是事实。
  “我们……只是……您放心,不会出事……”张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真的……您不必……您……您怎么出来了?”
  席老师站在对面,穿着依然是那永恒的主题,只是多披了件外衣,使他看起来愈加瘦弱,很孤独甚至凄凉,令人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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